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龐氏騙局
「多謝侯爺關心!她今天在學校里忙,好像是跟大學的聯誼慶祝活動吧。【零↑九△小↓說△網】」高靳說道,「她的責任心挺強的,我讓她隨便混混,她還不高興。」高靳雖然嘴上在抱怨,但表情卻是掩飾不住的憐愛。
「噢。游小姐真不錯。」萬國侯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略顯古怪的微笑,「高總真有眼光。」
「當然。」俞鏡泊顯然是有幾分醉意,「高總雖然經常應酬,但從不到處留情。一般的女人,他才看不上呢。」
「咳咳。」高靳有點尷尬地說,「小俞你悠著點兒,喝得太快了。」
「哈哈哈。」俞鏡泊大笑了起來,「我是高興的。」
萬國侯矜持地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對了,侯爺,您剛才不是說要談分紅的問題嗎?」月漱落不失時機地問道。
「你不說,我都差點忘記了。」萬國侯輕輕一刮她的鼻子,然後看向了俞鏡泊,「我們可以擬定一份協議,就按照善家一年的營收百分比給我分紅吧。」
俞鏡泊臉上的笑容慢慢褪去,「您希望這個百分比是……」
「3億在你的經營總成本里能佔據百分之多少?」萬國侯懶洋洋地說。不等對方回答,他又接著說道,「我也不想為難你。這樣吧,你曾經說過,一定會讓我的投資翻番。那麼,我們來做一個約定,倘若你讓3億的投資翻番了,那我就只要善家一年盈利的十分之一;倘若只是不虧,那麼我要善家盈利的一半。倘若不幸虧損了……」
他那雙淺綠色的眼睛里閃爍著奇妙的光澤,「那我就只好收走抵押物了。」
俞鏡泊深深地皺起了眉頭,其餘的人則都陷入了沉默。時間彷彿靜止了,只有舞台上的樂師在繼續表演。那音樂聲陰鬱悲涼,猶如在寒冷的黑夜裡,飄舞著漫天的雪花。
「好吧,就照您說的辦。」俞鏡泊終於下定了決心,「那麼,這個約定的期限,是指多長時間之內呢?」
萬國侯摸了摸鬍子,「你說明年3月善家二期投入使用,那麼,約定的期限就到後年3月吧。」
「好,一言為定。」俞鏡泊看了看高靳,後者沒有反對,但眼中顯然有著擔憂。
萬國侯假裝沒有看到兩人的互動,他喂月漱落吃了一口東西,接著欣賞起了台上的歌舞伎表演。
「侯爺,我要是吃胖了,您可不能嫌棄我。【零↑九△小↓說△網】」月漱落撒嬌地說。
「怎麼會呢?」萬國侯微微一笑。他瞟了一眼俞鏡泊,「俞院長,我有一個問題。」
「您請說。」
「我們現在算不算商業夥伴?」
「當然算!」俞鏡泊慌忙說道。他看著萬國侯的神情,忽然反應了過來。他輕輕一敲額頭,「看我這記性!哈哈。」他擦了擦嘴,開始娓娓講述「畫大餅」的故事。
俞鏡泊最初接手養老院的時候,養老院只有不到五十張床位,入住的老人也不多。俞鏡泊找到朋友,借了些錢,將床位數擴大到了100張。然後,他到處打廣告、做宣傳,以「價格低、服務優」為賣點來吸引老人。
從2004年開始,俞鏡泊腳踏實地做了幾年,直到養老院慢慢地擴大到有400張床位。此時已是2010年,俞鏡泊不再滿足於「細水長流」的緩慢的賺錢模式,開始琢磨新的生財之道了。
也就是在2010年,俞鏡泊開創了一個所謂創新的養老模式——向即將入住善家的老人籌資。
俞鏡泊的「創新計劃」是:每位老人出資10萬元,參與善家的共建;建成后,每人每月只需出20%的床位費。
具體說來,善家擬建800張新床位,最終將會集資到8000萬元。而俞鏡泊設定的收費標準為每張床每個月一萬元,那麼,相當於每個人每個月實際只用出2000元。
