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莫天
「沛白,你這是做什麼?剛才不是說好的嘛!」
「剛才我也沒有出言表態,有大家為證。再說我也是好多年沒有遇見風系和雷電系雙屬性的學生了,我和這孩子有緣,你難道不知道這有多難得嗎?」
黎汐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風系魔法輔之以雷電系魔法有不小的疊加效果。但是由於先入為主的緣故,再加上他本來認死理的脾氣,二話不說就從魔法陣中把莫天拉了出來,而且還沒有鬆開的意思。
莫天就覺手腕一緊,接著一股酸臭混著更多種難聞的氣味沖入鼻子,他身不由己出了魔法陣。
「黎汐,你這不是耽誤這個孩子的前途嗎?這時候怎麼能意氣用事,因小失大。」
「反正剛才都說好了,你沒同意,但也沒反對。我和這個孩子更是有緣,他以前就為我萃取過一次間白紫芒!」黎汐說著把莫凡拉到身後,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莫天抬起頭看向因自己而爭吵的兩位導師。叫黎汐的大概有四十餘歲,個頭中等。一頭蓬鬆的頭髮,滿臉蓬鬆的大鬍子,脖子有點短,雙眼有神,鼻直口闊,稜角分明。叫沛白的也就三十齣頭的樣子,頭髮衣著乾淨整潔,一絲不苟。即使在如此不快的境地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看著讓人頓生親近之意。
周圍幾個導師也湊過來插話,你一言,我一語無非是說黎汐豈能如此獨斷專行,再怎麼也要聽聽孩子自己的意思吧。聽話聽音,黎汐知道他們是一夥的,但自己也沒有更好的理由來反駁。他略一琢磨,手裡仍舊拉著莫天,臉上皺紋擠出幾條笑容,「好孩子,你快跟他們說,你選精鍊系!」說罷急切盯著莫天的小嘴不動。
莫天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憋了半天低頭整出一句:「既然我和兩位導師都有緣,那我就雙修吧。」
「這是什麼話?學精鍊必須心無旁騖,甘於寂寞才能登堂入室。你提純的手藝我看到過,你天生就是干精鍊的,別跟我在這兒耍嘴皮子!」黎汐一聽莫天這個折中的提議一下子眼珠子就瞪了起來。
「莫天,黎老師所言不虛,人生有涯,魔法無涯,專而精要遠遠強過博而雜。」沛白仍是一副不瘟不火的神情。
「那、那我可以,可以再換個系吧?」
黎汐、沛白見莫天這副模樣只能最後妥協,同意莫天暫時兼修兩系,一年之後根據實際再做定奪。
老師是否真心喜歡一個學生,不會以聽不聽話,學生的家世背景作為衡量的尺度。有的或許是因為投緣,看著就是喜歡,打心眼裡喜歡;有的或許就是覺得這個學生是可造之材,能夠繼承自己的衣缽,甚至發揚光大。莫天當然屬於後者,這是作為學生最應該值得榮幸和自豪的。
對於目前出現的狀況他是有些興奮的,他不停地搓著自己的手指,以便讓自己平靜下來。以前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把天賦、天才、天分這些詞和自己聯繫在一起。而現在看著這些自己需要仰望的大人物紛紛垂青於己,這種突如其來的幸福他怎麼想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這種從娘胎裡帶來的天賦,大多數時候都不是強求的,對每個人既平等,又不平等。一個人生性善良,這未嘗不是一種天賦,一個人生性貪婪,亦同樣如此。
「莫天,你也別傻愣著啦,趕緊去辦理入學手續吧,從現在起你就是仕林學院的一員了!」
莫天愉快地答應了一聲就離開了會堂,一共有十三級台階,每一步他走得都很堅定。他在那些候考的學生面前挺起了自己的胸膛,註定在別人艷羨的目光中走上了一條不平凡的道路。
入學手續辦理得很快捷,有專門的引導員全程跟隨,最後莫天來到了學員宿舍。
房間很寬敞整潔,窗外滿眼的綠色。四個床位兩兩相對,兩個臨窗,兩個臨門。四個床鋪上空無一物,「看來我是第一個來的,這裡和蒙學館可是天差地別啊。」莫天嘟囔了一句徑直來到左側臨窗的床位,臨窗的位置當然是最好,這是來早的人的特權。
莫天把新領到的黑色手提包攤開,新衣服特有的味道瞬間瀰漫開來,硬氈寬沿帽,白綢襯衣,軟呢斗篷,低膝小牛皮靴。
這是學員的統一裝束,「還真是不賴呢!」靴子雖然不是很亮,但質地很軟,莫天用軟布擦拭了一下,鞋面朝外把它們擺在了床下。除了襯衣全身服飾都是黑色的,那種莊重肅穆的黑色。他沒有穿過這麼好的衣服,用手捋了捋上面的暗褶,仔細將它們重新疊了一遍,整齊擺放在自己的枕頭邊上。他很滿意,真的很滿意,對即將開始的全新生活充滿了渴望。
臨近傍晚宿舍里又來了一個人,這個男孩個子很高,一看長大也是個大塊頭。臉蛋紅撲撲的,青春痘都長過好幾茬了,見到莫天咧嘴笑了一下,滿口潔白整齊的牙齒,一看就討人喜歡。
