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黎州〇二八 迷失
柳含嫣穿著拖地的長裙,實在不適宜在荊棘叢生的林間行走,一段時間之後,裙子儼然成了由碎布拚成的叫化子裝。
她們兩個人在密林中瞎撞了一天,也沒能從山林裏走出去……漸漸的,夜晚拋下了黑幕,天空中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只有單調的黑。無奈之下,兩個人只好停下了腳步,在一棵樹下歇了下來,她們背靠著大樹,打打哈欠,舒展舒展筋骨,在疲累的一天過後,即使是坐在山地上,也是舒服的!
「像沒頭蒼蠅似的,在這鬼林子裡瞎撞了一天,我的老天爺,累死個人了,我的骨頭都快散架了!走了這麼一大天,連我這個做慣粗活的下人也快累的厥過去了,姑娘,你怎麼樣,你還好嗎,身體還吃的消嗎?」
阿佴以前只是在碧湖居做工的粗使丫頭,原本是沒有機會近身照顧柳含嫣的。兩年前,柳含嫣的貼身丫鬟綺雯不知感染了什麼急病,只三、五日,人說走就走了……柳含嫣因著綺雯的突然離世,傷心了好久,將近三個月都沒有登臺。
柳含嫣身邊沒個貼身的丫頭總是不行,姚三姐見碧湖居裏唯有阿佴還算機靈,想著碧湖居裏的丫頭多少也對柳含嫣有所了解,不至於像新來的丫頭那般盲人摸象,吃不準柳含嫣的脾性,所以便升了她做柳含嫣的近身伺候。
柳含嫣笑了笑,道:「你忘了嗎,我可是習舞出身的,腳力好的很!」
阿佴聽柳含嫣這樣講,忽覺自己好傻,她早該想到這一層的,奈何關心則亂,竟問了一個這麼蠢的問題,事實上,柳含嫣因為長期習舞,體力要比阿佴好上不知多少!
「姑娘一向明艷(昭灬)人,最是愛美的了。如今衣服都爛成了抹布,頭髮也被樹枝刮的好似亂糟糟的鳥窩,我從未見過如此狼狽的你,你眞的還好嗎?」
「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被父母賣到了綺黛樓,在綺黛樓裏,我耳濡目染,愛惜自己的服飾,就像孔雀愛惜牠們自己的羽毛,注重自己的容貌,就像君子注重他們自己的德行。現下如此狼狽,我竟也沒覺得怎麼樣,反而想起了小時候,和父親上山抓兔子的情景,原來小時候那個髒兮兮的自己才是最快樂,最無憂無慮的。」談到自己的孩童記憶,柳含嫣的語氣中陡增了幾分傷感。
「我好羨慕姑娘,至少你的回憶裏還有美好的童年,而我自從有記憶開始,就是個孤兒,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年月,活的就像浮萍一樣,只能沒有目的地的隨波逐流!我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我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現下,我只有一個心愿,就是找一個眞心待我的人,然後,和他生七、八個孩子,組成一個大大的家庭。」漆黑的夜給了她們最好的掩護,阿佴任憑自己的眼淚肆意的滑落,左右這眼淚只有她自己感覺的到。
柳含嫣見阿佴言辭懇切,才發現原來她從未和阿佴認認眞眞的談過心,竟不知道她的願望是如此的樸素、眞實,她抓著阿佴的手,安慰道:「你一定會夢想成真的。」
夜越深,山中野獸的叫聲就越雜、越大,她們不由得緊張、害怕起來……
「姑娘,你猜,有多少種野獸在嚎叫?」阿佴自己明明已經很害怕了,竟然還要說些自己嚇自己的活。
「這個笑話眞的不好笑。」柳含嫣的聲音顫抖的厲害,兩排牙齒也在「噠,噠,噠……」的打架。
「姑娘,我覺得咱們是跑錯方向了,如果咱們沿著來時路的方向逃就好了,馬車都能上來的路,應該會好走很多。」
