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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百圩風姿

  「唔——唔——」牛戴嘴被堵上了也不老實,還在瞪著眼睛看著那女子,身子不停的扭動,含含糊糊的叫嚷著。


  「這位姑娘,我們都是一番好意前來,你們先用蒙汗藥麻翻了我的同僚,后又綁了我們第六軍派來這裡的最高長官,這似乎不應該是百圩寨的待客之道吧!」我也不管有那麼多槍指著我,把手放了下來,悻悻然看著她。


  「你就是石楊石副官?」那女子看向我,臉上卻生出笑容來,這個笑容是一種讚許,不是先前的冷笑。


  「如假包換!」我從懷裡掏出柳映梅的綉梅釘,輕輕一扔,便到了她的手心裡。


  「不錯!」女子把竹釘在手上拋了拋,「既是有大當家的信物,應該不會有假了!」說罷右手一抬,那些漢子們忙把指著我們的槍口全部放下,退到兩邊。那女子身子一側,往後退了一步,讓出了一條路,微微伸出左手:「石副官,請!」


  「我這位朋友?」我回過頭看了看牛戴,又看向那女子!

  「你是你,他是他,在山下辱罵我們大當家的,總要有一個說法。」那女子盯了牛戴一眼,朝著我莞爾一笑,「至少現在你大可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證,在我手裡,不會讓他受苦,但是如果我們大當家的不原諒他,我也沒有辦法。」


  「多謝姑娘,敢問芳名?在下當謹記姑娘的善意!」我向著那女子抱拳行禮,淺淺的鞠了一躬。


  「小女子複姓武安,名玉娟,不才受大當家信任,暫領這百圩寨的二當家,慚愧!」武安玉娟也拱了拱手微笑著還禮,「請!」


  又請了一次,看來不能在這裡耗著了,我再回頭看了看那個憨貨,還在瞪著眼睛支支吾吾的叫著,這個時候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當處處示弱才能有一線生機,爭強鬥狠只會快點見閻王,唉,豬腦子。我也不多去管他,別人既然已經多次示意了,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其實那清湖就在眼前,並沒有多遠,隨著武安玉娟也就走了一袋煙的功夫,一行人就走到了正對百圩寨的湖岸邊上。牛戴也被帶著,只是不像我這麼自由,兩隻手依然是綁著,嘴巴也是堵著,開始還唔唔的叫著不肯服軟,到後來發現一切掙扎都是徒勞后,便也老實了。


  「敢問二當家的!」一路過來,我眼睛一刻都不離這湖上的清麗美景,「這片清湖可有名稱?」


  「石副官見笑了,這麼點大的水面怎稱得上湖?只能叫做塘吧,我們大當家把這叫做圩塘鏡!」


  「哦?」我笑了,「可有說法?」


  「這個我們都是粗人,哪裡知道大當家的想法,」武安玉娟笑道,「只知道這圩字,是堤岸的意思,大當家一直希望我們這些拿槍的人可以如直毅石堤,小了說守護一寨之安危,往大了說,能為禦敵於國門出一份力。」


  「佩服,佩服……」我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這解釋倒是有道理,但是今天這做法倒是讓我有點疑惑……


  「咻——」武安玉娟走上前,吹了一個嘹亮的口哨,哨聲剛落,那對面的百圩寨兩邊衝出四艘快船,每個船上只有一個船夫,卻劃得很快,在這清冽如鏡子的湖面上,四艘小舟如羽翎離弦,劃了四道水痕,一眨眼的功夫,便飛一般的衝到的我們的面前。


  「二當家!」四個船夫拴好船后,都叉手行禮。進出得當,指揮有度,手下人都有一手本事,我倒吸了一口冷氣。看來我以前是大有些小看這百圩寨了,本以為柳映梅再厲害,也就是一介女流,人數又少,應該最多是牛戴在陽山的實力的一半而已,現在看來如果真的要強攻,這裡的地形和守山人的能力,完全可以和有200餘人的洛溪庄不分伯仲了。況且拿了我們這麼多武器彈藥,如果翻臉不認人,豈不是……。想到這裡,我感覺自己心裡亂七八糟的,而且從現在來看,似乎她們並不想與我們合作,完全一副我想怎麼玩你就怎麼玩你的姿態。而我,曲小亥,牛戴,幾個也算第六軍比較算的上的少壯軍官,居然在她們面前毫無還手之力。


