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敬畏與信仰
「那可不行！」，艾爾對面的精靈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她的聲音清脆悅耳，每次聽到她的聲音艾爾總是不由地想起森林裡那些嘰嘰喳喳的鳥兒。
無論是她的聲音，還是她清稚的外表，除了那探出發梢尖細的長耳外，看起來與普通的人類少女么什麼兩樣，用「豆蔻」、「花樣」這等的辭彙形容可是再適合不過了。
不過艾爾可知道眼前的這位精靈「少女」就以年齡而言，可能是他奶奶的奶奶了，「況且也不知道精靈一族能否從外表判斷出他的年齡。」，他略微開小差地想到。
「銀月之森的悲劇絕不能重複。」，精靈少女再次強調道，她那剪水般的眼瞳看向艾爾，「這是你們人類對我們做出過的承諾。」
「因此我才會在這裡，不是嗎？」，艾爾聳了聳肩膀。他又轉向戴著兜帽的暗精靈。
「月光族長，我們不僅要肩負著過去，更是要為未來負責，我相信您是理解這一點的。」
「同樣身為黑魔法的受害者，我想無論是您，還是其他暗精靈，都絕不想看到類似的慘劇再度發生，不是嗎？」
月光族長點了點頭，「我會讓族人們盡量剋制的。」
艾爾鬆了口氣，等精靈與暗精靈都離開后，他卻偏偏將蓋文留了下來。
「據我得到的情報所知……」，他略微躊躇的組織了一下語言，「聖教軍屢次與暗精靈發生衝突，是因為他們在言語上侮辱了你們的信仰？」
蓋文沉默地點了點頭。
「咳咳，只是……」，艾爾有些猶豫，但還是決定將話說清楚，以免這枚炸彈一直捂著，最終將己方炸得遍體鱗傷。
「自從聖教軍來到西境，我遵照約定一直沒有干涉過你們，因此我想知道：難道你們，還信仰著那所謂的全知全能的神明嗎？」
蓋文的身體微微一顫，他一臉嚴肅地看向艾爾，艾爾卻也板著臉，一臉嚴肅地看向他。從艾爾剛才的那番話就能聽出來，艾爾並不相信所謂的神明。而若是蓋文，以及他所率領的聖教軍依舊信仰著神明，毫無疑問他們在信仰方面就有著不可調和的衝突。
而這也是艾爾一直以來猶豫不決的地方，事實上自從聖教覆滅以來，整個王國內信仰聖教的人已經是屈指可數了，西境也不例外。而且由於當初格里弗斯大帝有意的推波助瀾，那段發生在聖輝城的公開庭審的內容也流傳甚廣，雖沒有達到婦孺皆知的地步，但大部分百姓也能有模有樣地說出個一二三來。
於是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一點：聖教是騙人的，這世上根本沒有全知全能的神明存在。
長久以來的信賴被背叛，所帶來的反噬也是極為驚人的。無盡的失望帶來的是高漲的怒火，而高漲的怒火連帶的則是極致的偏執。據艾爾所知，甚至有不少地上已經爆發了「摧毀十字架」等等類似的遊行和暴動，更是有不少當地之名的神職人員遭到了迫害。
不難想象，這支聖教軍在現在的西境軍中，肯定是遭受了不少白眼和非議，被當做了異類受到排擠。
「全知全能的神明嗎？」，蓋文摸了摸已經摻雜了點銀色的頭髮，感慨道：「真是一場做了許久的美夢啊。」
「也許現在還有一些信徒在懷念那個聖教統治一切的時代，不過我啊，可是從來沒有相信過那個全知全能的神明。」
「你是偽信者？」，艾爾失聲喊道，「可是你不是原護教軍的軍團長嗎？一個偽信者怎麼可能會成為護教軍的軍團長？」，他感到不可思議。
「有可能是我演得比較好？」，蓋文笑了笑，「當然平日里的禱告什麼的，我也會裝模作樣地去做。不過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我是裁判長唯一的傳人吧？因此沒有人敢懷疑我的信仰，而專門進行異端審判的裁判所，又怎麼可能去審查我。」
「也就是說，那我裁判長也早就知道你是個偽信者嘍？」，艾爾問道。
蓋文點了點頭，「事實上我成為偽信者也是他的緣故，要知道從小他教導我的可不是什麼乖乖信仰神明，而是騎士美德以及聖教的聖誡。」，說起那位依然逝去的裁判長，蓋文原本因為板著臉而下拉的嘴角，讓人難以察覺地向上微微一翹，彎出了一道淺淺的弧度。
「也許，我的那位老師，也從未在心底信仰過神明吧。」
艾爾呆立了半晌，似是在回憶他與裁判長相處的那些光景。他微微搖了搖頭，長嘆了一聲：「沒有想到，專門進行異端審問和處置的聖教裁判所，執掌最高權力的竟然是一個最大的異端。」
「那麼現在呢？」，艾爾嚴肅地看向蓋文，「現在的聖教軍，又信仰的是什麼呢？與原先的聖教又有著什麼聯繫？有著什麼不同？」
蓋文撫摸著胸甲上銘刻著的十字架，他沒有直接回答艾爾的問題，而是反問道：「艾爾先生，您又是如何看待聖教的呢？難道聖教之前的所作所為，皆是惡行嗎？」
艾爾緩緩地搖了搖頭，「無論是在西境，還是在聖輝城，每當又災情出現時，聖教總會組織人手，籌備糧食進行賑災，救活了成千上百人的生命。這些都是我親眼所見，親身經歷，絲毫沒有虛假。」
蓋文點了點頭，「自從聖域被攻破后，我經歷了許多，也思考了許多。我一路西行，總是能見到窮苦的人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甚至還看到了易子相食的慘象。」
「可與之相反，另有一些人穿著綾羅綢緞，吃著珍饈美食，過著荒淫無道的生活。我在自己心裡一遍遍地問著自己：聖教消失后，人們的生活變好了嗎？那些聖教從信徒手裡收集、隱匿起來的糧食、財寶、良田，分發給平民大眾了嗎」
「並沒有，甚至人們的生活變得更為得痛苦，而權力者的欺壓則是更為地變本加厲，肆無忌憚。」
「於是我慢慢領悟了一個道理。」，蓋文忍著地看著艾爾，「人生在世，必須懂得敬畏，因此需要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