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槍下遊魂
「麥卡錫先生的身上插著一把雙刃匕首,匕首上刻著兩個字母。」石橋臉色陰沉地說,「c·s這兩個字母,你很熟悉吧?c是你的英文名courtney,s是你的姓,西園寺!我們都知道,只有你擅長使用雙刃匕首,也只有你喜歡在匕首上刻這兩個字母。」
「你是說,我殺了麥卡錫先生?」
西園寺那一臉震驚的表情幾乎要讓石橋動搖了,但下一秒,石橋就穩定了自己的情緒。「除了證物,現場還發現了你的指紋,就在兇器上。」
「可是,可是。」西園寺結結巴巴地說,「我為什麼要殺麥卡錫先生?總得有個理由吧?」
「為了錢,這個理由可以嗎?」石橋冷笑了一聲,「960萬美元,難怪你要殺人。」
「960萬美元?」
西園寺瞪大了眼睛,他那張混血臉孔讓長相醜陋的石橋越看越不順眼,「我們查過你的賬戶了,錢已經匯進去了,時間是3個小時前,恰好是麥卡錫先生的死亡時間。」
「我越聽越糊塗了。」西園寺大叫了起來,「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這筆錢!」
石橋嘆了一口氣,似乎是覺得西園寺演技驚人。他拿出手機,點了幾下,然後展示給西園寺看,「這是你的賬戶吧?看下面的明細。」
西園寺目瞪口呆,「這確實是我的賬戶,但是為什麼我沒有收到轉賬提醒?我都不知道這件事!這錢跟我沒關係!」
「或許是你有意提前取消了餘額變動提醒。」
石橋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讓西園寺感到害怕,「石橋,你認識我這麼多年了,你覺得我是那種人嗎?」
「我不知道。」石橋煩躁地說,「我只知道麥卡錫先生確實是死在你的刀下了。」
「別人可以偷我的匕首啊,我的匕首又不是只有一把!」西園寺萬分焦慮,聲音也變大了一些。
「那麼,你怎麼解釋這個?」石橋說完,打開了手機里的一段視頻,並按下了播放鍵。
視頻里,一個戴著帽子,穿著高領夾克的男人在柏悅酒店的new-york-bar喝著威士忌,接著,他和服務生交談了幾句。畫面一閃,兩人一同走進了電梯。
接著,畫面再次切換,男人從服務生手裡接過香檳,然後徑直走到了走廊盡頭。他敲開了麥卡錫的房門后,迅速用酒瓶砸了門內的人,並闖了進去。幾分鐘后,他離開了房間。
令西園寺感到不寒而慄的是,畫面上的男人和他十分相似,即使有鴨舌帽遮擋,也還是能隱約看到混血兒所特有的深邃輪廓。【零↑九△小↓說△網】
「你不要跟我說,剛好有個和你長得很像的男人,身高、體型也差不多,剛好還有你的專屬匕首,剛好知道麥卡錫先生入住的房間!最妙的是,在麥卡錫先生的床上,有一張紙條,那是昨天你和麥卡錫先生在咖啡廳碰面后的收銀單!你不覺得,這是麥卡錫先生留給我們的暗示嗎?」
石橋的譏諷令西園寺無言以對,他垂下了頭,好一會兒之後,才啞著嗓子問道:「如果我說,這一切都是別人針對我設計的陰謀,你是不會相信的,對嗎?」
「你有證據嗎?」石橋挖苦地說,「還是要我幫你找?」
「但是,你現在還沒有對我用武力,說明你還是有點相信我的,對不對?」西園寺激動地說,「給我一點時間,我很快就能證明,我是被陷害的!」
「我不用武力,是看在你我過去是同事的份兒上,希望你不要讓我太為難。」石橋笑了起來,「你不會以為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吧?」
西園寺無可奈何地說:「好吧,那,能不能讓我換一身衣服?」他看著自己身上的睡袍,「給我留一點點尊嚴吧,別讓我這麼狼狽地跟你走。」
