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定金州
丹陽城雖然無戰事,但是從下午6點開始,便被來自西南西北的隆隆炮聲給裹住了,諫壁的部隊沒有一味的死守,而是主動對江鎮進行炮擊,而西線的兩個炮營也不遺餘力的對江鎮和丹徒進行炮火的襲擾,敵軍的守軍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用大炮在進行反擊。可以這麼說,兩邊到現在為止就進行了三四次,每次大概10分鐘左右的炮戰。當然,所有的炮戰都是由我方主動發起的。
金州方面還沒有新的戰報,只是鄒科有電報稱,余浪知道桂木森的直屬部隊基本打光,現已經電令他的憲兵團划入第六軍序列,由桂木森直接指揮。有了這道金牌,劉文略顯的有些興奮,急電鄒科,要求他的憲兵團在黃石兩個炮營的重火力掩護下,推進至南瑤村,形成攻城態勢,這個地方離開金州的西城門只有一公里左右的距離,再往前步槍就可以互相點射了。
「軍座。」我拿著通訊兵送來的電報,「元參謀長來電,李明派他的副官出城,希望暫時停火,和我軍坐下來談談,如果條件合適,願意起義。」
「哦?」劉文望向夏龍,「夏軍長,你怎麼看?」
「我覺得有詐。」夏龍搖了搖頭,「他們這是拖延時間。軍座,金州城有日軍一個中隊的士兵,如果他李明有誠意,那麼應該是先把日軍控制住,再來談判,否則,就算35旅願意起義,那一個中隊的日軍也會從中作梗。」
「我同意夏軍長的看法。」解良點點頭,「我們還是不要抱有太多的幻想,8點的總攻計劃最好不要變,否則軍心會動搖。」
「桂將軍,你的意思呢?」劉文笑眯眯的看著桂木森。
「我覺得可以談打同時進行,談是為了減少傷亡,打是為了更好的談,在談的過程中有話語權。」桂木森捋了捋額前的頭髮,「關鍵還是夏軍長說的很有道理,他們如果沒有控制那一個中隊的日軍,說明他們完全沒有誠意,只是在拖延時間,而且談判至少應該是參謀長或者副旅長,一個副官來,完全是擺擺樣子的。」
「嗯,大家的意見比較一致。」劉文背著手來回踱著步,「日軍是一隻比較棘手的力量,不可能沒有一點動靜就制住,所以我也覺得,李明與日軍合謀拖延時間的可能性很大。」
「軍座……」我突然腦子裡冒出了一個想法,剛準備說出來,卻又想起了劉文今天對我的訓斥,便咬了咬牙,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便一邊將電報放進文件夾里,一邊裝作不好意思的輕輕說著,「我,我想去一下茅房。」
「去吧,去吧。」沒等劉文回答,夏龍笑著對我揮揮手。我忙轉身走出作戰室,但是我並不是去的廁所,而是直接奔去了電訊室。
「給牛戴發報,一級機密。」我直接對通訊兵說道,「要快。」
半個小時之後,我故意揉著肚子慢慢的走回作戰室,看到了劉文和夏龍他們異常興奮的表情。
「哈哈,石楊,好消息!」劉文笑著坐在椅子上,「剛才元紫衣,申銀和陳基業聯名來電,說牛副旅長提出了一個妙計,如果依計行事,取金州便不難了。」
晚7點半,金州東。九人九騎從大門魚貫而出,向3公裡外的申銀旅部飛奔而去。眼看快到的時候,幾個人從腰間拿出白旗,用步槍挑著,放慢速度緩緩前行。
「幹什麼的?」前沿哨兵子彈已經上膛。
「我是金州35旅副官朱晨,應你們旅長的邀請,前來和談的。」為首的一個大約四十歲的軍官催馬往前走了幾步。
「哦,原來是朱副官啊,哈哈,兄弟幾個收槍。」喊話的士兵走了過來,「申旅長已經告訴我們你們要來,不好意思了,請下馬,我們要繳了你們的武器。」
