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褚塵大師
左相一向與燕王不對頭,想必燕氏滿門抄斬之事也有左相的推波助瀾。
思緒只在片刻之間,待燕鯉抬眼時,賢太妃已經走到面前,微微俯身,美艷的臉上面無表情。
賢太妃今年的年齡只有二十有一,是後宮最權勢的妃子,朝廷不許後宮之人插手,而賢太妃卻是另外,皇帝的奏摺有一部分需她過目,與天師一齊輔助皇帝,雖說未隻手遮天,也是與天師分庭抗禮,屬左相派。據說右相為天師之人,也有傳言右相欲穩住地位,故站在天師一派。
如今的太后不過是個擺設,毫無實權,只是佔了那個最尊貴的位置,名副其不實。
「隨本宮來吧,皇宮深處一人獨走等同於黑暗前行。」賢太妃不咸不淡的道出這句話,徐徐而行,後方跟著的宮女有條不紊的走去,燕鯉瞥了一眼明顯怔住的小丫鬟。
「你先回去吧。」
封建社會的奴才命薄,等級分明,賢太妃居高位,掌重權,自然是不把一個小丫鬟放在眼裡,無視是必然的。
燕鯉選擇的方位很好,既落後於賢太妃而不顯得失禮,又不離的太遠顯得卑微,而是不卑不亢,禮儀到位。
一路上賢太妃未說一句話,燕鯉思忖著,賢太妃知道她的存在並認識她也不足為奇,或許她是真的順手帶路,亦或者另有目的。
深院里的好意,可能是深淵泥潭,也可能是日光普照。
路途不遠,皇殿離天師宮很近,賢太妃只是言簡意賅的告知她此地方位便離去,燕鯉眯了眯眼,走了進去。
「燕姑娘請。」
很快有太監迎接,樓閣處處聞啼,清水寸寸蕩漾,芳草層層茫然,樹枝上停著的鳥雀被驚飛,白羽飄了一地。
「天師,這是什麼?」
「舍利子。」
「舍利子……」小皇帝燕痣喃喃著,雙目湛光,「夢舍利子?」
黑衣人輕輕一笑,指尖上的玉棋通體透黑,墨中濃郁,他眸抬,「聖上又在說笑了。」
燕痣不肯罷休,「朕倒是想問問,天師的稱號從何得來,為何被稱為『夢舍利子』?」
沈折枝執子一頓,「聖上想聽?」
燕痣急忙點頭,生怕他反悔。
沈折枝唇瓣微啟,「三年前……」
「啟稟皇上,人已帶到。」
這時,尖細的聲音突兀響起,李公公彙報畢,恭敬的站在一旁,垂首而立,極為安分守己,燕痣見此不耐煩擺手,「走開走開,別打擾朕,朕還要和天師交談片刻。」
李公公還想說些什麼,一抬頭,驀地觸及到沈折枝那無波瀾的眸色,嗓子就像是被人扼住,一個字也無法吐出。
燕痣拖著下巴,「天師繼續說,朕聽著。」
沈折枝緩緩將玉棋放下,那長指剔透,分外好看。
「聖上,既已打斷,何要再續?言任聽之,非時收之,時機未到,時莫強求。」
燕痣怏怏的點頭,撇撇嘴,「宣!」
李公公弓身應下,退了出去。
燕鯉進來時,目光滑過小皇帝的身影,微微停頓。
先皇已逝?
先皇極其重命,自然也怕死,將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明裡暗裡的暗衛更是數不勝數,按理說是不會英年早逝才對,若說是病危而亡過於牽強,先皇乃習武之人,身體健朗,生存環境極佳,且先皇不沉於美色,也不存在身體被掏空現象。
當今皇帝,年僅十歲,為嫡長子,太后所出。
行禮后,燕鯉神色自若的站在一旁。
「朕問你,你為何不說話?」半晌,實在沒忍住的燕痣板著臉問道。
他生得極好,堪為粉雕,形似玉琢,明黃龍袍附於身上,給那張稚嫩的臉平添幾分靈動,面無表情之中,顯出一份不合年齡的老成來。
燕鯉微闔眼,「回皇上,您是一國之君,我沒有權利搶在您面前開口。」
語氣微微,流潺娓娓,不是不敢言,而是不能言。
「你這人說話真有意思!」燕痣挑眉,「言語不卑不亢,不咸不淡,不慌不忙,用詞不怯,很是折中,富有技巧。」說了一堆形容詞,燕痣才緩緩道:「與天師倒是有幾分相像。」
燕鯉彷彿沒有聽到這句話,只是平靜的看著地面,那不遠處的錦墨雲靴如黛,雅緻非凡,在紫檀木旁熏染著。
「不知皇上讓我來此有何事?」
「你在朕面前也敢自稱我?」燕痣像是終於發現這一點,眸色一沉,微怒。
「我並不是燕國之人,自稱為我也是合乎禮儀,並不僭越。」燕鯉平著語氣,不深不淺的回答。
小皇帝燕痣乃燕國神童,自幼便倍受關注,智力非他人所比,若非如此,他也登不上這九五至尊。
燕痣收了表情,咳了幾聲,也不為難燕鯉,「不是朕要見你,而是天師。」
這時,沈折枝也適當的開口:「沈某昨日去鴻廟寺特邀褚塵大師來為聖上誦經,卻不料聖上無意聽誦。因是邀人,他人為客,不好拂了褚塵大師的意,便讓你來聽這大道佛經,許會對內力有促進。」
燕鯉看了他一眼,轉而道:「多謝皇上。」
燕痣對於沈折枝被無視而感到意外,不禁多看了燕鯉一眼,這一看之下,突然覺得熟悉感由生。
「朕細細看去,發現你長得……」燕痣還未說完,一旁的沈折枝突兀開口:「很好看,可對?」
「自是如此。」燕痣眉眼一彎,笑了起來,也沒反駁,他看向燕鯉,細細而道:「你可願聽誦?」
「遵旨。」燕鯉回答的乾脆利落,燕痣滿意的笑了笑,一拈棋子,又放下。
「已日昳未時,事不宜遲,先去前殿。」
燕痣起身。
幾人來到前殿,遠遠便看到一素衣之人,燕鯉微訝,本以為褚塵大師乃一名老者,卻沒想到如此年輕,帶髮修行,以黑帶飾長發,垂落而自然,衣袍單薄而淺淡,不染而塵埃般。
燕痣踏步走來,揮手讓宮人退下,「褚塵大師肯來,朕甚是欣慰。」
褚塵輕輕點頭,打了個佛偈,「不敢當,出家人不慕名利,無欲無求,雖不達有求必應,也是力所能及,聖上之話為天,小僧只是一凡人,自當遵守其凡規。」
燕痣看樣子很愉悅,他輕咳幾聲,「朕今日請你來,是為了讓這位姑娘聽誦的。」
燕鯉的目光滑過褚塵,輕攏眉。
她總覺得,此人話中有話,意中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