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疑心暗鬼
「陶無法死了?」K1大吃一驚,「那您的計劃不就被打亂了?」
「是的。」萬國侯的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遺憾,「我只不過給他注射了一點鎮靜劑,嚇唬了他兩下,沒想到他會被嚇死。」
「唉,您原本的計劃太完美了——給他治好眼睛,讓他親眼看到您,一定會嚇個半死。然後您再給他注射那種特殊的藥劑,讓他的視覺神經徹底壞死。這樣一來,他說什麼看到了萬國侯,萬國侯是韓諾惟的話就沒人會信了,外人只會覺得他是手術失敗,承受不了打擊,而他卻會終生活在不被人相信的恐懼里。您昨晚告訴我以後,我就一直感嘆,這計劃簡直天衣無縫!唉,可惜了。」K1說完,瞄了一眼後視鏡,「看您的表情,現場都處理好了吧?」
「嗯。」萬國侯看了一眼手錶,「我第一時間趕回家換了賽車服,換Z2下場。沒有人會質疑我的不在場證明,除非有證據。」
K1想起了陶白荷那張跋扈的臉,「南澤雨兩口子已經過去了?」
「嗯。」萬國侯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譏諷的微笑,「警察顯然是懷疑南澤雨,可憐的女婿。」
K1撇了撇嘴,「南澤雨也不傻,說不定會往您頭上推,畢竟是您邀請他們來紐約做手術的。」
萬國侯眼中飄過一縷笑意,「我心裡有數。」他舉起杯子,慢慢地抿了一口紅酒,「你今天跟高襄綺見面了?」
「對不起,侯爺!」K1神情黯然,「明天是情人節,之前我倆說好要一起過節的。但是,昨晚聽了您的故事以後,我決定少給她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所以我就約她今天出來,想跟她好好談談,讓她先安心治病,不要想太多,順便推掉情人節的約會。」
「但你沒想到她會發病。」萬國侯說,「游津蘭是臨時趕到醫院的嗎?」
「她那時候已經忙完她的事情,去找高襄綺了,當然也見到我了。我還沒來得及跟襄襄說我的打算,只好告辭,襄襄忽然就發病了。」K1的聲音略帶顫抖,「我當時確實慌了,來不及向您請示,就叫了救護車。」
「這不怪你,救人要緊。」萬國侯放下了杯子,杯中酒已經被他喝光了。「我比較好奇的是,游津蘭跑去幹嘛了?有什麼事情需要她背著高靳去做?」
「我問了襄襄,她不肯說。我感覺游津蘭是去見什麼人了,必須背著高靳。」K1猜測道,「也許是她以前的朋友、同學之類的?」
「希望不是。」萬國侯面露憂色,「這個女人太衝動了,又軟弱虛榮,恐怕堅持不了多久。」
「侯爺,要不,我們想個辦法,把她弄出去?」K1提議道。
萬國侯拉開冰箱,將酒瓶放了回去。這時,他注意到冰箱里有一個保鮮盒。他拿出保鮮盒,打開一看,發現其中擺放著切得十分精緻的無花果片。
「無花果?誰放的?」
「月總管。」K1答道,「她在所有帶冰箱的車裡都放了點食物,她說您總是不按時吃飯,擔心您半路會餓。」
萬國侯微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從蓋子上取下水果叉,叉起一片,嘗了嘗。「K1,你知不知道,無花果其實是開花的?」不等K1回答,他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無花果並不是不開花就結果,而是花太小了,我們看不見,於是我們就認為它是不開花的。由於花蕊藏在無花果的內部,聞到無花果香味的榕小蜂就只能從隱頭花序頂端的小孔爬進去,再進行交配和授粉。隨後,隱頭花序發育成了果實的形狀,所以,我們吃的其實是無花果的花蕊。」
「侯爺,我不是很明白。」K1聽得有點發懵。