「應該,應該!」那朱晨翻身下馬,自覺的掏出手槍遞到了哨兵的手上,後面的八個士兵也把自己的長槍放到了地上。
「請——」哨兵一抬手,示意他們過去,「前面自有人接,也就幾十米,馬匹我們保管,你們自行走進去吧。」
「好,多謝多謝!」朱晨不住的點著頭,揮了揮手,便帶著人順著哨兵指的方向走過去。
「嗯。」那哨兵微笑著看著朱晨的背影,拿出了身後的步話機,「我是牛戴,人已經進去了,告訴雪貓,可以行動。」
一個小時以後,朱晨喜滋滋的從工兵旅的旅部走了出來。他完全沒有想到,這次談判這麼順利,第六軍的參謀長和副師長如此的草包,居然他提什麼,對方只是稍作遲疑便點頭答應,還特簽訂了和談紀要給他帶了回來。其實他也知道,和談紀要對於李明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第六軍答應24小時之內不做任何攻擊動作,給予他們足夠的時間在城裡做好準備,明日此刻出城受降。
「哈哈!」朱晨心中暗自得意,「24小時,24小時之後,江鎮的上峰早就想出對策來救我們了,我們也把被你們炮擊損毀的防禦工事都修的差不多了。」
「朱副官,談好了?」牛戴又屁顛屁顛的走了過來,不由得分說給了朱晨一個熊抱,「看樣子談的不錯?謝謝你啊,這樣我們兄弟們也不用流血拚命了,你們起義以後,咱們就是一個鍋里掄馬勺的弟兄了。」
「哪裡哪裡。」朱晨一臉的尷尬,「都是自家兄弟,都是自家兄弟,哈哈。」
「為了確保您的安全,也表示我軍的誠意,我奉長官命令,特帶一個連護送朱副官回城,請——」牛戴一臉的熱情,似乎朱晨就是他將來的長官似得,「長官說了,不得怠慢。」
「多謝,多謝!」朱晨都有些不適應第六軍的這份周到,心中甚至對於這次欺騙還掠過了一絲不忍,「那我們走,走,呵呵。」
一路上,牛戴不斷的和朱晨吹牛打岔,聊得都是一些金州和戚州的趣事,都是牛戴主動的說,朱晨也只有被動的聽著,雖然速度不快,但畢竟路途不遠,沒過多久便到了城下。
「老牛,哈哈!」被牛戴這一路的侃活,朱晨都有些暈暈乎乎的,自己也覺得牛戴是個憨厚的老實人,而且特別有親和力,連老牛都喊起來了,「到地方了,現在是兩軍對壘,不好請你進城,明日起義后,我們一醉方休。」
「好,好,那敢情好。」牛戴一邊笑著答應著,眼睛的餘光仔細的瞟了瞟城牆上,果然不出所料,城上除了有偽軍,還有不少的日本人,有幾個還扒著城牆往下觀察,便故意當著他們的面又一次親密的擁抱了一下朱晨,「好兄弟,後會有期,來,第六軍的兄弟們,為了避免誤會,我們後退500米。」牛戴故意把第六軍喊得非常響。
待牛戴的一個連退到一定的距離以後,城門才緩緩打開,朱晨便帶著人匆匆的進了城。
「朱副官,我們說好的事情,一定要記住啊,我們沒別的要求,等你們滅了城裡的小日本,明天一起喝酒啊!哈哈哈哈!反正小日本也聽不懂中國話。」牛戴突然催馬向前高聲的喊著。他帶著的一個連一百多號人也都高聲附和著,大聲嚷嚷,齊聲重複牛戴的話。
日本的士兵都是當年伊藤宏章大隊的士兵,曾經作為工人潛伏在金州茶廠達一年之久,總會有人聽懂牛戴他們在喊什麼,不明就裡的他們開始不安和騷動起來,有幾個真的以為中國軍隊要嘩變並消滅他們,緊張兮兮的端起槍把槍口對準附近偽軍士兵。偽軍士兵自然也不示弱,不可能讓日本兵就這麼瞄著自己吧,便也抬起槍,一時間,在金州西城門的城樓上,形成了日軍與偽軍不明就裡的對峙狀態,大家都不願意先把槍放下來。
「誤會誤會——」剛剛進城的朱晨發現了不對勁,趕忙三步並作兩步的爬上城樓,「我出城談判,你們中隊長也是知道的,我們就是為了爭取一些時間么,對不對啊。我們是朋友,朋友,哈哈,他們的,壞蛋,壞蛋,太君。」
