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幼稚
「呿,還是一樣。『腹黑』的傢伙。啊……差點忘了,小黑子啊,我不會對妳天生的殘缺感到遺憾喔。要記住一件事『我看中妳了,只需放在對的位置上使用,在我眼裡妳就是完美』。」
露茲語氣堅定,眼裡的誠懇通過鐵柵傳遞過來。
接著,她揮揮手。
「……好了,掰掰喔……還有一件事,今天終於安排妳上場『競賽』了呢。畢竟這是座喰獸賭場嘛,想活下去就得戰鬥。好好發揮吧。聽說妳的賠率比對方高呢。對初戰的妳而言,賭客們不清楚妳實力,當然不會壓注碼在妳身上嘍。所以,就讓那些什麼都不知道的無知笨『客人』開開眼界。以及,順便展示不同樣貌的自己吧。我非常想看呢……那個,身為王女所帶著的『光輝』。」
露茲留下個疑竇,抱起蟾書赫本離去。
……競賽,人類用那種形容是對的,將其廣義地看待,確實算是在競技,較量誰的狩獵技巧優越,但對我們而言則非常單純,可別忘了一件事,在狩獵的過程里雙方不可能都是獵人,獵物可是用強弱決定。
嗯,競賽終於來了嗎?白吃白喝那麼久,享受無勞而獲的生活,「腦內百科」提醒過這樣是可怕「事故」發生的徵兆,對方尋求回報前,請提高警惕,做好償還的準備。重要的東西小心別被奪去。
至於,露茲說的光輝又是什麼?我沒有尋求答案的興趣。
我全身感到疲憊。
露茲吵吵鬧鬧,她厚臉皮的個性害我的休息時間被耗光了。
我現在要睡覺。
***
我回到了那夢境——
白霧濃密地在視野前擴張,它們不是濕潤的寒氣而是熱氣逼人的沸滾氣體。我的皮膚被燒紅,疼痛刺激全身,但我沒退卻,因為似乎有什??么引誘著我,那藏在白牆的「對面」令人好奇。
我忍著高溫揮手驅散它們。
霧氣往左右散去,迷濛的視界清晰的前際,另一股不同的濃鬱氣體飄入我的鼻頭。那是香料加熱后陣陣飄出的氣味,我的鼻腔瞬間盈滿那股味道。
是股美味的氣息,我的心神深受迷惑而陶醉。
我加快驅離白霧的速度。
——揮揮手、擺擺手,我終於看清模糊的空間。
柴火在傳統爐灶里旺盛燒著,數個爐灶口冒著火光,火爪磨擦著置於每個爐上的鍋器,蒜與油在鍋裡頭噗滋作響,迷人的氣味炸彈爆發,誘引我的味蕾,黏稠的唾液在腔內大量分泌起來。
我的胃有些暴躁,它在呼喚,它餓了。
喳!嘶!喳!東西相互撞擊的聲音傳入我耳邊。
我注意到產生音效的器物。
那是鍋鏟有節奏地撞擊鍋具的面所發出的輕音。
我還看見正在替配料爆香的那個人……人?
他的臉是扁的、純黑色的,宛如一個正在旋轉、正在呼吸的黑洞。
奇、異的怪人當廚師?
廚師的身體是黑色且立體的,有著人類的輪廓,跟人一樣用雙腳站立,也有兩條似人的手臂。他卻沒有手指,連結手掌到手腕的關節也不明顯,宛如一體似的融合在一起,非常奇妙。
不,那算牽強的形容,手腕連結的並非手掌,而是個外觀散發黑色光澤的扁平器具,一把純黑的鏟子。
廚師提起鍋子,形似黑鏟的手往鍋內翻炒。
夾在鍋與鏟兩者之間翻滾的東西……是?肉嗎?嗯~它們大塊大塊的切下,放在熱鍋里煎炸著。
在製作料理嗎?給誰?我嗎?
廚師不說話的作業,只點點頭同意——那微毫米的脖子晃動是那樣暗示吧?我猜的。
他給我答覆時,如橄欖球的頭只是晃晃,而我任性認為那舉動是那個意思。
於是,我來到旁邊的餐桌,雀躍地一屁股落在白椅子上。我的雙手好細好小就像十二歲女孩的一樣。我左右手各抓起刀叉在鋪設白布的方桌邊緣輕輕敲打。
我好興奮。
我的喉嚨發出低吟的旋律,享受等待的時間,咀嚼分分累積的期待。
料理製作完成。
黑色廚師穿上正式的服裝,原本如黑鏟子的手掌分裂了五條長短不一的細指,像個紳士優雅、動作細膩地端著銀盤,送著載滿精心點綴的食物上了桌。
呈上的肉煎的色澤光滑,酥香焦脆,像個藝術。
廚師為料理的成果點頭,黑色的五指與掌部再度變形。
穩固好的形狀邊緣比剛才的鏟子還要銳利。廚師把它當刀子使用。大塊肉排重量大概超過一磅,對我這張孩子似的嘴而言不是容易食用,但廚師很細心,替我切割成易入口的形狀。
廚師服務周到,像對演出收尾似的,手置於胸前彎個腰行禮。身體便馬上失去厚度,化成煙粉消失於虛空。
我茫然地目送對方離去的視線挪移回餐盤。
那塊肉肥美,油脂泡泡噗嚕噗嚕在上頭冒出,又接連破裂,香氣撲鼻而來,過程相當誘人。
我拾起利器橫切過肉塊,藏在裡頭的深色骨頭斷面外露,骨質、骨髓與骨膜塞的滿滿地、密密麻麻地,配合著鮮美的肉咬下一定是嘎茲嘎茲的響。
我用叉子搓起一塊,吹涼一會就入口咀嚼。
嘎茲嘎茲、嘎茲、嘎……。
痛——!
我的牙齒,好痛。
嗚———!
它沒用地斷了。
我的嘴裡味道頓時一片混亂……血……鐵鏽味、碎齒顆粒……。
這些口感與肉完全不搭,好難吃。
噁心。
「嗚。」
……真不應該把我做過的這個夢,跟露茲說。
有點後悔。
「腦內百科全書」解釋過「後悔」那句詞,親身體會,感受更深。
面對美味食物的期待,再到現實失落,言行舉止都像個小孩,幼稚。
若被露茲取笑……對於往後可能面對的那狀況所帶來的屈辱。
就算只是想像,也感覺——
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