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領「空」
在這一望無際的蒼茫中,冷中凝猶如在雲中漫步,在摸索中逐漸壯膽,原來!完全沒有任何障礙阻擋行為,而所謂的行為又沒有任何對象。
這就是虛無空間,無論你怎麼動作,都好似身在原地。
難道自己真的死了,冷中凝捫心自問。在這虛無空間呆長了,會使人慢慢絕望,沒有任何姿色滋潤雙眼,因此十分渴望人間的種種跡象,腦海也被渲染的空空蕩蕩,讓人不覺奢望世界原本平淡的生活。
清新的風景,能夠在草坪上奔跑,在樹下乘涼,在月下仰望,是多麼奢侈的事情。鼻尖的花香,鞋子上沾染了野外淡淡的土黃。陽光,沙灘,海浪;落葉,春生,薄霜,還有她腳下的一如既往——
人在絕境的時候總是那麼虔誠的奢望平常,為何只有經歷了痛苦才知道平淡的福康。為何不多想想,安靜的享受每日清淡的時光。
想到玉慈彩,冷中凝就一陣錐心,她!如今怎麼樣?而自己被那古屍附身,彷彿經過了遙遠的旅程。
而這!又是哪兒?那古屍呢?因何把我丟在這裡?這一切疑問只能由他自己一一尋求答案。
這種思念的距離無單位衡量。
只有兩頭人在一點默契的合傷,
將痛苦漫長。
然後兩顆心順著那條路奔向對方,
然而那路過的風景、路過的人、會不會借走你的流浪
塵埃落定在華髮間
只怕此生彼此都拖住殘忍不放
浪費了最美的時光
而我們
也許今生只適合惆悵
也相信
我們終有一天會像
當初一樣
碰撞——
這是冷中凝在魔清心身體里沉睡時的夢中行詩,那時他只擔心玉慈彩,無論自身死活,好歹還能看著她沉睡的模樣,依舊那麼的美麗動人,像迷失夢中的少女,像白雪公主。
而如今卻連繼續思念的資格都快沒有了,唯有活著。他想到這心神一震,抖擻精神,暗自運力,在飢疲交加的狀態下向前繼續走著。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就像一隻螞蟻點綴在巨大的白紙上。他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遠,只覺渾身酸痛,主要是心靈巨疲。如果在陸地上,無論千山萬水,一馬平川。
好歹還能看看風景,在小河邊洗洗臉,甚至餓了采兩個野果充饑,累了在草叢中躺一會。好歹是陸地,在這無能為力的虛空,再強大的人也難免空虛絕望,他終於在極度疲憊中暈了過去。
時間匆匆流過,在這虛無空間是沒有白晝之分的永恆蒼白體,不知天高地厚,不識界外何樣。彷彿過了一個小時,又好似一天,一年,甚至千年!
他在這種狀態下冥睡,睡稱夢眠與心眠,冷中凝卻恰巧在這兩者之間。緊閉著雙眼,微微能感知外界的無限虛無的存在,又能在夢中虛無幻化。
空!空虛做夢,夢也是空,為何稱夢!!!
