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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在燒〇一五 酈驌颺

  匠艴:


  我慢慢的從冰涼的青磚地面上爬了起來,裝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道:「你現在終於明白我的心情了吧,你總該知道,我現在是有多麼的無助了吧……帶我去見他,我要見他。」


  「小娃娃」直視了我一眼後,便轉身出了門。雖然他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但是,我知道他已經答應我了!


  我放下剪刀後,便跟著他出了門,向駝鈴寨的牢房走去。


  為了遷就我,「小娃娃」的步子邁的旣不大,也不快,一改其素日裡的腳下生風。身為舞伎,我的腳程並不差,只是我自己的事,我懶得說與他知道。一則,是因為我們不熟,二則,是因為他是我的仇人……


  在去牢房的路上,有小嘍啰叫他「當家的」,有小孩子叫他「酈叔叔」,亦有長輩叫他「驌颺」……


  如此,我便知道了他的名字!


  ——原來,他的名字是——酈驌颺!


  酈驌颺——是哪三個字呢?

  ……


  來到牢房後,酈驌颺吩咐了一聲,守在門口的小嘍啰便把我放了進去。


  他倒是很「知情識趣」,並沒有跟著我進去。


  牢房並不是很大,裡面只有三個隔間,我想,這裏應該只是偶爾用來關押「犯人」的吧,大多數的情況下,他們大概會更加的直接了當一些吧——不二話,殺人搶貨。


  關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在這兒,還要每日供他們三餐,於這群山賊而言,這根本就是一種浪費,既浪費時間,又浪費人力物力,不如一刀抹了——干淨利落。


  我進入牢房的時候,秦夫正於隔間之內打坐,他閉著眼睛,神色泰若,卻給了我一種求死的感覺……


  牢房的鐵門一開一關,聲音甚大,可秦夫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絲的表情。


  他完全不介意有人進來,完全不介意進來的人是誰,也完全不介意進來的人要對他做什麼。


  他向來如此,這就是我認識的那個秦夫,他還是那麼的淸孤——淸冷卻不孤傲,孤獨卻不冷漠。


  他答應過秦驍戎,所以他不會殉情,可他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枉送其性命的機會!

  「沒想到,我和先生會在這種狀況下重遇。」我語氣輕輕,生怕驚擾了他。


  聽到我的聲音後,秦夫依舊固自,神色無波。


  他只是幽幽的睜開了眼睛,淡淡的颳了我一眼而已,沒有表現出哪怕是一點點的意外之色。


  他的語氣亦如從前,沒有抑揚頓挫,「你和從前不同了。」


  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我再也不是那個擁有碧波般淸澈眼神的小姑娘了。我現在是一個失去了丈夫,滿腔仇恨的未亡人,和從前的那個自己已然是天差地別的了。


  「自先生離開黎州後,艴兒經歷了太多、太多的事,幾次死裡逃生,幾次差點兒活不下來,如今,艴兒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只醉心於舞蹈的小姑娘了。」我撫了撫因為和酈驌颺爭執而有些凌亂的髮髻,感慨道。


  或許,是他沒有興趣知道我的故事,或許,是他看得出來,明白我並不願意提及前塵……


  所以,秦夫沒有問我為什麼會身著素縞,沒有問我為什麼會身陷駝鈴寨……


  他只是「假意」的淡淡的關心了一句,「你的脖子怎麼了?」


  可是,這樣寡淡無味的語氣,這樣平靜無波的面容,根本就沒有辦法讓我感覺到丁丁點點的關心。


  「沒什麼,只是被樹枝刮到了,現在先不要管我的脖子了。這群山賊是沒有人性的,我擔心他們會對你不利,我進來就是想要告訴你,我會想辦法,助你離開這裏的。」


  「心不自由,哪裏都是牢籠,於我而言,在哪裏都沒有區別,你就不必為我費心了。」是啊!秦夫甚至不會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他又怎麼會關心我呢!方才,他的「關心」只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


  「身在虎穴狼窩,你就眞的一點兒也不在乎嗎?」秦夫的反應在我意料之中,可我還是被他的態度氣急了。


  「人生無常,無常是苦,我們說的話,又作不了數,一切就交由天來決定吧,何必執著於生死!」秦夫幽幽的合上了雙眸,他的面龐沒有一絲微動,仿若得道之人的魂魄,飛離了肉身一般,再平靜也不過如此了。


  「你還是和我初見時一樣,總是感覺不到你對生活的眷戀。」


  「你放心吧!就算我想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他們根本就不會殺我,我註定是不能求仁得仁的。他們劫我上山,只是求財而已,拿了銀子,他們就會放人……過幾天自會有人贖我出去,所以,我的事你就不必再掛心了。」


  「你就不擔心他們拿了銀子之後,出爾反爾,殺人滅口嗎?最後,切莫落得一個人財兩失才好。」


  秦夫固執的可怕,簡直就是油鹽不進!

  「你有沒有聽說過『盜亦有道』。其實,『道』可以做多種解釋,這裏的『道』也可以理解成規矩、法則。拿了錢財就殺人滅口,以後誰還會再付贖金,他們沒那麼蠢。」


  或許,會眞如秦夫所說的吧……


  「他們今天刦的是閉月軒的貨,你——現在在閉月軒裡做夥計嗎?有沒有宗政家的人被殺?」秦夫身上的那件直袖袍子很是殘舊,尙不及閉月軒內的普通夥計,想來,他大約是做力氣活兒的吧!


  一個如此有才情的男子,為了一個女人,這般的作踐自己,眞眞是浪費了他的才華。


  不過話說兩面,所謂風流才子,不過是那些個下流坯子自欺欺人的自許罷了。才子的「風流」,說白了,不過就是「下流」的代名詞而已。「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所以,才尤顯得秦夫的深情難得。


  「其他人都已經回去了,只有我一個人被他們抓上了山……」秦夫補充道,「貨也被他們扣了下來……」


  「這不是很奇怪嗎?他們不抓宗政家的人,反而抓你,這群山賊到底在盤算著什麼呢?眞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我甚是疑惑,「那麼,宗政家的人會為了你,支付贖金嗎?」


  自從秦驍戎離世後,秦家便沒落了,現下,秦夫岳丈那邊就只剩下了那座大園子。而且,秦驍戎就葬在那座園子裡,我想,他的岳丈是不可能賣掉那座園子,為他支付贖金的……


  秦夫本人亦不會同意……


  更何況,黎州離這裡有十萬八千里遠,就算他的岳丈願意賣掉園子來救他,可是,那也太過耗日費時了吧。


  時日一久,變數也就多了,還不如讓我來幫他想想辦法呢!


  「我想,他們應該會吧。」秦夫淡淡。


  秦夫是閉月軒的夥計,按道理說,該是由閉月軒來支付贖金的,可——他們眞的會嗎?

  「應該?眞是被你給氣死了!看來,我還得再想想辦法,若是沒人來付贖金,也要有其它的備案才行,你放心,我是一定要救你出去的。」我言詞鑿鑿。


  「那批貨還在,他們一定會派人來贖的。」


  「你就那麼厭世嗎?你就非死不可嗎?你不要那麼不在乎,好不好!你不在乎,總有人會在乎的。如果你是眞的不想活了,那麼就請你好好的想想,想想你曾經答應過秦姐姐什麼!她當初為什麼要讓你為她守喪三年,她究竟是為了什麼,你還記得嗎……」我激動的對著秦夫吼道,可他卻沒有再把眼睛睜開。


  如果不是因為秦驍戎的遺願,或許秦夫早就已經不在了,我這個時候提起她,希望她可以讓秦夫重新振作起來,幫他渡過這一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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