「復仇的慾望好似無花果散發出的香氣,而我就是情不自禁爬進去的榕小峰。」萬國侯看著保鮮盒裡的無花果片,意味深長地說,「雖然榕小蜂的生命極其短暫,但對於自己選擇的路,它必定是無怨無悔的。」
K1沉默了,他聽出了萬國侯這番話的弦外之音。
「我當然不能指望游津蘭像我一樣,確定目標后便九死不悔。」萬國侯又吃了一片無花果,說話的語氣仍舊是淡淡的。「所以我當初去找她的時候,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復仇是她的權利,她應當享有,至於能走到哪一步,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希望她不要辜負您的好意。」K1說完后,車廂陷入了沉默。
過了幾分鐘,K1像是受不了這詭異的氣氛似的,開口了。「侯爺,等襄襄好一點之後,我會跟她說清楚的。」他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請您相信我。」
萬國侯將保鮮盒放回了冰箱,然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你也不必刻意疏遠她,我只是不希望你陷得太深。不然,恐怕她到時候會更恨你。」
K1咬了一下嘴唇,「我明白。」
「放點音樂吧。」萬國侯往沙發座椅上一靠,「不要太吵就行。」
K1按下按鈕,巴赫的哥德堡變奏曲立刻飄了出來,輕柔而華麗的旋律散發出令人心神愉悅的氣息。萬國侯欣賞了一會兒后,忽然說道:「糟糕,我疏忽了一件事。」
K1調低了音量,「怎麼了,侯爺?」
「陶無法臨死前說,他知道一個天大的秘密,而且只有他知道。」萬國侯皺起了眉頭,「我有些擔心。」
「侯爺,他肯定是瞎編的。」K1搖了搖頭,「我們布局布了這麼久,他有什麼秘密我們不知道?就算有,也無非是關於漢諾威家族的一些事情,但我想您肯定已經問出來了。」
「不錯。」
「那他還能知道什麼呢?」K1譏諷地說,「他就是怕您殺了他,求一個活命的機會,所以才瞎扯一通。別相信那個老混蛋。」
萬國侯若有所思,「如果他沒有騙我,那這個秘密肯定跟我有關,不然他不會想著用來保命。」
「侯爺,您想多了!」K1說道,「陶無法天天被南澤雨的人盯著,要是知道什麼對南澤雨不利的事情,肯定瞞不了這麼久;要是跟南澤雨沒關係,那我就想不出來還有什麼跟您有關的事情了。除非是陶白荷?」
萬國侯沉吟了一下,「好了,先不說了,我要休息一下。」說完,他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就發出了平穩均勻的呼吸。
K1從後視鏡里看了一眼睡著的萬國侯,即使在睡夢中,後者也是一副思慮重重的樣子。
與此同時,在醫院病房外等候的高靳剛狼吞虎咽地吃了幾個麵包。Z2陪在一旁,也吃了點。月漱落極力勸游津蘭稍微吃一點墊底,但游津蘭卻堅決地搖了搖頭,「我吃不下。」
她的心思分成了兩半,一半在高靳身上,一半在高襄綺身上。
「誰是418病房的家屬?」一名護士走到他們身邊問道。
月漱落立刻答道:「這位先生就是,但他不會說英語,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418的病人醒了,你們之前不是申請探視嗎?現在可以去了,但只能呆5分鐘。」護士年紀並不小,話語中有種隱隱的威嚴。
月漱落再三道謝后,向高靳翻譯了護士的話。
「怎麼只能看5分鐘啊?」游津蘭略微不滿地說,「是不是歧視我們?」
「你想多了,游小姐。」月漱落解釋道,「襄襄剛醒,身體還很虛弱,護士也是為襄襄著想。」
「那我進去了。」高靳說完,就急急忙忙地跟在護士後面進了病房。
「我也想去。」游津蘭可憐兮兮地說。
「下次吧。」月漱落安慰她說,「高總思女心切,可以理解。而且,侯爺不是說安排人去找醫院了嗎?這是綜合醫院,治療白血病不一定專業,轉院的時候,你肯定可以看到襄襄的。」