石橋警惕地說:「你知道我們已經包圍了這棟房子吧?」
「我當然知道。」西園寺悲涼地說,「我只是想換一身衣服,用不了幾分鐘時間。」
石橋按下了上衣口袋裡的對講機按鈕,「本間,宮田,你們倆進來。」
很快,兩個全副武裝的年輕警衛走了進來。
「搜他的身,然後跟他上樓,看著他換衣服,再帶他下來,注意點。」石橋吩咐完,又沖西園寺笑了一下,「這樣,你還滿意吧?」
「多謝了。」西園寺低聲說道。
幾分鐘后,在樓下等待的石橋忽然聽到一聲沉悶的「砰」。石橋大驚失色,幾步就衝上了樓梯,一眼便看到了正在拚命撞擊洗手間門的宮田。
「人呢?」石橋怒氣沖沖地問道。
「他說要在廁所換。」本間怯怯地說,「我們事先檢查過,窗戶是鎖死的。」
「混蛋!這是他家!他肯定能打開的!」石橋勃然大怒,「趕緊下去,追!」接著,他沖對講機喊道,「西園寺跑了,全體注意!」說完,他急急忙忙地跑下了樓。
西園寺從廁所的窗戶翻出去后,扒著屋檐跳到了地面。【零↑九△小↓說△網】他的動作非常輕巧,當他落在屋檐下方的那名警衛的身後時,後者剛好低下頭,點燃了一根香煙。西園寺一手捂住警衛的嘴,一手割斷了警衛的脖子——這是他藏在洗手間的洗手池下面的一把雙刃匕首。
西園寺警惕地打量了一圈周圍,然後沿著屋后的一條暗巷拔足狂奔。當他快要跑出巷子的時候,他聽到背後響起了星星點點的槍聲。
西園寺咬了咬牙,一鼓作氣跑出了巷子。
此時已是晚上十一點,但他所住的區域還算繁華,他一眼就看見了停在路邊的一輛金豐fort。他拉開車門,坐進了後座。
「開車!」
司機是一個有著一頭赭石色捲髮的白人,像是正在打瞌睡。他扭過頭,瞪大了灰濛濛的眼睛,看著這個神秘的不速之客:一身銅錢花紋的真絲睡袍,下擺已經破了一個大口子,腳上的拖鞋也丟了一隻;光著的那隻腳髒兮兮的,像是跑過了人跡罕至的荒地。
司機詫異地說:「先生,你是不是搞錯……」
「閉嘴,開車!」西園寺亮出了匕首。
司機板起了臉,顯然是並不害怕這把小巧的匕首。他剛準備破口大罵,讓後面這個瘋瘋癲癲的傢伙滾出他的車子時,金豐fort的一側外後視鏡就被打爆了。
一群全副武裝的人從巷子裡面沖了出來,每個人都臉色鐵青地舉著槍。
一時間,無數的子彈劃破了夜空,就像是死神在演奏亡魂的序曲。
西園寺伏低了身子,子彈瘋狂地打在車身和後車窗上,玻璃的碎片如同坍塌的積木一樣灑得到處都是。
司機的反應比西園寺想得快多了。他彎下腰,接著猛地一踩油門,車子便像不知歸期的箭矢一樣,「嗖」地一下沖了出去。
待車子開上另一條馬路時,西園寺忽然感到肩膀附近傳來一陣劇痛,他低頭一看,這才發現鮮血已經染紅了他的睡袍,一顆流彈打中了他的肩胛骨。
「去哪兒?」司機緊張地大喊道。
西園寺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彷彿是陷入了一個曖昧不明的夢境。他努力想要振作起來,但他的嘴巴卻像是被人貼上了封條,怎麼也張不開。
夜晚的風灌進了車裡,西園寺覺得非常冷。
司機緊張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喊道:「見鬼!」
「他的日語真好。」西園寺迷迷糊糊地看著窗外,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了:剛才我不是還在東京的家裡嗎?哦,對了,有人在追我,我逃了出來。但那也是在白金台繁華的大街上。
可是,現在,在窗外的朦朧夜色中,他能看到無數孤魂野鬼一般的墓碑。
這是在哪兒?墓園?
