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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送信的人

  沙伏嘉嚇了一跳,他做夢也沒想到會在廁所里遇見一個從垃圾桶里滾出來的小男孩,還管他叫「哥」。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你誰啊?」


  「我是俞以漸,嘉哥,我爸爸跟你是朋友!」俞以漸急促地說。眼淚在他那髒兮兮的臉上衝出了兩條幹凈的白線,就像是兩條小河。


  「哦。」沙伏嘉這才想起來,他確實見過俞以漸好幾次,只是對方每次要麼是在玩手機,要麼是在埋頭大吃,所以他印象不深刻。


  「你怎麼弄成這樣了?」沙伏嘉聞著臭味,皺起了眉頭,「有人欺負你?」


  俞以漸眼淚汪汪地點點頭,「嘉哥,你能不能幫幫我?」


  胥子拽了拽沙伏嘉,「你朋友的小孩?」


  沙伏嘉「嗯」了一聲。他看著淚流滿面的俞以漸,心裡有些猶豫——按照他以往的做法,自然是一走了之,最多幫忙打個電話給俞鏡泊。


  「嘉哥,我求你,不要告訴我爸爸!」


  沙伏嘉頗感詫異,「為什麼?」


  「我爸爸會打我的。」俞以漸抽泣著說,「之前,我的手機被人摔壞了,我跟我爸爸說了,他卻臭罵了我一頓。今天的事情,他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打我的!」


  「這是什麼道理?」胥子聽到這話,也有些奇怪,「你難道不是親生的?」


  這句話十分粗俗無禮,但俞以漸一時間顧不得那麼多了,因為他還光著身體坐在地上呢。「我成績不好,我爸爸老是覺得我做什麼都是錯的,別人欺負我,也是我成績不好的緣故!」


  沙伏嘉心裡一緊,他也不喜歡讀書。從小到大,因為他成績不好,父親沒少表示過不滿和失望,要不是母親護著,他的下場可能會跟俞以漸一樣。


  想到這裡,沙伏嘉忽然微笑了一下,「你的衣服呢?」


  「不知道他們扔到哪裡去了。」俞以漸小聲答道。隨著身體在他人眼前曝光時間的延長,他的羞恥心也越來越強了。


  沙伏嘉轉過身,「胥子,把你外套給我。」


  胥子有些不情願地脫下了外套,「這可是克羅心的!」


  沙伏嘉撇撇嘴,「我請你溜冰溜了多少次?夠買一箱克羅心了吧?」


  胥子這才怏怏地閉上了嘴。


  沙伏嘉蹲下來,將這件黑色的外套披在了俞以漸的身上。過大過長的外套穿在俞以漸的身上,看起來就像是穿著一條長裙一樣滑稽。再加上外套上綉著的那些誇張的白色字母紋飾,更是顯得不倫不類。


  但俞以漸已經十分感激了。他從地上爬起來,接著拉了上外套的拉鏈,再捲起長袖的袖口。


  「你身上太髒了,得洗一下。」沙伏嘉站起身,思索了幾秒,「胥子,你幫我跟老師請個假吧,就說我不舒服。」


  胥子吃驚地瞪著他,「那你今天不就白來了嗎?你不想要『社會實踐』的學分了?」


  「誰說我不要?」沙伏嘉嗤笑著說,「回頭交報告,記得幫我弄一份啊。謝了!」他拍了拍胥子的肩膀,像是知道對方會答應他一樣。


  胥子無奈地往外走去,「知道了!」


  俞以漸現在已經平靜了一點,「嘉哥,謝謝你!」


  沙伏嘉不以為然地說:「你拿什麼謝?」


  「啊?」俞以漸愣愣地看著他,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這蠢樣還真有幾分像他爹。」沙伏嘉在心裡想著。他清了清嗓子,「跟我來吧。」


  俞以漸跟在沙伏嘉的後面,走出了廁所。一路上,他都低著頭,不敢看路上的行人。雖然這件外套很長,足夠蓋住他的膝蓋,但他還是覺得很難為情。


  「我記得千楓有個校內賓館的,現在還營業嗎?」沙伏嘉問道。


  「嗯。前陣子我們老師還提過,有什麼專家過來開會,就住在那兒。」俞以漸小心翼翼地說著。他知道自己常被人說「沒禮貌」,所以此刻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辭,生怕惹怒了對方。


  「你得罪了誰啊?給你整這麼慘!」沙伏嘉一邊走,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


  「其實……那個人你也認識的。」俞以漸支支吾吾地說著,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是嗎?」沙伏嘉驚奇地看了他一眼,接著反應了過來,「袁颺颺?」


