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靈卷》
無數的片斷在陸回的心間閃過,如夢幻一般。
陸回眼開眼睛,握著自己的拳頭,他感覺到了無比的真實,比他的記憶還要真實。
「難道說,這一切真的是一場夢……」他輕語,像是在自問,又像是在質疑。
但是當他運轉真元時,體內卻是一片死寂,沒有一絲真元的存在,他的神識也消失了,現在的陸回,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
他真的只是一個七歲的孩童!
忽然,周圍的景物逐漸明了。
天邊的星辰稀稀疏疏地點綴著蒼穹,彎月在雲間若隱若現。
微風輕拂,地上的草木搖曳,發出「沙沙」的輕聲。
這是一片遼闊的荒原,極目之處,不見邊際。
這裡沒有高山,沒有溝壑,有的是無盡的泥土與碎石,草木並不茂盛,它們從泥土與碎石中冒出,成為了這無邊荒原的一抹生機。
夜色如水,陸回感覺到一絲涼意,他現在只是一個凡人。
他的身子微顫,涼意已經蔓延至全身,甚至好似浸透到了心間。
陸回眼中的神色極為複雜,迷茫、恐懼、不舍……
在他看來,眼前的這一切竟是無比的熟悉,所有的東西都與十幾年前重疊。
彎月、星辰、荒原、草木……大約十年前的那個夜晚,他也是來到了這裡,就站在現在所站的位置,一切彷彿從來沒有變過。
他現在已經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這片改變他命運的荒原。
十幾年前,陸回雙親逝世,再無親人。他埋葬雙親之後,從此行走天涯。
飲山泉,食野果,行山河,宿晚風,他雖然年幼,卻靠著自己活了下來。
直到十年前,他來到了這片荒原,命運從此改寫。
現在,他如當初一般,沒有修為,滿身襤褸。
陸回的全身彷彿凝固了,一動不動。
他知道,若是向著前方走去,他便會踏上修行之路,但隨之而來的,還有無盡的痛苦與折磨。
因為陸回正是在這片荒原中得到了那白色光團!
十年前,他不知道前方有什麼,也無法預知未來會是怎樣,所以他抱著好奇向前方走去。
但是此刻,陸回雖然還是一個七歲的孩童,一切的場景仍然沒有改變,不過他心中已經知曉,前方有什麼在等著他。
現在,陸回竟然有了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是踏上修行路,遭受死氣無止境的煎熬與折磨,還是轉身,繼續行走天涯,安度一生。
風漸漸大了起來,破爛的袍子愈發抵擋不了寒意的侵襲,陸回握緊了拳頭。
他想起了被死氣纏身之後的日子,生不如死。
那時的每一天對他來說都是夢魘,死氣發作的感覺,是血肉在被嚙噬,是靈魂在被撕扯,那是一種無法完全用言語表達的痛苦,他曾在無數次在黑夜中痛苦的翻滾,無數次在生死的邊緣掙扎。
那種痛苦,即使是一個強大的修士也經受不住,對一個連修為都沒有的幾歲孩童來說,無異於置身地獄!
陸回抬頭,看著星空下的黑暗,他的眼中出現了明亮的光芒。
突然,他咧嘴一笑,然後向著前方走去。
陸回邁著步子,弱小的身軀夜空下格外的渺小,彷彿隨時都會被無盡的黑暗吞噬。
可是他眼中已經沒有了一絲的退卻與恐懼,他有著必須向前的理由。
他的心中已經有了放不下的牽挂……
月光,從雲間灑落,淡淡的銀輝迷濛在這片無邊無際的荒原。
陸回已經走了一個時辰。
他腳步放緩,沉穩地向前走去,按照十年前的記憶,他已經快要到了。
終於,一柱香之後,陸回停下了腳步。
「你果然在這裡。」陸回低語。
在他前方,竟出現一塊巨大的墨綠色的石頭!
在這一望無際的荒原上,等身大的石頭都難以尋到,然而此處卻卧著一塊如此大的石頭,顯得如此的突兀。
它約摸三丈長寬,有一丈多高,接地處布著些許青苔。
石頭表面滿是斑駁,想是風霜的痕迹,不知它已經在此躺卧了多少歲月。
當初,陸回發現了這塊巨石,便覺得它與這片荒原格格不入,好奇之下便爬了上去,而後來發生的一切,讓他這一生也難以忘記!
此時,陸回再次站在這塊墨石下,心中竟生出了一種滄桑之感。
他伸出手,摩挲著那些歲月留下的痕迹,然後他圍著這塊巨石轉了幾圈,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
不過他最後卻是一無所獲,即使將那些青苔擦去,陸回也沒有絲毫的發現,好像這就是一塊極為普通的石頭。知道看不出端倪,他便放棄了。
然後,只見陸回手腳並用,向著巨石上面爬去,他現在只是一個七歲孩童,沒有任何修為,想爬上一丈多高的巨石,需要費一些功夫。
不過好在他的身手很靈活,他找了一處較為低的凸起,先爬到上面,然後用力一躍,終於是爬了上去。
「呼!」
巨石上面很平整,陸回長出一口氣,直接躺上下去。
月已隱去,陸回望著漫天星河,心中竟有一絲愜意,他十分喜歡這種感覺。
微風彷彿從來沒有停止,草木搖曳,斷斷續續的蟲鳴愈發的襯托著這片荒原的寂靜。
陸回閉上了眼睛,不知是否因為太累了,沒過多久,他便睡著了。
嗡!