按照俞鏡泊和老人們簽訂的協議,這種優惠將會持續10年。在10年之後,老人們可以再次一次性支付10萬元,然後繼續享受每個月只出2000元的「優惠」。但如果老人們不再參與「創新計劃」,那麼就享受不到任何優惠了。
為了讓該計劃更有感染力,俞鏡泊在網路搜索上做起了廣告,大力宣傳這個「創新養老模式」,並一再強調現在的中國人不應該再受到傳統「養兒防老」思想的影響。
俞鏡泊還聯繫了幾家在魔都較有影響力的媒體,發布了一些專家統計的西方國家的養老院數據。數據顯示,入住高檔養老院的老人的晚年生活幸福指數比入住普通養老院的老人要高得多,平均壽命也要長得多。
巧合的是,那段時間剛好有一段「老人在家中死亡多日、屍體高度腐爛」的視頻廣為流傳,這讓一些老年人感到害怕和惶恐。
俞鏡泊的算盤打得極精。他和入住的老人簽訂的協議,一式兩份:一份在他的辦公室內保存著;另一份,則由老人親自存入了善家的老年人專用保險箱中。
俞鏡泊聲稱,保險箱的密碼只有設定者本人知道,但實際上,這些保險箱是由他的辦公室內的一台電腦控制的,只要他想,他隨時可以打開任何保險箱,取走任何人保存的協議。
此外,善家設置了非常多的服務項目,大部分老年人在善家的「床位費」開支僅占其每月總開支的大約三分之一。伙食費、護理費、娛樂費等費用,每月累計可達數千元,而這些費用並不能用一次性支付的10萬元來抵扣。
俞鏡泊一口氣說了半天,直說得口乾舌燥,他拿起桌上的小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再一口氣喝完。
「侯爺,您是不是覺得,這個『畫大餅』的故事不夠精彩?」
萬國侯搖搖頭,「我是太震驚了。」他凝視著俞鏡泊,「我一定得說,俞院長,你是個賺錢的天才。這借雞生蛋的事,我以前只是聽說過,想不到真的有人能做到。」
俞鏡泊得意地一笑,「能得到侯爺的誇獎,我很榮幸!」
「可是……」月漱落一直在認真傾聽,此刻她欲言又止,彷彿是有不理解的地方。
「月總管,你想問什麼?」俞鏡泊說著,心裡暗暗思忖,「月漱落是萬國侯的女人,總不會給萬國侯的投資搗亂吧?」
「你的『創新計劃』很好,可是,就算800個老人全都參與了,也只籌集到8000萬元。假如善家一期全部住滿,800個床位,一年的床位費也只有1920萬元。」月漱落眨動著她那秋水盈盈的眼睛,「而且,下一次籌資,要等到10年之後了。那麼,這10年裡,善家的床位費累積收入為1.92億,加上之前的8000萬……」
「你想問什麼?」俞鏡泊有點不耐煩。
「可是,我聽說善家二期你投入了3億。這意味著,參與善家一期『創新計劃』的老人,遠遠不止800個,對嗎?」
俞鏡泊笑了笑,「侯爺,您以後再遇到像月總管這樣的女人,一定得介紹給我。」
萬國侯欠了一下身子,笑而不語。
「既然侯爺是我們自己人,我也就不賣關子了。善家對於入住的老人是非常挑剔的。表面上,是客戶選擇我們,但實際上,我們也在選擇客戶。」說完,他夾起一塊薄切明石鯛魚,送入口中。等魚肉滑入了他的喉嚨,他才笑著說,「通常情況下,年紀太小的、身體太好的,我們基本上會勸說他享受家庭的天倫之樂。」
「年紀小?」月漱落睜大了眼睛,顯然是對這種說法感到不解。
「75歲以下的老人,我們通常不收。」俞鏡泊答道,「說實話,年紀大,就意味著他在善家住的時間不會太長,那麼我的床位就有了更好的『回收利用率』。」
這句話說得是如此的露骨,以至於萬國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領帶——他真想解開它。「龐氏騙局。」他在心裡想,「這個人的下限比我想象得還要低。」
「我懂了。」月漱落點點頭,「看來,你在5年的時間內,見過不少老人入住和離開。」
