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殺夫
鮮紅色的酒水滲進猩紅色的地毯,使得原本宛如凝固住的血液般的暗紅色,一下子就變得鮮活起來,就好似又有新鮮的血液補充進了這個房間。
只是龍泰德公爵卻看不清這景象了,事實上他現在視線模糊,就連站在他面前的索菲婭公主,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個大概。
他全身發抖,那麼大的一個七尺大漢,此時卻痛苦得蜷縮成了一團,就好似一個煮熟了的大蝦似的。
「你……你在酒里……放了什麼?」,他使盡了力氣,斷斷續續地說道,他的手向前摸索著,死死抓住了索菲婭公主的一條腿。
「是因為身體太過健壯的緣故嗎?明明是能致人死地的劇毒,你竟然還能挺得住。」,索菲婭公主沒有躲開,她的聲音非常的冷靜,甚至冷靜到了冷漠的緣故。
「你……你……為什麼?」,龍泰德伯爵鼓起最後的力氣,抬頭看向索菲婭公主,他的目光中有不解,有迷惘,當然還有滿腔的憤恨。
「何必還這樣硬挺著呢。」,索菲婭公主搖了搖頭,「這隻會讓你更加痛苦。」
龍泰德伯爵沒有說話,或者說他甚至都沒力氣說話了。他只是硬撐著最後一口氣,那雙滿是血絲圓睜的雙眼死死盯著索菲婭公主,就像是地獄中的惡鬼一般。
「不想死不瞑目嗎?真像是你的性格啊。」,索菲婭公主看著他的雙眼說道。
「我這麼做的原因很簡單,其實密謀發動這場叛亂,向紫羅蘭家族謀反的幕後主使正是我,我怎麼能讓你去干擾北境軍的軍心。只差一點,北境軍就能君臨聖輝城了啊。」
「而北境軍的那些將領和士兵們,依舊忠誠於獵鷹家族,我怎麼能讓你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龍泰德伯爵的雙眼瞪得更圓,彷彿眼眶都要裂開似的。他的喉嚨里不斷發出「咯咯」的聲音,像是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似的,最後模模糊糊地問出了三個字「為什麼?」
「為什麼他們忠誠於獵鷹家族卻依然會背叛王國,背叛皇室?」,彷彿心有靈犀一般,索菲婭公主就知道龍泰德伯爵問的到底是什麼。
「因為萊因哈特公爵已經去世了啊,他指定的那位繼承人下令叛亂,整個北境自然只能遵從。」
「咯咯。」,龍泰德伯爵真的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他渾身的青筋全都冒了出來,那隻顫顫巍巍的手卻依舊緊緊抓著索菲婭公主的腳踝,像是不肯放棄似的。
「不相信嗎?為什麼萊因哈特公爵會挑選其他人繼承獵鷹家族和北境,卻放棄了你這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索菲婭公主卻好似根本感覺不到痛楚似的說道,「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我就讓你死得安心吧。」
「萊因哈特公爵少年與暗精靈作戰時,則身受重傷,後來他直到壯年依舊沒有子嗣,結果坊間就一直有流言謠傳:因為那次重傷,萊因哈特公爵已經失去了生育能力。」
「然而突然有一天,萊因哈特公爵就有了子嗣。起初有些陰謀論者對此擅加揣測,認為其不過是螟蛉之子,一時間流言四起。然後隨後的日子裡萊因哈特公爵一直對這位子嗣疼愛有加,寵溺非常,再加上有產婆之類的證言流出,慢慢的大家也都相信了獵鷹家族真的有了繼承人。」
「甚至連我那位父王都相信了這一點,畢竟如果不是你,又有誰真的能夠繼承獵鷹家族呢?畢竟這麼多年,萊因哈特公爵都是將你當做繼承人培養的。」
「為此我的那位父王可是將女兒都賠上了,為的就是拉攏北境未來的繼承人。」,索菲婭公主譏諷地說道。
「可惜他卻犯下了兩個錯誤,第一個是他低估了萊因哈特公爵對於北境的掌控力。即使時日無多的情況下,這位獵鷹公爵依舊能平穩地將政權交接給自己選定的繼承人,哪怕這個繼承人之前根本就不為人知。」
「第二點是他從沒有真正認清過這位獵鷹公爵。這位公爵大人從沒有和皇室一條心過,之前表現出的種種馴服與忠誠,都是演戲罷了。在得知自己無法生育后,由於懼怕北境之後出現內亂,他想出了螟蛉之子的主意。在得知這個假兒子已經與皇室走到一起時,他毫不猶豫地拋棄了他,而是從萊因哈特家族的遠親中,選擇了一名繼承人。」
「很可笑是吧,朝夕相處,相濡以沫的父子之情,最後還是抵不過對於權力的欲求和那淺薄的,不知相隔了幾代的一點點血脈關係。」
「呵呵,這就是所謂的貴族啊,哪怕是被稱讚為王國第一名將的萊因哈特公爵,也不能例外。」,索菲婭公主輕蔑地嗤笑道。
她說了很多,一開始也許是真的為了讓龍泰德伯爵死得安心,到後來卻變成了自己的一種宣洩。等到她一口氣全部說出來后,他才發現龍泰德伯爵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已然是沒有了呼吸。
也許是索菲婭公主最後揭露出的事實,那冰冷而又殘酷的真相破滅了那持續了三十年之久,泡沫般虛假的父子之情。這份最深沉的絕望終於熄滅了這位身經百戰的鋼鐵戰士,最後的一息生命。
又或許是他已然對這個世界失望,不想再停留一分一秒,終於不再堅持下去,也不再留戀。
又或許,是在知道下毒人是索菲婭公主的那一剎那,他就心死了吧。
索菲婭公主靜默了許久,她緩緩低下身來。將抓住自己腳踝的龍泰德伯爵的手,一根一根手指的,慢慢掰開。原本白玉似的腳踝上被使勁捏出了五道青紫色的大手印,看起來難看極了,然而索菲婭公主卻像是沒注意一般。
她獃獃地看著躺在地上的龍泰德伯爵,過了好一會喃喃自語著:「為什麼……我想讓你留下來的時候,你不肯聽話呢?」
她的上半身與倒在地上的龍泰德伯爵合在一起,從上望去,就好似兩人都融入了身下的紅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