  俞以漸戰戰兢兢地看著沙伏嘉,但他畢竟年紀小,還不懂捕捉和解讀表情的深層含義。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說:「是……是他。」


  「你倆之前有過節?」


  「沒有。」俞以漸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我跟他小學是不同班的,升到初一才分到一個班裡邊。前兩個月,我好像都沒跟他講過兩句話。就是上個星期,他突然搶我手機,還摔壞了屏幕,然後就是今天……」


  「袁颺颺的德性我知道。」沙伏嘉笑著說,「他爹換了不知道多少個老婆了,他天天跟他爹對著干。」


  俞以漸對袁颺颺的八卦不感興趣,但他見沙伏嘉似乎沒有為袁颺颺說話的意思,還是鬆了一口氣。


  「說起來,他跟我沾一點親戚關係。」沙伏嘉好笑地看著俞以漸,後者的臉色為之一變,「他爹的情婦是我老媽的一個不知道多遠的遠房親戚,其實,袁颺颺跟我都沒有什麼血緣關係。」說著,他忽然聞了一下自己的手,接著皺起了眉頭,「那個情婦對袁颺颺還不錯,雖然不是他親媽,所以袁颺颺對我也還挺客氣。」


  「他跟他爹關係不好,脾氣也很怪。」沙伏嘉想了想,又補充道,「但他欺負人肯定是不對的,你放心,我會替你教訓他。」


  俞以漸大喜過望,「謝謝嘉哥!嘉哥你太帥了!」他學著袁颺颺的小弟的口吻,忙不迭地拍起了沙伏嘉的馬屁。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楓情賓館」的門外。


  「一會兒別人問,你就說你是我弟,知道不?」沙伏嘉再三叮囑,「不要跟別人說袁颺颺的事情。」


  「嗯,好的。」


  沙伏嘉拿出自己的身份證,在前台開了個房間。他早已想好了理由:弟弟得了急性腸胃炎,又吐又拉,身上弄得髒兮兮的,得洗刷一下。但讓他稍感意外的是,前台什麼也沒問,就爽快地幫他辦好了入住的手續。


  「大概因為是小男孩吧。」沙伏嘉心想,「要是帶個女生也能這樣輕鬆地開房,那胥子該美死了。」


  「你自己去洗一下,不要亂跑。」沙伏嘉將俞以漸領到浴室里,「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俞以漸感動極了,「嘉哥,你對我真好!」


  沙伏嘉笑了笑,沒有說話。


  大約半小時后,沙伏嘉回到了「楓情賓館」。他買了一盒披薩、兩筒薯片、一大瓶可樂,還有一堆隋青柳看到就會嘆氣的「垃圾食品」。除此以外,他還買了一套運動服,一雙籃球鞋。


  俞以漸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已經洗凈了身上的臭味。他看著床上的新衣服新鞋子,還有一堆零食,激動得快要哭出來了。


  「別哭!」沙伏嘉趕緊說道,「穿上衣服,吃東西吧。」


  俞以漸拿好衣服走進了浴室,沙伏嘉忽然起了個捉弄俞以漸的念頭,「我讓你去跟袁颺颺打一架,你去不去?」


  剛穿好褲子的俞以漸一愣,他回想起不到一小時前的受辱場面,頓時覺得一陣氣血翻湧。「我去!」


  「我跟你開玩笑的。」沙伏嘉坐在坐在一張單人圈椅上,大笑了起來,「你這小個兒,打不過他。而且,也沒必要跟他打架。」


  俞以漸穿好上衣,從浴室走了出來。他愣愣地站在沙伏嘉的面前,心裡十分驚慌。


  「先吃披薩,冷了就難吃了。」沙伏嘉像個寬厚的大哥哥似的,擺了擺手,「慢慢吃,不著急。」


  等俞以漸開始吃東西后,沙伏嘉才慢悠悠地說:「我知道你現在很恨袁颺颺,恨得牙痒痒,對不?」


  俞以漸遲疑了一下,用力地點了點頭。


  「好,我喜歡你這樣。別騙我。」沙伏嘉咧嘴一笑,「要是我幫你報復袁颺颺,你要怎麼報答我?」


  「只要我會的,我能做的,我都替你做!」俞以漸毫不猶豫地說,「但是你得替我保密,不能讓我爸爸知道。」


  「你就是個初中生,能幫我做啥?」沙伏嘉狡猾地一笑。他滿意地看著不知所措的俞以漸,「你最擅長什麼?」


  「打lol算嗎?」俞以漸有些不安地說,「我遊戲玩得不錯。」


  「lol啊,我好久不玩了。」沙伏嘉似乎興緻缺缺,「還有嗎?」


  「我寫東西還行,運動會的時候,我們班的通訊稿大部分都是我寫的,老師還表揚我了。」


  俞以漸的話孩子氣十足,沙伏嘉忍不住笑了起來。


  接著,他嘆了一口氣,「你願意當我的羅文嗎?」


  「羅文?」俞以漸傻乎乎地問道,「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我媽有一陣子特喜歡聽粵語歌,他是不是那個唱歌的?」


