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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道是無道卻有道

  「道長,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不是要給我盤纏當富家翁嗎?你可別誑我,沒見到銀子我可不走!」盤腿坐在飛劍上,南九岳單手托腮,嚷嚷著。


  幾縷繞過乙巽的山風,吹亂了南九岳漸長的發梢。


  乙巽負手而立,望著天邊漸起的雲涌雲起,沒有作答。


  見乙巽不理會自己,南九岳只得作罷,伸出手指,在劍身上繞著圈圈,「老實說,道長,我這人笨得很,什麼也不會,要是找不到謀生的法子,估計不出三兩天就會餓死。」


  「要不,道長給我整掇些奇珍異寶,到時我要是混不下去了,也可救救急。」南九岳抬起頭,諂笑道。


  乙巽轉過頭來,別了一眼南九岳,說道,「那你,覺得我這飛劍,夠不夠救你的急?」


  南九岳壓抑住心中的激動,故作鎮定,輕撫著身後散發出陣陣劍意的劍身,說道,「這哪能啊,太貴重了!不過,要是道長執意的話,小子就不推卸道長好意了。」


  看著南九岳一臉的厚顏無恥,乙巽冷哼一聲,「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還想要老夫的飛劍,還想要奇珍異寶,你當老夫是你什麼人!」


  南九岳撇撇嘴,嘟囔道,「小氣。」


  「你說什麼?」


  「啊,我說道長您仙風道骨,道法自然,著實讓晚輩欽佩得緊。」


  不似之前去救上官沐妍般的火急火燎,此時的乙巽刻意地放緩了飛劍的速度,彷彿是為了讓自己,也讓南九岳看清身下山,身下溪,身下林。


  南九岳探出小半個腦袋,俯視著縮為一塊的大地。


  「哇,道長,你看,下面有個大八卦!」南九岳扯著乙巽的道袍,訝然道。


  「大驚小怪,你所看到的,乃是我歸劍宗的八觀。」


  「我歸劍宗自開山立派以來,太祖師爺便以無上通玄,拔起險峰八座,分別建道觀於其上,授八位祖師爺各領一觀,只因太祖師爺使劍,八觀後來才並為歸劍宗!」乙巽撫著須,一副緬懷的樣子,卻無過多的自豪,反而有些許的懺愧流露眼中。


  「那,你有你們太祖師爺厲害嗎?」


  乙巽噎了噎,抬頭看看天,說道,「我沒見過太祖師爺,我怎麼知道,想必太祖師爺造化通玄,道詣靈慧,豈是我等小輩可望項背。」


  「那,你沒見過你太祖師爺,怎麼知道你太祖師爺厲害呢?」南九岳歪著腦袋,笑嘻嘻地問道。


  「呃,這個,這個,哼,你這小子,我與你說這麼多作甚!」乙巽先是愕然,后卻拂袖不答。


  「道長答不出來,又耍賴皮了。」


  「哎哎哎,道長,小子知錯了,放我下來,啊,別鬆手,求您了,道長。」


  不多時,乙巽大手一揮,飛劍便懸停在一座密林上空,不遠處還可隱約望見一座鄉鎮的輪廓。


  「給我下來!」


  乙巽大腳一踢,南九岳哎呀一聲,捂著屁股倒在地上。


  南九岳一瘸一拐地跟在乙巽身後,也不敢逞嘴上功夫,只能在心中暗暗咒罵。


  七繞八拐后,乙巽和南九岳才到了一座草廬前。一圈簡單的籬笆,卻有捉鳴草雞三兩隻,山花野草幾若干。


  方圓十數里,孤零零的一座草廬


  正在草廬內彎腰勞作的一名女子直起身來,抹了抹頭上的汗。


  「呀,是乙巽道長,快請進,快請進。」草廬女子一看見乙巽二人,便丟下手中的農務,開門二人入內。


  「小蠻,你爹呢?」一進門,乙巽便開門見山,想必和這戶人家熟得很。


  「爹爹去山上打獵去了,說是沒有好菜可對不起道長的好酒。」


  「這江老頭,整天就挂念著老夫的酒。」乙巽捂緊了腰間袋子,憤憤道。


  江小蠻輕笑一聲,隨即看向南九岳,「這就是道長說的那個孩子吧。」


  南九岳獃獃地看著眼前的女子,腳步不由得一滯。


  那女子沒有絕代風華的姿容,鼻尖上的小斑猶掛著幾滴汗珠;那女子沒有洒然勝仙的氣態,一身麻布衣服裹住的僅是淳樸;那女子沒有秋波似水的眼神,透過她的眼神卻又看見了幾方山山水水。


  但,女子的一顰一笑,讓南九岳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那個在醫院裡哭得最為傷心的女人。