「都怪我。」游津蘭難過地說,「要不是我非要出來逛街,襄襄就不會有事了。」
月漱落臉上帶著溫婉的微笑,「這不是你的錯,別一味責備自己。」
她好言好語地安慰了一會兒,直到游津蘭的臉色終於不那麼難看,她才站了起來,「高總應該快要出來了,我去一趟洗手間。」
這時,像是聽到了她的話一般,高靳推開門走了出來。他的眼睛略有些發紅,不知是激動而導致的充血,還是過於疲憊。
「高總。」游津蘭連忙站起來,迎了上去,「襄襄怎麼樣了?」
高靳的表情十分複雜,「馬馬虎虎吧。」說完,他轉向了月漱落,「月總管,可以派人在醫院守著嗎?我放心不下襄襄。」
「當然可以,交給我來安排吧。」月漱落胸有成竹地說,「高總,我建議你和游小姐先回去休息,你們都需要恢復精神和體力。也許明天襄襄就會換一家醫院治療了,你看呢?」
高靳點了點頭,「你說得很對。」他再度看向游津蘭,這次終於露出了一絲溫柔,「蘭蘭,我們回去吧,我有話對你說。」
游津蘭心裡一震,她不知道這是高靳發自肺腑的柔情,還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她心裡七上八下的,只好硬著頭皮說:「高總,別讓月總管笑話我。」
月漱落嫣然一笑,「怎麼會呢?」話雖如此,她看向高靳的時候卻帶著一抹深思。
等月漱落打了幾個電話,安排人守著高襄綺之後,一行人走向了電梯。
高靳摸出手機看了看,忽然問道:「我們要不要先去看一下南廳長他們?」
「我已經安排人去接他們了。」月漱落說,「今天事情不少,為了防止再生波折,一會兒我們直接在侯爺家裡碰面吧。另外,高總你和游小姐真的該吃頓正餐了,算是幫我一個忙。不然,侯爺要怪我招待不周了。」
高靳咧嘴一笑,「月總管這話就太見外了。」
而在這群人準備離開醫院的時候,南澤雨和陶白荷坐上了一輛計程車。
「你幹嘛不讓萬國侯的人來接我們呢?」陶白荷在車上埋怨道。
南澤雨看了一眼黑人司機,思忖著對方肯定聽不懂中文,這才說道:「我是故意不接P2電話的,我猜他打電話來多半是問我們在哪裡,要不要接我們之類的。現在,最好不要讓萬國侯的人接觸我們。」
陶白荷一臉懵懂,「為什麼?你不是說你不懷疑萬國侯嗎?」
「你不明白。案發之後,我們被帶到警局裡,後面就暫時和萬國侯失去了聯繫,萬國侯一定不知道我們這邊發生了什麼事情。」南澤雨耐著性子說,「這樣,等會兒見到我們,他的反應就會是最真實的。而且,他手下找不到我們,肯定會想辦法聯繫警局打聽情況,再反饋給萬國侯。」
「哦,我懂了。」陶白荷眼睛一亮,「你想試探萬國侯?」興奮之下,她忍不住用力拍了拍南澤雨的肩膀,「老公你真聰明!」
「輕點!」南澤雨臉色一變,陶白荷正好拍了他在打獵時受傷的部位。他疼得倒抽了一口氣,「你怎麼總是沒輕沒重的?」
陶白荷一聽到南澤雨責備的口吻就想發火,她意識到南澤雨不再那麼在乎她的感受了。陶無法去世之後,南澤雨就顯得心事重重,這令她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發生在2002年的往事。
陶白荷的臉色因為回憶而泛白,南澤雨注意到了她的變化。「怎麼了?我也沒說什麼過分的話,你不至於吧?這就擺臉色了?」他故意逗著陶白荷。
陶白荷搖了搖頭,「老公,你想試探萬國侯,是因為你覺得他可疑,還是單純因為你的職業習慣?」
南澤雨笑了起來,「你說呢?」
「你根本不懷疑他。」陶白荷幽幽地說,「而我一直懷疑他。」
「白荷。」南澤雨好奇地問道,「你為什麼始終揪著他不放呢?你所謂的那些懷疑,根本站不住腳啊。」
陶白荷張開嘴,又緊緊地閉上了。真正使她懷疑萬國侯的理由,她怎麼都說不出口。因為她感受到了恐懼——她想起了陶無法拿走的那支錄音筆,以及陶無法威嚇她的那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