「你們地,先把槍放下。」日軍一個小隊長比較謹慎,他意識到自己的人數在這裡是劣勢,如果真的中國人要起義,他很難控制住,所以要求偽軍先放下槍。
「放下槍,快放下!」朱晨回頭瞪著身後的偽軍士兵,那些士兵只得無奈的把槍口放了下來。
「朱副官,別忘了我們參謀長給您和李旅長的委任狀,還有密信,一定要交給李旅長啊。」城下的牛戴又適時的交換起來。
「八嘎!」日軍少尉抄起手槍直接頂在了朱晨的腦門上,「不要以為我聽不懂中國話,大概的意思,我還是知道的。委任狀和密信可以拿出來了吧。」
「冤枉,冤枉啊!」朱晨一臉的懵懂,「太君,這是栽贓,我完全沒有接受敵軍的委任,更別說什麼委任狀和密信了,這一切都是子虛烏有。」
「哦,是嗎?」日軍少尉的槍頂的朱晨的頭上更用力了,「給我搜。」
兩個日本士兵走上前來,在朱晨的身上一頓亂翻,一會兒就在他的衣服下口袋翻到了兩張s集團軍的委任狀,抗日英雄表彰狀和一封密信。
「支那人的良心大大的壞了。」那少尉顯得非常的憤怒,「我們不遠萬里到這裡來幫你們,你們卻要害死我們。」一邊說著,一邊撕開信封抖開信紙,緩緩的讀著:「事成之後,李旅長依然駐守金州,升師長,35旅士兵此戰殺一個日本兵,獎勵大洋一百。」
「啪——」不知道哪裡來的一槍,直接擊中朱晨的腦門,那朱副官連哼都沒哼一聲便癱倒了地上,他可能到死的時候還沒有弄明白這些東西,是怎麼出現在他的口袋裡的。
朱晨倒下去的時候,在場的所有偽軍士兵都嚇了一跳,天昏光暗的,許多人都以為那個日本人就這麼把朱副官給斃了,為了自保,剛剛放下的槍便又舉了起來。
日本少尉也有些懵懂,他確實是想開槍的,但他只是想打朱晨的手腳等非要害處,一方面可以作為人質控制在這裡的所有的中國軍隊,另一方面可以方便連人加證據帶給中隊長。但是現在,顯然是有人先他一步開槍把朱晨給打死了,這個局面就很不好收拾了。
「這就是背叛的下場。」那少尉只有硬著頭皮吼著,準備鎮住在場的中國士兵,「我們大日本帝——」
「啪——」又是一槍,正中心口,他悶哼一聲,往前一撲,便不在動彈了。
「八嘎呀路——」他身後的日軍以為是中國士兵開的槍,手中的輕重武器便一齊開火,前排的偽軍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被打翻了好幾個,後面的便自己各自尋找掩體,開始反擊,於是在城樓上的守軍便自己打成了一片,城下的牛戴他們反而沒有人管了。
「上!」牛戴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先前調侃式的笑容,在他的命令下,二十名士兵從背包里翻出炸藥包,迅速向城門靠近,等他們來到城門邊的時候,城牆上還在打著,連探照燈都不動了,完全顧不上城外發生的一切。
「轟——,轟——」兩聲巨響傳來,金州城的東門連帶著邊上的城牆被炸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20名士兵完成爆破后也不急著鑽進去,只是迅速在缺口做好防禦,並在幾分鐘之內,往缺口裡扔光了所有的手榴彈。
一顆紅色信號彈在夜空中升起,告知這裡行事成功。於此同時,牛戴帶著其餘士兵也已經趕到城下,並在輕重武器的掩護下突進缺口,並不惜代價的死守,江盼雪領著四個特戰兵也到了缺口處,有了她對敵軍重武器的點射,牛戴對缺口的防守便一下子輕鬆了許多。