突然,一陣撕裂的劇痛從他的肩膀傳到了全身,他再也堅持不住了,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幾分鐘后,一雙強而有力的手將西園寺從車的後座上拖了出來。
當西園寺光著的那隻腳接觸到冰冷的地面時,他徹底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看到白人司機將他架著,拖進了一座陰森森的建築物。
風吹起了他的睡袍,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沒有穿褲子,下半身還是光著的。但他並不覺得羞恥,嚴重的槍傷令他暫時忘卻了男人的尊嚴。
「這是哪裡?」他艱難地開口問道。
「別說話,省點力氣吧。」司機的話雖然簡練,但卻很有分量。
司機將西園寺帶進了一間房間,然後將他扶到一張檯子上躺了下來。
「我沒有麻藥,所以,請你忍忍吧。」司機說完,就走到一邊去了。西園寺聽到司機在翻箱倒櫃地找東西,他有氣無力地動了一下手臂,就又昏了過去。
劇烈的疼痛將西園寺喚醒。
他趴在檯子上,瞪大了眼睛,只感覺司機正一手拿著鑷子,一手拿著手術刀,在他的肩膀上舞動著。
「你……啊!」西園寺痛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你在幹嘛?」
「幫你取子彈。」司機答道,「放心,我不是第一次干這活兒了。」
這句安慰並沒有讓西園寺好受一些,反而讓他更加害怕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司機用鑷子夾住了子彈,「你別亂動。」
「操!」西園寺痛得大罵了起來,「你會不會啊?」
司機沒有說話,而是拿起手邊的一個金屬容器,將西園寺給敲暈了。接著,他用力一拔,將子彈取了出來。
半小時后,西園寺醒了。他掙扎著坐了起來,然後看著一旁的司機,摸著後腦勺,恨恨地說:「媽的!你就不會輕一點嗎?」
「你運氣不錯,子彈離骨頭還差一點點,不然,打碎了肩胛骨,你就有得受了。」司機冷冷地說,「還有,我的車子算是完蛋了。」
西園寺虛弱地喘了幾口氣,「有水嗎?」
司機瞪了他一眼,然後走到一邊,擰開水龍頭,接了半杯水。
西園寺接過水杯,大口地喝了起來。他一口氣喝完半杯水,才說:「我會賠償你的。」
「你?」司機噗嗤一笑,「你命都快沒了,還想著賠我的車?」他說的話雖然很不客氣,但卻伸手檢查了一下西園寺的傷口。
西園寺假裝沒有聽出他的嘲諷,「等我聯繫上我的朋友了,這些都好說。」
「追你的人是誰啊?」司機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端詳著他,「你是混血吧,日美?還是哪裡?」
西園寺很想好好睡一覺,可他又不敢掉以輕心。雖然司機救了他的命,但他仍對司機充滿疑慮。「在我回答你之前,你能不能先跟我說說,為什麼要救我?」
司機的臉色一冷,他沉默了幾秒,然後說:「你想不想喝點酒?」
西園寺詫異地看著他,「我現在可以喝酒嗎?」
「當然不可以!」司機說著,走到一個櫥櫃前面。他打開櫃門,拿出來一瓶酒。擰開蓋子后,他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他又擰好瓶蓋,將酒瓶放回了櫥櫃,接著「砰」地關上了櫃門。
西園寺打量著這個不大的房間:這是一間半開放的廚房,東西不多,但收拾得十分整齊。廚房裡的擺設充分體現了一個單身男人的審美——黑、白、灰。
「我是一個醫生。」司機的目光中蘊含著無限的傷感,「確切地說,我曾經是一個醫生。」
西園寺眨了眨眼睛,「曾經的意思是?」
「出了點醫療事故,我不能再拿手術刀了。」司機嘲諷地笑了一下,「因為喝酒,我的手不太穩了。」他垂下了頭,「因為我老婆背著我偷人,所以我酗酒,後來,我害死了一個病人。」
西園寺同情地說:「怪不得你現在要開出租。」
「開車是不能喝酒的。」司機抬起頭來說,「我已經兩年零三個月又八天沒有碰過酒瓶了。」
「但是你剛才……」西園寺遲疑了幾秒,「不管怎麼說,謝謝你。」
「謝個屁呀。」司機不屑一顧地說,「我當時要是不開車走,現在肯定已經躺在太平間里了!唉,還搭上了我吃飯的傢伙。」
「我會賠償你的!」西園寺忍住疼痛,堅定地說,「請你相信我!」
「算了,你還是先養傷吧。」司機似乎對他的話並不在意,「但是,你得告訴我,為什麼有那麼多人追殺你,你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