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心中無佛
「那邊好像有人?」一陣窸窣之聲響起后,燕鯉一驚,迅速轉到牆壁后。
來人漸漸靠近,在離牆壁還有幾米后又停下,「怪了,方才明明有人的,莫非是我看錯了?」
燕鯉聞聲蹙眉,這聲音,有些耳熟。
她細細回憶,又見那人轉身時衣袂飄飄,青色翩飛。
是楚景文。
這行人已經到了燕國。
這一想法出現后,接著湧出的是另一個念頭。
楚景文怎會出現在此?
「市井傳言有一女子被天師所救而入宮,雖不知是不是燕公子,但總是要來看一看的,只是……這裡似乎不是天師宮?」
來人拍了拍腦袋,目光偏轉,一看那牌匾的破舊便知道這裡不是天師宮,倒像是冷宮。
天師,何等榮耀的身份,絕不會住在如此灰敗的宮殿。
看了看滿地的雜草,若不是與他人走散,又遇到那個女人,他是不會誤入這裡的。
楚景文頭疼的嘆了口氣,最近煩心事太多,蘇得瑾又重傷不醒,鳳世子聯繫不到,長公主對燕鯉被擄走之事似乎並不關心,幾次派人尋找之後作罷,明裡暗裡的人都知道沈折枝的權力,為一個不明身份的人而弄到燕國皇宮實在不妥。
一切,都是因為利益不同,立場不同。
但楚景文始終記得那小公子臨危不懼的目光,幾次的接觸讓他感受到燕鯉的不同,以舞勺之年的年紀,先後成為大皇子幕僚、鳳世子醫師。
身為蘇皇的人,楚景文知道不少內幕,鳳世子身負重毒之事很少人知道,但蘇皇卻對此十分明確,對護國王府了如指掌。包括蘇得瑾想要拉攏護國王府等事,以及燕鯉的非比尋常。若不是知道燕鯉的不同,蘇皇也不會讓她做皇華使來燕國。
對於燕鯉的身份,楚景文雖然不知道,但單看那個武功高強暗衛來說,身份定不簡單。至於燕鯉到底想幹什麼,目的何在,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
楚景文思緒過後,不做久留,匆匆離了去。
燕鯉看著楚景文離開,也不做停留,看了眼蹲在牆邊喃喃自語的太后,眉目一闔,動作看似輕緩,實則靈敏。
「如何,燕公子是否在天師宮?」楚景文回到外殿時,便有人著急來問,是之前對燕鯉感官不錯之人。
楚景文沉重的搖了搖頭,「燕公子沒找到,倒是見到了一不該見到的人。」說到最後,語氣已經隱隱夾雜著殺意。
「此話怎講?」
楚景文張了張口,卻是什麼都沒說,只是揮了袖,留下一句「不好說」便進了殿。
小皇帝不方便見人,沈折枝收到稟報后很快就會過來,暫時他們會住在外殿,楚景文現在腦子很亂,一方面是對燕鯉的擔心,一方面是對蘇得瑾狀況的憂愁。
楚景文掀開竹簾,便看見裡面坐了一人。
一人、一桌、一杯、一書。
這人似乎走到那都喜歡帶著書本,那書頁微微泛黃,像是木葉飄下時的色彩,卻是透露著歲月的沖刷,偏偏還是嶄新無比,看起來乾淨整潔,襯得那手指更長,膚色更白。
長發因奔波而微亂,髮帶是與衣袍一致的錦白,衣袖的金色小篆寫著一首詩,應是鳳世子十二那年有感而發的詩詞,字字珠璣,太遠而看不清,只知道那字分外好看。
楚景文很快屏了心神,「鳳世子?」
鳳鈺依然低頭在翻著書頁,他的動作緩慢,像是一副畫跡未乾的水墨丹青,處處精緻,聞文,望風,從窗外飄來的白色花瓣飄來,落在那衣袖上,似是漂浮於水中,時起時落。
半晌,鳳世子才合上書本,「楚狀元可知凈心守志,可會至道的下一句是?」
楚景文被問的一愣,道:「譬如磨鏡,垢去明存。斷欲無求,當得宿命。」
鳳鈺倏忽一笑,「那楚狀元現在在幹什麼?」
「我……」楚景文啞口無言,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線,「此話不假,但,何為欲,何為求?心中無佛,又何必用佛法來約束自己?」
「無欲便無求,欲為己,求為他,楚狀元心間之事埋得太多,若是不除,怕是會埋了自己。」
楚景文緊緊看著他,手握成拳,又放下,「鳳世子何不如此?」
鳳鈺倚在椅背之上,表情甚微,「你與我不同。」
楚景文又何嘗不知道他心性不穩,心事太多,但,若是真能輕易放下,也不會困擾了他足足七年。
鳳鈺起身,他身邊出現兩位黑衣人,圍得密不透風,嚴嚴實實,護主而全。
楚景文見此突然笑了,「鳳世子不擔心燕公子的生死嗎?」
鳳鈺翻過窗檯,「她還活著。」一頓,「而且,你很快就會見到她。」
楚景文以前很難想像鳳鈺翻窗戶的模樣,如今見到了卻是發現對沒破壞他的任何印象,反而覺得其行為難以讓人捉摸,似乎鳳鈺這個人的形象塑造的太好,很難破壞。
不可否認的是,此人實為難纏。
對於鳳鈺的話,楚景文細細想后也想通了,若是燕鯉真的身處燕國皇宮,日後必定會見到。
「主子,你的傷……」衛一有些擔憂的看著鳳鈺,不由出聲道。
「她沒事就好。」鳳鈺輕咳幾聲,覺得氣息有些不穩,他撫住心口,感覺到那裡的心跳,有些恍惚。
多少年了,已經不知過了多少歲月……
這一世,花開何處。
須臾,衛二拱手道:「屬下本不該出聲,但出於對您身體的關心,衛二勸你還是先回府療傷,原公子一定會出手相助的……」
「他不會的。」鳳鈺徐徐一笑,面色比剛才更為蒼白,「憂吟此人,從不推翻自己的言論。」
同樣,言出必行。
這幾天鳳鈺一直在尋找燕鯉的下落,衛一衛二多有不解,燕鯉雖貴為凰殿殿主,但為了拉攏一人而這樣不顧生命危險實在是弊大於利,且,凰殿殿主擁有號令整個凰殿之力,怎會出事?
而,鳳鈺不僅去毫不客氣的盜了蘇皇的百年人蔘,還親自去了趟燕國皇宮,一時之間負傷,又被陣法所困,傷了心脈。
心脈難以恢復,只能用時間來治癒。
衛一嘆了口氣,表示不理解自家主子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