  「石副官,請上船!」武安玉娟依然是彬彬有禮,不論對曲小亥還是牛戴用什麼手段,但對待我百圩寨始終是禮敬有加,挑不出一點毛病。


  「請!」這個時候我也只能順著他們的意思,稍微客氣了一下,便先一步走上了離我最近的一艘小船。武安玉娟也跟著走了上來,我看見他們把牛戴拉到了另一艘船,兩個人按在了中間的舢板上。


  「石副官可要坐?」武安玉娟笑著遞過來一張繡花布頭包裹著的小凳子,「我們大當家的特意關照如果戚州來的客人不習慣站在船上,可以坐著。」


  「哦,不了,不了,我站著就好,站著就好!」我尷尬的笑了笑,這個柳映梅明擺著就是瞧不起我,怎麼說我也是江海武裝學院的,雖然我是學的陸軍,但是水戰在我們學校可是必修,如果這點小船都暈,那裡還有臉面說是海軍學院出身。


  「我也說石楊應該不會這麼嬌氣,咯咯咯咯!開船——」,隨著武安玉娟一聲高喝,四條載滿了人的小船緩緩的動了起來,這有沒有人完全是不一樣的,回去的時候的速度明顯放慢了許多。


  站在這緩緩前行的木船上,迎面的風吹在身上,讓人感到特別的愜意。腳下傳來小舟劈開湖水的嘩啦嘩啦的聲音,聽起來也是悅耳不已。岸邊的花草樹木隨著山風輕輕的擺動著,一時間,還有許多白色的不知名的水鳥在岸邊水面飛來掠過,特別的讓人艷羨。低頭看著這一泓凈水,無比的清澈,甚至仔細看著,能隱約的看到那並不是很淺的湖底。不少的魚兒自在的遊動著,比起陽山牛戴放養的螺螄青,種植的桃樹,這裡的一切都是自然的,所有的都沒有人加工過的痕迹。看樣子,柳映梅更喜歡平和與淡定,順其自然也是美妙的。這戚南戚北兩股最強大的武裝如果做一個對比的話,牛戴像是一個大智若愚,精打細算的商人,而柳映梅卻是一個閑雲野鶴,一切無謂的居士,孰優孰劣?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情了。如果沒有戰爭,其實我也很嚮往有這麼一個地方,可以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我突然有點覺得對不住柳映梅了,如果我們不到這裡來打擾她,也許,她可以很快樂的帶著整個寨子的人在這裡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無論誰要平了這裡,都會付出慘重的代價,在這兩種勢力依然糾纏不清的江南,沒有誰會顧上這裡。那麼,如果柳映梅有了這次我送過來的這些武器,就更難對付,在這個地方求個自給自足,自保一下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如果我是柳映梅,說不定也會考慮這麼做,想到這些,我便暗下決心,這百圩寨,只要不再為難曲小亥牛戴等人,我們就當送了這些東西給她,也不太過計較了,大不了回去在劉文面前獻上腦袋一顆就是了。畢竟男子漢大丈夫,立的軍令,必須要承擔責任。


  話說回來,武安玉娟似乎並不拿我當敵人,但是如果不是把我們當敵人看待,這前面麻翻曲小亥,強取武器,現在把牛戴五花大綁,算是什麼意思呢?真是猜不透這個似乎有著七巧玲瓏心的人。


  「咣當——」隨著腳下一震,船頭觸到了百圩寨的石岸,船夫輕輕一跳便上了岸,麻利的把船頭的牽引繩子綁在岸邊的楊柳樹上,笑嘻嘻的朝著武安玉娟點了點頭,舉了舉大拇指。


  「石副官,請移步上岸!」如果我不主動說話,這裡的所有人完全不會和我多說一句,所有的言語都是客套和禮貌。我也知趣,回頭看看牛戴坐的船也靠岸,並已經上石階,我便放心的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輕輕的一跳,登上了百圩寨的石砌碼頭。


  說是碼頭,其實有點像是青石板砌成的小型廣場一樣,廣場的兩邊各有四面掐金邊走金線紅飛火焰的牙旗,每個旗幟上一面都秀了一朵紅色梅花,另一面都用金線綉了一個字。右邊分別是:「情」、「系」、「百」、「丈」,左邊寫著:「夢」、「縈」、「圩」、「塘」。我們所站的地方的約20步遠,也就是整個廣場的中間立著一個石頭牌坊,牌坊上也寫著四個大字:「春滿大江」