「生老病死,人世無常。」俞鏡泊推了一下眼鏡,文縐縐地說。
這時,彷彿是在響應他的這句話,無數的粉色碎紙片從天花板上落下,飄飄洒洒,恰似瞬間凋謝的櫻花。
「這是舞台機關的一部分。」高靳對一臉愕然的俞鏡泊解釋道。
「櫻吹雪啊。」萬國侯喃喃道,「演出結束了。」
舞台上,大仇得報的義士們,在報官自首后,選擇了剖腹自殺。這是個大雪飄飛的冬夜,人們身邊的一切都在極速枯萎。古舊的庭院變得飄忽起來,空氣中充滿了令人絕望的頹廢。美麗的金箔從義士的武器上紛紛剝落,既像是飄飛的舞蝶,又像是漸漸流逝的生命之光。
「真是精彩。」俞鏡泊的喝彩聲打斷了萬國侯的思緒。他扭頭一看,俞鏡泊正笑著鼓掌。
「我相信,高總會引領魔都日式餐飲的新風潮——觀看歌舞伎,享用新料理。」俞鏡泊好不容易才想出這兩句打油詩,得意至極。
「借你吉言。」高靳咧嘴一笑。
用餐完畢后,幾人又交談了一陣。萬國侯看了看自己的腕錶,高靳會意地說:「侯爺,不早了,要不要到樓上去玩玩?」
「今天就不了吧,我還有點事情。」萬國侯婉拒了高靳的邀請,接著,他對俞鏡泊說,「具體的協議內容,月總管會草擬出來,過兩天,我會帶著律師登門拜訪。」
「那就麻煩您了。等您的好消息。」俞鏡泊畢恭畢敬地說。
「二位請慢用,不用送我了。」萬國侯說著,起身就要往外走。
「那怎麼行?」俞鏡泊慌忙站了起來,「高總,你也快來。」
無奈之下,萬國侯只好由著兩人將自己和月漱落「送」上了車。看著兩人在門廊處揮手致意,萬國侯吩咐道:「t3,走吧。」
當車子駛出了吳上路時,萬國侯長出了一口氣,「這鴻門宴可算是結束了。」
「侯爺,怎麼了?」月漱落關心地問道,「我看那兩個人也不敢對您怎樣啊?」
「我說的不是他們,是那群歌舞伎。」萬國侯冷冷地說,「不知道是高靳故意找來噁心我的,還是他們找上了高靳。」
「侯爺,我不太明白……」
「那群歌舞伎應該不是普通的演員,他們的眼中都帶著殺氣。」萬國侯略感疲憊地揉了一下太陽穴,「假如我沒猜錯的話,這些歌舞伎很可能是職業殺手。」
「什麼?」月漱落大吃一驚,「高靳為什麼要對您起殺心?」
「不知道。」萬國侯搖了搖頭,「我傾向於高靳不知道那群人的真實身份,他可能真的只是想給自己的生意加一點噱頭。」他輕輕地撫摸著褲子上的暗色細紋,「今晚的表演很專業,這些人肯定是霓虹國來的。」
「那麼……」月漱落猶豫了一下,「那些人會不會是『不仁社』的?」
「不清楚。」萬國侯淡淡地說,「這件事你就不用擔心了,你先安排好基金會的事情。」
「是。」
「另外,你抽時間去跟e1學一下功夫吧,基本的格鬥和射擊,你都必須掌握。」
月漱落驚呆了,「侯爺,您覺得我有危險?」
「準確地說,是因為你跟在我身邊,所以可能有危險。」萬國侯看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昏黃路燈,「最近事情比較多,我不能一直保護你,你要學會保護自己。」
「侯爺,您放心吧。」t3說道,「月總管不會拳腳功夫也不要緊,我們會保護她的。」
萬國侯聽后,只是皺著眉頭,像是在思考一道解不開的難題。
「t3,你知道e1去哪兒了嗎?」月漱落問道,「我們出來吃飯的時候,我看他好像也要出去。」
「不知道。」t3答道,「e1平時跟z2比較好,也常一起出去泡吧,說不定他是出去找z2了呢。」
「這樣啊。」月漱落露出了放心的表情。她轉過頭去看萬國侯,後者正一言不發地凝視著窗外。
夜色漸深,深秋的寒意隨著晚風滲透進了路邊那些樹木單薄的軀幹里。瑟瑟的枯葉失魂落魄地翻飛,它們落地后,又捲起塵埃,飄向空中,彷彿是要帶走這人世間的最後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