  南九岳鼻尖痒痒的,但他咬著嘴唇,不甘落淚。南九岳捏著拳頭,轉身跑開,留下乙巽道人在風中凌亂。


  「這沒出息的傢伙!」乙巽吹鬍子瞪眼道。


  「道長放心,軒午和留禪都在外面,他不會有事的,道長裡面說話。」江小蠻搖搖頭,彷彿習以為常。


  草廬外,綠榕下。


  南九岳盯著眼前來往不息的蟻流,抱著膝蓋,嘆了一口氣。自逃離葬魂大漠后,直到今天,南九岳才想起自己的母親。他不禁感到害怕,感到迷惑。不知從何時起,以往的事情變得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淡。


  就像井中月被亂石濺起漣漪,不再是,月。


  南九岳害怕,有一天,他不再是南九岳,只是披著南九岳的名字,活在另一個世界的張三李四。


  「誰能告訴我怎麼辦,怎們辦!」南九岳閉著眼睛,胡亂地大喊著。


  可螞蟻還是螞蟻,樹木還是樹木,他的吶喊改變不了任何東西。


  「嘿,新來的,鬼叫什麼呢。」


  南九岳怪叫一聲,被突然出現的人臉嚇得剛才忍住的眼淚都飆出來了。


  「你、你、你是誰!」南九岳指著倒掛在樹上的少年問道。


  少年一個翻身,穩穩地站在地上,叉腰道,「小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布留禪是也!」


  眼見南九岳沒反應,少年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你就是江老兒昨天念叨的那個新來的吧,以後要叫我大、師、兄,知道嗎。」


  南九岳還沒反應過來,少年突然以一種玄妙的步法,瞬間退撤七尺有餘,不揚起一絲泥塵。


  就在南九岳詫異萬分的時候,三枚樹葉從不遠處破空而來,嗖嗖嗖地釘在原來少年所站的地方,甚至有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被其中一枚樹葉切為兩半。


  「嘿,陳軒午,你這是下黑手啊。」布留禪摟著肩膀,不屑地說道。


  南九岳順著布留禪的視線望去,一個俊雅非凡的少年,正閉著眼睛,躺在細細的樹枝上,隨著風的吹拂而上下抖動著。


  樹上的少年不屑地瞄了一眼布留禪,「師弟,怎可直呼師兄名諱。」


  「陳軒午,你這是欠抽。」布留禪大喝一聲,一躍而起。而陳軒午也是不怯,稍一拂手,整個人便高高躍起,二人在空中互換了一拳,掉到地上后,繼續打將開來,完全忘記了南九岳的存在。


  不多時,布留禪便被陳軒午制伏在地上。「服了嗎?」


  「不服!」布留禪大聲吼道,「有种放開我再戰一次。」


  陳軒午不屑地鬆開腳,轉頭看向南九岳,「啊,差點忘記了,小兄弟,你叫什麼?」


  南九岳撓撓頭,沉吟了一會兒,嘿嘿笑道,「兩位,我叫南九岳!」


  或許很久很久以後,許多人都不相信,包括南九岳,自己會在此時,此地,此樣與兩個改變世界的男人相識。


  「為什麼把那小子送來我這兒。」中年人倚在樹后,懶洋洋地說道。


  乙巽也不介意中年人的淡漠,一屁股坐到地上,慢悠悠地開口道,「此子,說是無道卻有道,本想讓他入塵世,可仔細一想,卻是可惜了,不如送來你這兒磨鍊一番,有你在,我也放得下心了。」


  中年人輕笑一聲,「那你為何不親身教導,可不勝於我這糟漢子,這歸劍宗,誰不知你乙巽上仙的大名頭。」


  「你這老傢伙,就是嘴上不饒人。」乙巽兩手搭在膝上,叨念道,「乙巽觀,危機四伏,不適合他留下來。」


  「你那發生的事,我也聽說過了,此間事,必有蹊蹺。」中年攏著雙手,低吟道。


  「呵,我又何嘗不知。只是火候未到啊!」乙巽自嘲道,「對了,你手裡的玉蓉雪還有沒有,挪點給我。」


  「你當玉蓉雪是大白菜嗎,要多少有多少?一個字,沒有。」中年人見勢不妙,丟下一句話,便想轉身離去。


  「那倒是可惜了,我空有這壺佳釀,卻是無人作陪喲!」乙巽搖晃著手裡的酒葫蘆,葫蘆尚未起蓋,卻有一股異香,飄逸在四周,勝過春花秋實。


  下一刻,酒葫蘆卻是到了樹下的中年人手裡。


  中年人掀開葫蘆,迎著日光,接壺中清流三百丈。


  「接著。」中年人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玉瓶,拋給乙巽,揣著酒葫蘆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苦笑地搖搖頭,乙巽把玩著玉瓶上的紋路,自言自語,「徒弟啊,為了你,師父可是折了老本啊。」


  是夜,一陣突如其來的大霧,自遠方來,襲向清冷的乙巽觀。晨有山下香客上山,卻發現屹立數百年而不倒的乙巽觀,一夜之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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