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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黎州〇一一 心事

  李家小妹:


  經過積年的努力,也許是天賦使然,匠艴已經可以做到柔若無骨,舞動起來宛若和風柳,身段之輕盈,宛如大風時節裡的漫天飛花,所以成為舞伎已是她的不二選擇。


  ……


  眨眼之間,我和艴兒已經在綺黛樓度過了七年光景,如今是啟昌三年,大宴王朝盛世不減,黎州城更是繁華,人口在年初的時候,已經擴充到了七年前的兩倍之數。


  我和黎州城一樣,變化也是極大的,都說女大十八變,我的樣貌早已長開,相較於小時候更加淸麗。又因為長期和李懋在一起,性格上也越來越像男孩子,眉宇間自有一股英氣。以我的顏色,站在艴兒的身旁,總是被人忽略的,反而是我身上的這股男兒氣,時常還能提醒他人,我的存在。我現在做的事一如往常,只管照顧艴兒的一切,其它的事都是別人的事,我通通都不需要理會。


  再過幾個月,我和艴兒就要滿十八歲了,於尋常人家而言,在這樣的年紀,早該嫁作他人婦了,只是我們還不可以。


  花魁爭艷的日子就要到了,三個月前爭艷的大舞就開始排練起來,魁園內多了很多的舞伎和樂師,這裡再也不是只有我和艴兒的小天地。


  前幾天,懋哥哥告訴我,黎州城裡新開了一家舘子,雖然還沒開業幾日,可招牌菜——醉鴨的名號就已經遠播千里了。今日得了閑,也想避開這亂糟糟的魁園,所以我就和懋哥哥約好,一起去試試菜,若是好吃的話,也給匠艴帶回去一些,讓她品嘗品嘗。結果從舘子裡出來,我和懋哥哥都有一些失望。


  「好吃倒是不假,但是和其它舘子的醉鴨做比,好像也沒什麼特別之處,若眞計較起來,是遜於我們綺黛樓的,難怪前兩天還一位難求,現在也只是普通舘子的模樣。」懋哥哥道。


  經過七年的成長,李懋較於十二歲時的他,更加硬朗,更加挺拔,也許是平日裡做的粗活比較多的緣故,他的身體變得十分健壯,只是他的模樣比之年少時脫了相,「略略」的變醜了一些,也更黝黑了一些。


  「招徠客人的慣用手段罷了,何須計較,沒有眞本事,客似雲來也只是一時的情景。」我悠悠的回道。


  李懋吐了一口氣,道:「眞掃興,走吧,我們回去。」


  「我還想去西市轉轉,順便採買一些胭脂水粉,你知道的,花魁爭艷的日子近了,這些東西要先準備著,還有,艴兒的花鈿樣式有些舊了,我想去幫她挑些新的。」


  「她還是那麼在意那滴『水漬』嗎?」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使傾城如艴兒,也不能不在意,隨著年歲的增長,她的『水漬』竟大了許多,艴兒就更加介意了。尤其是現在,出入魁園的人變多了,我總得幫她選些好的,務必讓她看起來明動照人。」


  「閉月軒的胭脂水粉是最好的,可是你總是不願意去,素日裡,匠姑娘只在自己的閨中也是無妨,如今是花魁爭艷的大日子,你還要這樣嗎?別說各色伎舘的歌舞伎了,就是官伎也會參加。花魁爭艷過後,能一舉摘得花魁是最好,若是不能,也要明動黎州,盡人皆知才好。」


  「你連見也沒有見過艴兒,就開始替她教訓我了,說得我一時語塞,啞口無言的。」


  「雖然我和匠姑娘尙未有機緣相見,但因著你的關係,我和她偶爾也會隔著牆聊上幾句,何況,你時常在我面前提起她,彷彿她已是我相識多年的老朋友一樣,卽使不用見面,我也不能不為這個老朋友打算著。」


  「那好吧,去看看也好,反正他也不可能在這裡。」我深思了一會兒,還是有些不情願,但也像李懋說的,我得為艴兒打算著。


  「誰?」關於我的過往,李懋並不知情,他沒問過,所以我也沒有說與他聽。


  「要你管,知道那麼多做什麼!」原本將我的過往說與他聽也無妨,只是現在要去閉月軒,我始終有些猶豫,心裡有些不痛快。


  ……


  經過了女皇伍氏廿三年的掌權,傳統禮教猶在,卻有些名存實亡的徵兆,我又成長於綺黛樓,早已不知男女授受不親是個什麼鬼東西,所以,我和李懋在長街上打鬧也是常有的事,我才不會去避忌旁人的目光。


  我們嬉笑之間,就已到了閉月軒的門前,正要跨步進去的時候,忽然聽得有人在我身後,喚了一句「宗政公子」,我當即就定住了腳步,心中開始思緒亂飛,整個人木然起來。我對自己所相識的那位宗政公子是有恨意的,至少我認為是他拋棄了姐姐,而姐姐是因為他才將我賣掉的。不管這七年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對姐姐和哥哥的思念一刻也沒有停止過,如果說我對姐姐的感情是複雜的、不確定的,那麼至少我對哥哥是這樣的,我眞的、眞的好想他。


  這些年,物換星移,說不定姐姐和宗政公子已早成眷屬,如果正如我所想的一樣,那麼找到哥哥豈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想到這裡,我不由自主的回過頭,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尋了過去,結果雙目所及之處,竟一個人也沒有。


  「你怎麼了?怎麼變的痴痴獃呆的!」李懋推了我一下,心生疑惑的問道。


  什麼也沒有看到,我竟有些失望,心想,也許是我太過介意閉月軒和宗政公子的緣故吧,所以剛剛才會出現幻聽,其實根本就沒有人在喚宗政公子。


  我並沒有回答李懋的問題,只是說了句,「沒什麼,進去吧!」


  原本進去是要給艴兒挑些胭脂水粉的,不過我的心思早已不在這裡,心中想著剛才的事,自然無法專心,似乎靈魂早已不附軀體。


  李懋和販賣胭脂水粉的女倌在我耳邊嘰嘰喳喳說個沒完,我一句也沒聽淸,我從來不知道李懋是個講笑話的髙手,也不知道他和那個女倌說了一些什麼,逗得人家姑娘「咯、咯、咯……」的笑個沒完,她的笑聲是那樣的淸脆,宛如百靈鳥一般。只是這個和我所相識的那個李懋,還是同一個人嗎,他平時並不是這個樣子的。我從來都不知道,他是個有幽默感的人,難道是女倌在嘲笑他的木訥嗎?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悶悶不樂,心事滿懷,李懋知道我的脾氣,便沒有多問,只是陪著我走,一路陪我走到魁園門口,我們才分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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