突然!雜念如同飛沙走石迎面撲來,他指間一彈默念道。
「空!」
只見那將要拍打在身上的沙石從半空中悄然無息的墜落,彷彿撞在了柔軟的天屏中,停止不前。
是愛是恨,是對人間的種種依戀。雜念是衣食住行的繁瑣,是紅塵愛恨的沼澤。是種種塵埃的惹,迷人又清澈。何不一身華裳在世俗中做孤獨的主人,將一切割捨。
突然一片花葉纏綿著漩渦將他包圍,能嗅到絲絲芬芳和清晰的晨光。那漩渦卻不斷壯大,像龍捲風一樣從他的周圍像天空無限蔓延。彷彿要將他捎走,卻見他在絢爛的花葉中紋絲不動。
放棄?難道就這樣做一個毫無懸念的為人,鋼鐵的身軀,冷酷的思緒。忘記四季,不痛不癢,不悲不喜。
「無情?試試?」
冷中凝個人內心念叨著,打坐虛空,將腦海中的煞白摺疊,心存一片虛無,盤腿坐在虛無中,閉著雙眼冥想,心無雜念。頓然不覺疲勞,不知飢餓,精神飽滿。
漸漸淡忘喜怒哀樂,愛恨情仇。虛無空間彷彿考試一樣不停的閃過題面,冰天雪地,火山之底,天崩地裂,海枯石爛等等,一幅幅畫面匆匆而過,像是考驗,稍有差池就會萬劫不復。
在虛無中有一些細微的念想正在偷偷不斷的匯聚融合,冷中凝一個分心,卻陷入其中雜念陡生。他睜開雙眼仔細打量,那細微的念想逐漸匯聚成了一張模糊的畫面。
「月虹!「玉慈彩」。」
冷中凝看清畫面,一陣錐心刺骨,手捂著胸口。這薄積厚發的痛在這一刻突然如火山一樣盡情噴涌,如海嘯一般瘋狂翻騰,摧毀著、咆哮著。虛無空間開始晃動,顫抖的厲害,似地震一樣隨時可能破碎崩塌。
搖搖欲墜之下,冷中凝迅速調整心態,趕快雙手合十。隨即像關電視一樣關了那副畫面,默念莫念。
那副欲崩潰的畫面很快回放,撿起剝落的碎片,穩穩的還原。他繼續在虛無中禪重,只感覺身在一片土壤中,像一粒種子伴著細雨生根發芽,茁壯成長,迅速成了參天大樹,樹上開出燦爛的奇葩,又很快的凋落,結出晶瑩剔透的異果。
「空虛」
他指尖一彈,輕輕的念道,只見那副畫面煙消雲散。又接連出現很多異常的幻想,都在冷中凝的彈指中破滅,只見他雙手揮動著捕捉虛無的力量,虛無的形狀。指尖漏風,風是萬物生動,風是纏綿在空中的實在,一抹如煙在飄浮中慢慢立體成像,模糊中又清晰,清晰中又模糊。
冷中凝突然揮動雙手左右著纏綿的風面,用力一撥。竟然出現了一道裂縫,他頓時欣喜若狂。可是不能分心,裂縫突然合併。
「暈!開心不許樂!」
冷中凝抱怨一句,然後全神貫注,如法炮製,再次撥開一道裂縫。裂縫顯出外面的風景,竟然有人從面前走過,他異常興奮,彷彿走出絕境,看到了希望。
然而!正準備鑽出,卻看見那道裂縫迅速的癒合。冷中凝氣急敗壞不停的用雙手拚命的撥,而那裂縫卻癒合的越來越快,直到冷中凝雙手感覺異常的沉重,再怎麼用力都撥不開。
生氣,也屬雜念。所以虛無空間又開始震顫,冷中凝卻再也無法平靜。他坐起身來暴跳如雷,突然境界如同碎玻璃一樣應聲而碎。
咔!~咔!
崩潰的畫面很快歸零,無形的空虛此時卻異常的沉重,壓迫冷中凝喘不過來氣。他有節奏蠕動的腹部,滑動的喉門提不上氣,快要將他窒息,身體卻是掙扎不動,面部扭曲變形。
無法分散痛苦而漫長的死亡方式最是折磨。
突然!有一縷光刺透冷中凝的腦海,所有的束縛全部迎刃而解,其實是冷中凝自己放不開自己,才有這樣的下場。這種情況下能放開自己的唯有達到悟空的境界,他如今只是結合了種種機緣巧合於一身才微微踏入了領「空」,這也是為了生存逼不得已的舉動。
嗬~額~額~嗬!