「如果咱們往回跑,萬一車夫醒轉過來,趕著馬車快馬加鞭的追來,豈不是一下子就讓他給追上了,如果都是死,我寧願死在野獸的嘴裡,也不要死在那個畜生的手裏。」
「說的也是,有道理。」
……
伴著野獸的叫聲,她們兩個根本就不敢睡覺,阿佴的肚子這時又不合時宜的「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阿佴揉著自己早已餓癟的肚子,心有慼慼焉的說道:「好餓啊,天吶,誰來搭救搭救我的五腑廟,我發誓,我願意一輩子為他做牛做馬。」
阿佴正說著話,遠處突然有星火燃了起來,阿佴激動的搖了搖柳含嫣,繼續說道:「姑娘,你看,那裏是不是有火燒起來了。」
「好像是火」,柳含嫣起初還有點不敢相信,看淸楚後,不禁有些興奮,「眞的是火,走,我們過去看看?」
阿佴心有疑慮,不想貿然,謹慎道:「可是這麼晚了,誰會在這裏生火呢,該不會是鬼火吧?」
「小時候,我和父親經過墳地的時候,見過鬼火,根本就不是這個顏色,放心好了,你聞聞,有燒焦的羽毛的味道飄過來了,應該是有人在燒什麼野味吧……」
「那會不會是那個車夫……」
「如果他眞的醒了,也應該是按著原路下山了吧,怎麼會出現在我們前面呢。」
「就算不是他,也許同樣不是什麼好人呢,我們還是謹慎一點才好。」
「剛才你不是說,只要有人能夠填飽你的肚子,就算讓你做牛做馬,你都願意的嘛,怎麼,這麼快就反悔了!其實,我現在也餓的難受,我們就過去賭一把吧,賭生火的是個好人!走,我們過去。」
「姑娘?」經歷了早上的事,阿佴現在顯然還是有些後怕。
「我們兩個已經迷路了,單憑我們這兩個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的路痴,是不可能從這裏走出去的,就算不是為了我們的肚子,我們也要找生火的那個人幫忙,求他帶我們下山!所以——走吧,沒什麼可猶豫的!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奸惡之徒,就當跟我過去碰碰運氣好了,說不定對面的那個人眞是個大善人呢,不止酒肉全包,還把你娶回家,讓你做個小媳婦,生他七、八個小娃娃。」
「姑娘!」聽柳含嫣這樣講,阿佴竟害起羞來,「早知道,你會拿這個消遣我,我就不和你說了。」
……
在她們兩個離那團火越來越近的時候,柳含嫣突然大叫了一聲,整個人疼的摔了一個跟頭,仰在了地上。
「姑娘,你怎麼了?」阿佴驚,情急道。
「我應該是被獵戶的捕獸器夾住了腳踝。」柳含嫣非常的堅強,沒喊過一聲「痛」。
阿佴扶柳含嫣坐下後,用手摸了一下,感覺到了捕獸器的寒冷與鋒利,激動的差點哭出來,道:「還眞是捕獸器,這要怎麼辦才好,你的腳可是用來跳舞的,現在要怎麼辦才好。」
這時,一個火把從遠處走了過來,他是聽到了柳含嫣的叫聲後,才匆匆趕來的。聽到阿佴如是說,「火把」下意識的以為這個會跳舞的姑娘就是柳含嫣,當他把火把映向柳含嫣的時候,發現柳含嫣的臉已經十分的慘白,豆大的汗珠掛滿了她的臉龐。
火把背後的男人一臉的驚愕,眼前這個受傷的女子居然眞的是柳含嫣!
阿佴透過火光,看著眼前的這個獵戶,怒氣沖沖道:「這個捕獸器是你的嗎?夾傷了我家姑娘的腿,你賠的起嗎?你知不知道我家姑娘是做什麼的,如果她的腿有什麼問題,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火把」順著阿佴的話,把火把移向了柳含嫣的腳,阿佴看見柳含嫣的腳踝處全是鮮血,氣的她伸手就給了那個男子一個大嘴巴……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