在陸回睡著之後不久,他身下的那塊墨綠色的巨石竟然開始發生了變化!
它開始變得透明起來,同時,一個個大道印記飛出,虛空中隱隱有大道之音在轟鳴!
最後,巨石徹底透明,大道印記盡顯。
與此同時,這片荒原的蒼穹,開始出現一些變化,之前的星河已經消失,漫天的紅雲開始匯聚。
轟隆!
巨響三千里,這是天怒!
虛空中的大道印記極為縹緲,讓人看不真切,但卻比陸回看到過的任何大道印記都要玄妙神秘。
它們在虛空沉浮,時隱時現,絲毫沒有受到天道的影響。
幾息之後,那些大道印記彷彿受到了吸引,盡數向著陸回涌去,最後全部沒入了他的體內。
此時陸回的意識中竟很自然出現一段經文,這是一部修鍊功法!
陸回很確定他從來沒有看過任何修鍊的功法,但是這段經文就如同烙印在了他的靈魂里,甚至無法忘卻!
這部功法沒有名字,也不包含任何神通,僅僅是一部修鍊之法,並且它不完整,只有靈境部分。
這與十年前的情形一模一樣,陸回得到了這部功法,並由此踏上了修行之路!
他將這部殘缺的功法命名為《靈卷》。
在那些大道沉入陸回體內的同時,蒼穹已經徹底變了!
無盡的紅雲掩蓋了這片天地,毀滅的氣息籠罩著四方。
這一切並沒有結束,陸回沒有睜開眼睛。
他的意識又置身於一片未知之地,在這裡沒有光,也沒有暗,一切皆不存在。
一剎那間,千成世已過,一些形態開始出現,一些五彩斑斕的霧靄開始出現在這片天地,這是混沌。
萬物開始演化,無數神物誕生,然而宇宙開始清明,星辰起滅,萬靈共生。
他好似看到了蒼穹日轉星移,天地風雲變幻。
草木枯榮,山河起落,一幕幕畫面在陸回的意識中閃過。
到最後,宇宙崩碎,混沌再次出現,繼而回歸虛無,所有的一切又消失了。
陸回心中瞭然,早在十年前,這些畫面就在他睡著之後出現,如今再次出現,依然讓他震撼!
他不知道這一切是用眼看到,還是直接出現在他的意識中,他如同一個過客,所有的一切皆在他面前演化。
其中玄妙,無法用言語表達。
「來了么……」陸回心中一肅。
當一切歸於沉寂之後,一道白色光團浮現,成為了這片未知世界的永恆。
陸回望著它,《靈卷》竟然自動在他體內運轉。
嗡!
那道白色光團好似受到了牽引,向著陸回飛來。
轟!
最終,白色光團徹底沉入了陸回靈魂中。
轟隆!
荒原之上,巨大的聲響震蕩,無盡的紅雲徹底將這片天地籠罩。
狂風呼嘯,地上的草木瘋舞,似在下一刻就要被連根拔起。
陸回上方的蒼穹,成為了紅雲的中心。
在這裡,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死!」
漩渦中傳出一股滅世氣息!
天譴現世!欲要將陸回徹底毀滅!
血色漩渦越來越大,它的中心彷彿通往未知處。
咔嚓!
無盡的紅色閃電落下,大地龜裂,萬物不存!
憤怒的天道彷彿要將這片荒原一起毀滅。
然而不知為何,那些紅色閃電竟沒有一道能靠近陸回身下的巨石,更是無法傷到陸回分毫。
轟隆隆!
天道更加憤怒了!
嘩啦!
只見九道鮮紅的秩序神鏈從漩渦中心處飛出,徑直向著陸回飛去,它們想要將陸回拉入紅雲之中!
叮叮叮!
那九道秩序神鏈還沒有靠近陸回,竟然就突然斷裂,與漩渦失去了聯繫。
不過他們仍然接觸到了陸回。
嗡!
最後,九道斷裂的天道秩序神鏈將那道白色光團鎖住,一起沉入了陸回的體內。
「死!!!」
一聲更可怕的咆哮聲從漩渦深處傳出。
同時,一道烏光帶著一股毀天滅地的氣息傾瀉下來,虛空瞬間崩塌,暴虐力量席捲這片天地。
若是被這道烏光擊中,不光這片荒原,只怕整個大陸都要被打沉!
然而,就在烏光要打中大地時,突然消失了!
同時,蒼穹之上的紅雲,連同著那血色漩渦,也一同詭異地消失!
荒原仍然是荒原,那些被紅色閃電擊沉碎的大地全部恢復了原狀,就好像天譴從來不曾發生!
月光如水,微風輕拂。
陸回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