冷中凝貪婪的吸著空氣,也不管是怎麼活過來的了。喘著粗氣用雙手支起身來,渾身被汗水浸透,過了一會平靜了許多。
再看眼前還是蒼茫一片,只是覺得彷彿不再陌生,有一些親切。如今虛無空間中的無限蒼茫煞白不再那麼讓人覺得驚恐后怕絕望,許是人在這種環境中自然的反應,更可能是他已經與虛空成為了朋友,彼此建交。
冷中凝趕快回復夢境,一遍又一遍,閉眼,伸出雙手。心無雜念,感覺空氣流動,從而推波助瀾的加重,慢慢的撥開虛空。突然青絲舞動,是風!便請風。淡淡的溫度在臉龐親吻,是陽!便邀陽。
刺眼的陽光出現在冷中凝的心眼中,淡淡的花香撲鼻而來。芳草的清新在四周蔓延,七彩的雲朵落在湖中微瀾的碧波。出現熙熙攘攘的人群各自忙碌著,祥和一片。
當冷中凝睜開雙眼卻置身那副畫面其中,太好了,出來了,他興奮中卻又淡淡的皺眉。
這是哪兒?他看著另類的風景,人們各式不同的著裝。奇怪的建築,只覺得這絕對不是地球。當他被魔清心束縛在體內時他就開始相信詭異事件了,並且接受了。再看異樣風情,他也不再那麼詫異。
人類會隨著環境的惡化而逆來順受,一切都能適應。
冷中凝看著眼前的世界,釋然了疑惑。他這另類的打扮,生怕引來異樣的目光。但是這裡的人顯然對他視若無睹,他仔細看看他們的打扮。還有那奇怪的生活情景,怎麼也想不出適應它的朝代,彷彿在文明中不存在,還是遺漏了這一章節!
無人在意他的突然造訪,冷中凝試探著向前走,躲著路人和街上的陳設,如同在夢中遊動,路人全部是復古打扮,布衣青衫。街上也有各式各樣的店鋪,琳琅滿目。熙熙攘攘的人群,忙碌著,井然有序。時不時傳來他們說話的聲音,冷中凝卻完全聽不懂。
冷中凝看向四周,值得注意的是這裡的風景,一棵一棵巨大的樹非常醒目。樹尖高到直插雲霄,粗過十丈。順著樹根向上瞅,是圍繞樹榦的盤樹階梯,階梯至樹枝茂盛處,是搭建的房屋。
房子在樹上!!!冷中凝感嘆道。
細看之下,才知。原來這裡的人都住樹,一根根樹枝竟然橫向生長,人們在上面建築房屋,每個家庭都十分寬敞。時不時有人上下,這不知名字的樹彷彿就是為了宜人居住而生的。也有完全是巨石掏空的住所,散落在山水間,悠然無比。
冷中凝看傻了,在一次躲閃不及中迎面撞到一位挑著擔子的路人,卻奇迹般的穿過了。
怎麼回事?我怎麼成了透明人了?
他不可思議的打量著自己,又試著用雙手揮向其他的人與物,卻依然如此,看著手心的虛無,漸漸明了,自己只是這出生活戲的觀眾罷了。
他又嘗試了各種方案,依然未果,於是放棄。故而,他又一次閉眼,重溫了那領空的過程,在經驗中走了不少捷徑。何必那麼繁瑣?何必那麼優柔寡斷?實就是空,空也是實。實滅空,空蘊實。
只見冷中凝突然睜開虎目,炯炯有神,單膝向前,雙手插入虛空向兩邊用力撥並大聲喝道。
「開!!!」
只見巨大的裂縫從冷中凝手間分開,並且呼呼向內灌風。可以看見外面的世界,外面是一片荒無人煙。
怎麼變了?不是原來的地方!管它是哪,先出去再說!
冷中凝見聞心道。
可新問題又出現了,想出去,他卻只能撐住裂縫,一松它就強力復原,因此無法安然脫身,他在掙扎中滿頭大汗,渾身顫抖著齜牙咧嘴。
未至一分鐘,他就堅持不住了!可待他剛想放棄時卻感覺背後有一股清泉般的能量猛然澆灌著他乾涸的精神海洋,像枯木逢春一樣。
這是外力,絕對不是他本身的實力,冷中凝頓感精力充沛,能量充足,他知道有人暗中相助,卻來不及回頭觀看。
他猛然跳了出去,在草叢中翻了幾個跟頭,感覺到左腿被荊棘刺傷,他卻無比興奮,因為有感覺,那就證明徹底逃生成功了。
一隻原本飛撲過來的鳥兒卻一頭扎進了虛空之中,那道裂縫正緩慢的癒合著。
是誰?方才虛空之中定有人助我一臂之力!
冷中凝一陣疑惑,眼看漸漸合併的裂縫,他來不及多想,迅速爬起來,猛撲觀望,趁著裂縫合併的最後一點縫隙,向內仔細的瞅著,卻只見一片虛無!
虛無空間內,一位肩頭停著鳥兒的老者,手揮著雪白的拂塵,露出欣賞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