三分鐘以後,潛伏在最前面的106團趕到西門,而差不多的時間,李明帶著人也到了城東。城樓上的日本兵也基本上被打的差不多了,守軍也開始緩過神來,發現上當,開始在高處組織反擊,於是雙方在短時間內開始了僵持,但優勢慢慢的在向兵力較多的牛戴一方轉化。20分鐘以後,106團全面控制西城門並將它徹底打開,牛戴和江盼雪已經帶著人衝上了城樓。
李明帶著一個團的偽軍抵抗了將近半個小時后,22旅的6個營全部從東城門進入城中,牛戴帶著人衝進李明的旅部的時候,牆上的時鐘正指向晚上10點55分。
「電告申副師長,元參謀長,陳副師長。」牛戴一屁股坐在了李明的位子上,「金州已為我部攻陷,22旅官兵正向城西挺近,我106團已佔領東城門,並已經控制35旅旅部,俘虜旅長李明,日軍中隊長鳩山志切腹自盡。我第六軍已經完成戚州與金陵區域聯通的第一階段任務。」
帝國紀年1012年4月10日清晨7點。
經過近一天一夜的休整和收編工作,將全城防務交接給鄒科的憲兵團后,元紫衣率領已經滿建制的工兵旅、22旅攜炮營,以及第三軍黃石的炮團近8000人,從金州直線北上,浩浩蕩蕩,大張旗鼓的開赴江鎮外圍,為劉文謀劃了許久的江鎮會戰做最後的準備。
按照先前的部署,到達丹陽后工兵旅以及炮營迅速在丹陽東北角的三山寺鋪開,劉文又命令項明的炮營出城歸建,與黃石協作,四個炮營在工兵旅身後,分佈在闊達村、南山廟、北河庄、曹家圩以扇形展開,22旅文中率隊繼續北上,從惠瑩手中接下諫壁鎮的防務,諫壁遺留的一個炮營西移至葉飛和李芳兩個營的中間,在羅嘉湖區域展開。惠瑩所部第一騎兵團退至丹陽城北休整,在文中的22旅身後策應。王影及郭暉的兩個騎兵營南撤至丹陽城西休整,在申銀的工兵旅身後策應。
「至4月10日晚8點為止,各部隊均已完成上述轉移和交接,全部至相應位置待命。」我讀完了新到的戰報,向著滿臉微笑的劉文敬了個軍禮,便將信紙夾入記錄本,便退到了會議桌的遠端坐了下來。
「諸位,目前的戰局對我非常有利,這幾天大家非常的疲憊,我也很理解,但是,我相信攻取金州,對於我們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強心劑,沒有了金州,江鎮在江南便成了孤島一座。」劉文已經興奮的坐不住了,說著說著就不自覺的站起來,「打仗就像走路,一萬米的長跑在我們的面前只剩下了最後衝刺的一百米米,雖然不多了,但是不跑完也不算成功,跑不好說不定還會掉進溝里去,所以今天大家各抒己見,這最後一戰怎麼打,都說說,都說說,哈哈。」
又是沒有人說話,這並不是大家不想說或不願意說,只是局勢並沒有劉文所說的那麼樂觀,金州取得怎麼說也是個僥倖,也就是偽軍和日軍的高層雖然在合作,但基層士兵還是在互相猜忌,所以我們才能鑽這個空子。而現在雖然已經把江鎮圍得水泄不通,但畢竟面對的是三個旅近一萬人的守軍,也多虧在西線有第一軍的大量主力在牽制,如果趙亭和於春現在撤軍,那誰攻誰守還要另說呢,這不是還有一百步衝刺的問題,這一百步並不是一馬平川,而是陡峭的山路,每走一步都會付出極大的辛苦,稍有不慎便會跌回原地的羊腸小道。
其實劉文心裡也並沒有多大的底,他本來的意思,實在不行便只有強攻,按部就班先取丹徒,再取江鎮,這樣只要西線方面給予足夠的配合,取得勝利還是可行的,畢竟現在士氣正旺,而且東西兩面的重大炮是江鎮守軍的三倍,只是攻城戰中的傷亡會比較大了。他召集大家開會的主要目的在於,這兩天取諫壁,收金州的戰役對他感觸很大,陳基業的指揮,牛戴的奇計,使他下意識的想再聽聽這些人的意見,說不定在座的哪一位便是破江鎮的定海神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