  「這圩塘便是面前這片清湖,這百丈不知道是哪裡?」對於這裡我總是有不少的疑問,便順口問道。


  「喏——」武安玉娟伸出縴手朝前面一指,「這百圩寨臨水靠山,水是圩塘鏡,山便是身後這百丈崖了。」


  「妙啊!」我不禁拍手叫絕,原來百圩寨的名字是這麼來的,抬頭看著這山寨後面的高峰,雖然也就幾百米那麼高,但其險峻的程度一點不如我從前見過的三山五嶽差,這百圩寨三面環水,一面靠山,如此地勢,除非神軍天降,水中生兵,否則,想吃掉這裡,不花點血的代價,想都別想。


  「石副官,這裡的地形你可是觀察的很仔細啊,咯咯咯咯——」武安玉娟一隻手遮著嘴笑著,「是不是想著,什麼時候帶著大隊人馬殺將回來啊!」


  「這裡……」我一臉的尷尬,四周又瞄了一眼,搖了搖頭,「我沒那麼多兵來端這裡,我但凡是個團長,才有這個膽子。」


  「咯咯咯咯,我們大當家的說了,旅長他都不放在眼裡。」武安玉娟用眼睛斜了一下大門的方向,「請吧,大副官!」


  「走!」我苦笑了一下,「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說完便雙手往後一背,跟著武安玉娟匆匆的往裡面走。


  這百圩寨看上去不小,在武安玉娟後面走了好長的時間,進了三重大門,基本上對百圩寨的結構大致有了了解。這個山寨大致分為三層,最外圍的一層為外郭,寨牆高大厚實,全部是用青石板壘砌而成,牆大約有三米寬,人可以在上面行走,甚至可以架起槍炮,形成良好的防禦。就士兵的崗哨密集度來看,外郭上集中了百圩寨大量的兵力,可以說,最外一層就是百圩寨的城牆,抵禦外敵的最大保證。


  中間一層,又稱中郭,大門上掛有有黑漆匾額,上書四個燙金大字「百圩曉東」。不錯,百丈之圩,破曉於東,既然主匾額在這裡,那可以清楚這中間的一層應該是柳映梅心目中最重要的了,邁步進去,卻發現這裡和外郭的刀槍林立完全不同,幾乎沒有任何槍炮的影子,這一層的寨牆就是普通的磚木結構,感覺唯一的作用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這一層非常寬大,整個寨子的大部分面積都集中在這裡,也就是這裡面,看起來就是一個小型的村鎮,全部是民居,民房,不少村民就在這裡面過著樸素和簡單的生活,不爭不取,無欲無求,只有這每隔50米的一個磚石崗樓,提醒著大家,這裡是百圩寨的一部分。


  最後一層,是百圩寨的內郭,預計也是最核心的地方,應該是柳映梅等山寨首腦盤踞的地方,走了約20分鐘,才算進到這裡。內郭的城牆和最外的差不多,只是稍顯窄了些,但是這內城裡面的建築是依山而建,有些就是在百丈崖的山腳鑿了洞,搭了木頭架子建起來的,所以比外兩層的要高的多,也正好可以俯瞰整個山寨,所以,這裡的城牆也就順理成章的高了不少。


  柳映梅看起來並不是一個奢侈的人,本以為內城作為這股武裝的核心力量的聚集地,一定會建的有模有樣的,但爬上石梯,邁過台階,跨進大門的一刻,才知道,這裡除了比外面兩層高一點外,其實幾間房子並沒有和一般民房有什麼區別,只是中間的院子和大堂比較大,有點大家族祠堂的意思,適合開會和聚集商議事務。三層城郭成回字形擺開,儼然一個機構完整,組織嚴格的小國度了。


  我回過頭,看了看還被綁著的,站在我右後方的牛戴,這傢伙一路上應該也沒有閑著,他大小也是個副旅長,以前還是和這百圩寨齊名的大土匪,應該比我這個書獃子更有自己的看法,所以我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他,那意思是,你覺得怎麼樣?

  牛戴錶情非常嚴肅,看到我望著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但嘴被堵著不能說話,連嘴型都不能比,只能皺了皺眉頭,微微的點了點頭,示意我這裡的布局相當的有水準。


  穿過偌大的廳堂,走過一個彎曲的迴廊,我們在一間偏廳門口停了下來,在外面看來,這偏廳還不小,不比剛才正房的廳堂小,而且外面正好是個蠻大的花園,雖說是偏廳,但環境非常不錯,應該主人比較喜歡的辦事會客的地點。


  武安玉娟抬起右手,微微的擺了擺,兩名男子立刻上去,把偏廳的八扇大門給一一推開,當右側木門打開的那一剎那,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一直提著的心總算落了地,一下子緊張的猜疑的情緒消散了大半,嘴角上微微的露出了一絲笑容。映入我眼帘的,是曲小亥和那兩個班的士兵,看上去沒有受什麼傷,只是全部被反綁著雙手,曲小亥比較特殊一點,給了一把椅子坐著,正眼睛瞪著跟銅鈴似得往外看,他們的身後是5名端著長槍的兵丁在,看樣子是在看著他們。