  沙伏嘉一怔,隨即大笑了起來,「不是那個羅文。」他翹起了二郎腿,有節奏地抖著,「羅文是一個老外,好像是個美國人,不過這不重要。總之,在一場戰鬥中,美國人需要他們的盟軍幫助,而這個叫羅文的人,將一封重要的信送給了盟軍的首領。」他絞盡腦汁地回憶著這個典故,「盟軍的首領是一個叫做加西亞的將軍。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可沒有現在的高科技。羅文歷經了很多困難和危險,最後終於平安地將信送到了加西亞將軍的手中。」


  「我懂了,你要我送信?」俞以漸不笨,他立刻說道,「這很簡單,我可以做。」


  「這不簡單。」沙伏嘉撓了撓自己的雙下巴,「不是每個人都能當羅文的,因為他要送的是一封特別重要的信,而且,他還要經歷特別多的磨難。」


  俞以漸眨巴著眼睛,面露困惑。


  「我不需要你送信,這是個比方。」沙伏嘉耐心地說,「我需要你幫我運送一件東西。」


  「是什麼?」


  沙伏嘉皺起了眉頭,「羅文當初接到信的時候,並沒有問這樣的問題。他只是敬了個軍禮,把信裝在胸前的口袋裡,就出發了。」


  俞以漸很想問,他是怎麼知道羅文沒有提問的,但他知趣地忍住了。


  兩人沉默了幾秒后,沙伏嘉說道:「我讓你送的東西,跟送信也差不多。」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發快遞呢?」


  這個問題天真得令沙伏嘉幾乎要笑出了聲,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有些大人的事情,跟你解釋不清楚。」


  俞以漸立刻板起了臉,「我不是小孩子了。」


  「那你剛才還哭哭啼啼的?」沙伏嘉心裡想著,嘴上卻說,「你怎麼證明?」


  「我可以幫你送東西。」俞以漸想了想,「但是你一定得幫我報復袁颺颺。」


  「小case。」沙伏嘉打了個響指,「太容易了。」


  「那我們一言為定。」俞以漸坐在床邊,說完又繼續吃起了披薩。他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陣后,問道,「嘉哥,我什麼時候幫你送信?」


  「不著急,我會聯繫你的。」沙伏嘉打了一個哈欠,「對了,你幫我送信的事情,不能告訴你爸爸,更不能跟你媽媽說。」


  「為什麼?」


  沙伏嘉伸著懶腰,有些不耐煩,「你還想不想讓我幫你報仇?」


  「嘉哥!我聽你的!」俞以漸慌忙說道,「我保證不跟任何人說。」


  「這才像個男人。」沙伏嘉滿意地笑了笑,一雙小眼睛也眯縫了起來。「你的手機號是多少?回頭我給你打電話。」


  俞以漸的神情黯淡了下去,「手機被袁颺颺丟在垃圾桶里了,但我估計現在去找肯定沒了。」


  「多大點事啊?」沙伏嘉哈哈一笑,「等你吃完了,我給你買個新的。iphone6sp,怎麼樣?至於號碼,去掛失補辦一個唄,或者你想換個新號?」


  「嘉哥!」俞以漸來不及咀嚼嘴裡的披薩,直接吞了下去,「我肯定把你的信送得好好的!」他激動得心砰砰跳。一直以來,他都在用隋青柳淘汰下來的手機,而俞鏡泊則以「學生應該艱苦樸素」為由,拒絕給他買新手機。


  俞以漸開心地笑了。接著,他忽然臉色一沉,如夢初醒般地問道:「嘉哥,我得跟老師請假吧?」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會讓我舍友跟你老師打招呼的,就說你急性腸胃炎犯了,你哥帶你去看病了。對了,你是幾班的?老師叫什麼?」


  「初一九,班主任叫李海文。」


  「好,知道了。你快吃,吃完了我帶你去買手機。」


  沙伏嘉的眼神意味深長,可惜俞以漸沉浸在喜悅中,沒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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