簡單攀談后莫天知道這個人名叫吉明,是帝都當地人,父親是銀樓里的銀匠。吉明毫不猶豫也選了臨窗的那個床位,「早起的鳥有食吃啊。」他不由感慨了一下。
床很平很軟,莫天躺在上面很是舒服,「終於不用再蜷著腿睡覺了」,這是他躺下后最直觀的感慨。
夜闌人靜兩個人在黑暗中開始暢聊日間考試的經過,興奮之情不是幾句話就能說得完的,直到天光放白兩個人才沉沉睡去。
臨近中午兩個人才餓醒,胡亂對付了一口吃食,吉明辭別莫天要回家一趟,要把這個喜訊帶給全家人,當然也包括左鄰右舍。他將新發的學員套裝穿戴整齊,在鏡子前好好欣賞了一番這才昂首闊步走出門去。
莫天自己一個人在房間里也穿戴一新,捏捏領口,拂拂肩膀,正在這時他聽到門外有人說話。
「章管家,到地方了。」
「對!就是這裡。哎,你們都小心著點,別毛手毛腳的,這點心匣子碰掉點漆,你這輩子賣了都賠不起。花瓶!花瓶!托著點底,啊呀,看著就懸,還是讓我來拿。沒見過你們這麼笨的,要是少爺給我臉色看,回去一個個都家法伺候!」
門終於推開了,前前後後進來五個人,每個人都肩扛手拿累得氣喘吁吁。當前一人上了幾歲年紀,兩隻手又抓又捧著一個大花瓶,他進得屋來四下大量一通,「這麼屁大點小地方要住四個人,這怎麼行,這怎麼行!」
「章管家,這是學院的規矩,少爺他也只能將就。」
「這是什麼屁話?」章管家回頭罵了一句身後的隨從,「你一個人住的地方都比這裡寬敞,四張床,四個櫃,這是要住四個人的,我們可是捐了五千金圓的!」
「那能怎麼樣?我們不能站在這裡傻等著,少爺這個箱子好重啊。」
章管家重新掃視房間的格局,直到此時才發現坐在床邊的莫天。他將花瓶小心翼翼放在角落湊過來拱了拱手,「恕老朽眼拙,不知您是哪家的少爺?」
「我不是什麼少爺。」
「不知令尊在哪裡高就,以後也可以走動往來?」
「種牲畜飼料的。」莫天這回倒是光棍得很。
「噢,那你是考進仕林學院的嘍?」章管家一面說著,一面慢慢站直了身子。
「正是!」這是讓莫天最揚眉吐氣的事情。
一間四四方方的房間,兩兩相對擺了四張床,當然是臨窗的兩個床位是最好不過的。一瞬間章管家心裡就有了計較,前面的幾句寒暄更是探出了莫天的底細。
「不知這位同學能否行個方便?」
「什麼事?」
「當然是小事一樁,就是換一下床位。」
莫天看了一眼身下自己打理整齊的床鋪,又看了一眼對面吉明同樣臨窗的床鋪,低聲問了一句為什麼。
「我家少爺從小到大,陽光不照到身上就不起床,所以……這個嘛。」
莫天用手扶著床沿,手指搓著潔白的床單半天沒吭聲。他心裡當然不願意,總要有個先來後到的吧,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嘛,可嘴裡又不好意思拒絕。
「你可以提個要求。」
莫天還是沒吭聲,吉明有事恰好出去了,只能自己獨自面對這種尷尬的境遇。
章管家一伸手從隨從手裡接過一個小皮袋,掂了掂分量,又在半空拋了兩下,金屬的碰撞聲紛至沓來。
「這些給你,總可以了吧?」章管家以不容置疑的手勢將錢袋遞到莫天低著頭下面。
「不用!」莫天嘴裡擠出這兩個字就扭身起來收拾自己的東西,他感到被輕視、被羞辱,骨子裡他不想站起來,想和這夥人就這麼一直耗下去,但又不知是什麼驅使他屈從了。
有兩個人馬上過來想幫莫天一下,「不用!」莫天低沉的嗓音喝止了那兩人,五個人就這麼看著莫天的一舉一動,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抬一下頭。
臨出門章管家把那袋錢扔在莫天的床鋪上,莫天沒有動。
咣當門關上了,莫天看了眼床上的錢袋,又直勾勾盯著自己原來的位置,狠狠咬了兩下嘴唇。
臨近傍晚外面走廊傳來吉明的聲音,莫天一把將錢袋塞進了床墊底下。
「終於到了,你們別急,我先收拾一下。」
話音未落,吉明一推門走了進來,一看莫天孤零零坐在臨門的床上一愣,一轉臉擠出几絲笑容,「莫天,沒出去到學院里轉轉啊。真是夠大的,不用心記,准迷路!」
「是嗎?」莫天回了一句算是打招呼。
吉明沒有再理會莫天徑直走到自己的床鋪,三下五除二收拾了乾乾淨淨,把自己的東西挪到莫天對面臨門的床鋪。
「你們進來吧,對,就是那張床,還有這個柜子。」吉明大聲張羅著,隨後進來兩男兩女,鋪床的鋪床,掛衣服的掛衣服,支帳子的支帳子,瓢盆瓦罐弄得叮噹亂響。
一切妥當天已經黑了下來。
「你叫吉明,是吧?」
「對,是我。」
「回去我就向老爺和二少爺回稟,少不了你的好處。還有就是你可以叫你父親直接到府上找我,一切管保安排得妥妥噹噹。」
「那可多謝您照應,我先替我爸謝謝您。」
「謝什麼謝,我們二少爺性子有些那個——直率,以後你多遷就一下我們二少爺就是了。」
「都是同學,那是應該的。」
……
「莫天,你睡了嗎?」
「嗯。」
「你晚上吃飯了嗎?」
「我不餓。」
「我這還有幾塊乾糧,你不嫌棄就吃兩塊。」
「不用了。」莫天一翻身臉向里換了個姿勢,用力蹬了兩下被子。
吉明也沒再說什麼,輕輕吁了口氣也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