  一看到外面的是我,曲小亥和士兵們的臉上明顯閃過一點興奮,但是當他們發現雖然我沒有被制住,但旁邊的牛戴卻被五花大綁,甚至與比他們的待遇更加不如,還用破布堵了嘴,而且我們身後還跟了十來號荷槍實彈的百圩寨兵丁的時候,就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了。想想也是,本來想著我和牛戴能過來救他們,結果,我們兩個也沒落個好,一網全部給兜了過來。


  「唉——」曲小亥微微的嘆了一口氣,「看來王三炮說的話是對的,永遠不要指望你們兩個,你們兩個永遠的不靠譜。」其他人也都低著頭,估計都失望透頂了,這些士兵都是教導隊的,他們的隊長都被押了過來,還能有什麼好說的呢。


  「大當家到——」


  門外花園裡傳來一聲,接著在這偏廳里得百圩寨人,除了武安玉娟還是輕鬆的笑盈盈的樣子,其他人全部肅然起敬,立正行注目禮,所有的眼光都看著齊刷刷的看向大門。


  「咯咯咯咯,書獃子,我們又見面了!」門外傳來熟悉的笑聲,「沒想到啊,我們居然會在這種境況下見面!」話音剛落,那個一身紅衣的柳映梅,便巧笑著走進了屋子。此時的柳映梅已經不是戚州時候那一身男裝了,而是一襲女式緊身衣,披著黑色白邊的披風,梳著當下流行的手推波浪髮式,巴掌大的臉蛋上略施粉黛,眼神囧囧,眉宇之間流露出無比的英氣,這英氣又不光是男人的豪情,還輕輕的揉進了女子的柔媚,尤其是柳映梅這種絕色的柔媚,她的品貌果然不輸於先前看到的任何女子。


  她輕巧的從我身邊走過,給人那種剛中帶柔,柔里有剛,英姿勃發,美不勝收的氣場,行至偏廳中間,柳映梅停了下來,櫻唇稍翹,貝齒新露,皓腕微舒,如蔥段般的手指,輕輕的捋了捋額前的斜劉海,這個嬌媚的身姿,如楊柳之柔,嬌弱欲依,又像紅梅迎寒傲放,無懼冰雪覆身,自有芳華絕代,讓在場的所有男士都心中一盪,面色一紅。


  「啊呀,啊呀,啊呀……」這大當家的說話依然是那副油嘴滑舌的腔調,抬著尖尖的下巴,略帶可惜的語氣嘟囔著,「那個海燕把第六軍,說的多麼多麼值得依靠,把你這個書獃子說的多麼多麼的厲害!我本來還有點相信,今天看來,我算是領教了,不光是指揮打仗不行,腦子都有問題,隨便寫封信就能換這麼多武器彈藥,真是真是……」一邊說著,一邊搖頭。


  「真是什麼?」雖然她把我說的一無是處,但對著這麼個尤物,一般人是很難點著自己的火頭的,當然,我指的是男人,曲小亥就已經氣的臉皮鐵青,嘴巴都歪了。


  「真是,你們第六軍是依靠什麼活到現在的?」柳映梅繼續調侃著,「你們這些人居然還能守住戚州這麼長時間?我看那些個所謂的偽政府軍,也都是飯桶。牛大當家,你說對不對啊,哦,你不能說話,咯咯咯咯-——」


  「大當家的!」我走上前去,抱拳行禮,「此次石楊協同牛旅長和曲處長前來貴寶地,是帶著十分的誠意的,不滿您說,為了您的要求,我連自己的頭都押在了軍座那裡,大當家要是真的翻臉不認人,我石楊的腦袋就真的要搬家了!」


  「哦……」柳映梅笑著往堂前的椅子上一坐,身子微微的往後靠著,接過了下屬端過來的茶碗,「和我有關係嗎?你自己樂意的,我逼你了嗎?」


  「這……」我一時有點語塞,「石楊死和大當家確實沒有關係,如果真有這麼一天,就當石楊錯認朋友罷了。」這個時候我倒是真的有一點生氣了。滿心以為不管怎樣和柳映梅也有個一面之緣,她和海燕、姬雲燕也都算是朋友,無論如何,也會有那麼一點交情,誰知道,此人卻表現的如此絕情,似乎我在金東和劉文面前拼了命的為她做擔保,都是自找的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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