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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金瞳對峙

  子彈出膛的那一瞬間,時間彷彿靜止了。


  老叫花子的眼神充滿了驚訝,同時又摻雜了些許疑惑。南澤雨瞪大了雙眼,看著猛地別過頭去的南澤姣。


  從另一座樓梯爬上樓的便衣聽到槍聲,彷彿是聽到了死神的召喚。他們如洪水猛獸一般竄出來,奮力撲向了老叫花子。老叫花子剛調轉槍頭,就被便衣給撲倒了。


  然而,一旁的萬國侯卻並沒有往老叫花子的方向看一眼,他只是獃獃地看著面前的月漱落。直到聽見玻璃碎落的聲響,他才下意識地說了一句,「月總管?」


  擋在萬國侯面前的,是在槍響的那一瞬間衝出來的月漱落。


  月漱落仰起頭,艱難地微笑了一下,「侯爺,我在。」接著,她就像一朵墜落的櫻花,不堪重負地倒在了地上。


  子彈打在了她左胸上方的位置,一大片深色的血跡在她的孔雀藍旗袍上洇開,彷彿是沒有生氣的墨汁。她的臉色蒼白得像是秋季夜空中的下弦月,而那總是帶著淡淡笑意的嘴唇也失去了鮮活的顏色。長長的睫毛在她那近乎透明的臉頰上投下一層死亡的剪影,睫毛下緊閉的雙眼則如同無情的藩籬一般,令人絕望。


  萬國侯趕緊彎腰抱起了月漱落,然後對呆若木雞的南澤雨說:「我得走了。」說完,不等南澤雨做出反應,他便抱著月漱落,快速衝下了樓梯。當他經過陶白荷的身邊時,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後者的存在。


  萬國侯穿過驚訝的人群,疾速狂奔到了千楓學院的後門。t3見到萬國侯,慌忙打開了車門。好在t3已在k1的安排下,事先將車子開到了後門,那裡的車和行人都比前門要少很多。


  顯然,t3從未見萬國侯的臉上出現過這種表情,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看了眼月漱落,緊張地伸出了雙手,想幫萬國侯將月漱落抱上車,但卻被萬國侯投來的冷酷眼神給阻止了。


  萬國侯坐進車子后,t3立刻關上車門,坐進駕駛室,開動了車子。萬國侯脫下西裝外套,蓋在了月漱落的身上。接著,他解下自己的領帶,團成一團,壓在月漱落的傷口上。傷口並不大,但鮮血一直在汩汩往外涌,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並用力壓著傷口。


  「車上有急救包嗎?」


  「上次用完了,忘記補充了。」t3膽戰心驚地說,「對不起,侯爺,是我的疏忽。」


  萬國侯沒有說話,直到車子開出千楓學院後門那條街之後,他才開口說:「聯繫姜汝礪,準備手術。」


  t3小心翼翼地從後視鏡里看了一眼月漱落,他不安地問道:「那……不接狂心了嗎?」


  萬國侯這才想起來,自己把謝狂心給忘了,他嘆了一口氣,「回頭在說吧。」話音剛落,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騰出右手,掏出手機,按下了接聽,「抓到了嗎?」


  得到肯定的答覆后,萬國侯長出了一口氣。他的心跳得很快,雖然他一直在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但好像無濟於事。


  上一次心跳快成這樣,還是在陰陽關越獄的那一夜。


  萬國侯不願再回憶痛苦的往事,他看了看窗外,「t3,開快點。」


  「是。」


  萬國侯用右手握住了月漱落的手腕,不知為何,那纖細的手腕令他覺得異常沉重。他無意識地數著那細碎而又毫無規律的脈搏,覺得自己可能害了一個無辜的女人。同時,一種久違的情感在瘋狂地撞擊他的心弦,然而,他既不想承認,也不願面對。


  「侯爺,其實,您可以給她取子彈的,您以前不是也幫k1取過么?假如您下不了手,我也可以幫忙的。只要拿刀子挖出來就行了,再用打火機一燒,我有經驗……」t3終於忍不住說道。


  「開你的車,別廢話。」


  t3爭分奪秒,闖過若干個紅燈之後,終於將車開回了皇冠。不等車子停穩,早已準備好了推車的姜汝礪就迎了上來。


  「手術完注意觀察,她醒了第一時間告訴我。」萬國侯吩咐道。


  「假如……」e1一邊幫姜汝礪的忙,一邊擔憂地問道。


  「沒有假如。」萬國侯冷冷地說,「這個手術都做不好的話,就別來見我了。」


  目送姜汝礪一行人離開后,萬國侯走進了皇冠主樓。他一口氣爬上了樓頂,然後走到欄杆邊,俯瞰著皇冠庭院中大片的綠地。


  從樓頂往下看,並沒有什麼「危樓高百尺」的感覺。萬國侯發了一會兒呆,心情複雜。他有些高興,因為自己這一次似乎沒有看走眼,選對了女人;但他又有些失落,因為自己終究做了一回「壞人」,再一次「試探」了這個女人。


  他對姜汝礪的醫術比較放心,但一想到姜汝礪要脫掉月漱落的衣服,又有些不開心。「我居然像個小男孩似的吃起醋來了。」萬國侯自嘲地想著。然後,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此時已是晚上十點多,天上那一彎淡月細得猶如絲線一般。萬國侯算了一下,「今天已是農曆八月二十八,秋天就快要過完了。」他回想起這大半年發生的事情,只覺得一切都恍如昨日。


  「從前的人生於我而言,不過是一個不斷失去愛人的旅程罷了。」夜風吹拂起萬國侯額際的長發,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那上面沾滿了月漱落的血,「但我不會重蹈覆轍。」


  想到這裡時,彷彿是有心電感應一般,他的袖扣亮了起來。萬國侯抬起手臂,對著袖扣說道:「人帶來了?」


  「在皇冠二樓書房,您來嗎?」


  幾分鐘后,洗凈雙手的萬國侯推開了皇冠二樓的書房大門。


  老叫花子被綁在一張紅色的椅子上,綁得十分結實。他看到萬國侯,便瞪大了眼睛,目光中沒有一絲畏懼和退讓。


  「南澤雨的女兒怎麼樣了?」萬國侯問道。


  「被便衣小隊救下來了,好像沒受傷,應該沒什麼問題。」k1答道,「反正,我趕去的時候,她已經被南澤雨的人送回家了。」


  「他們知道人被你們捉來了嗎?」


  「當然不知道。」k1咧嘴一笑,「z2假扮成老東西的樣子,把南澤雨的人引到城西去了,估計再過一會兒z2就能甩掉尾巴回來了。」


  老叫花子緊緊地盯著對話的兩人,「你們早就安排好了?」他冷笑一聲,「你們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嗎?知道我要從三樓的窗戶往下跳?」


  k1冷哼了一聲,「我對你肚子里的消化物沒興趣。侯爺吩咐過,所有的出口我們都布置了人的。」


  萬國侯使了個眼色,k1便拉了一張金色的椅子,放到了老叫花子的對面。萬國侯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你從樓梯往外沖也好,你從洗手間、走廊的任何一個窗戶往外跳也好,我的人都能抓到你。你應該感謝我。」


  「感謝你?」老叫花子仰天大笑,「你把我捆在這兒,還要我感謝你?」


  「因為你落到了我的手裡。你要是被南澤雨抓去了,那可就不好說了。」萬國侯平靜地說,「你開槍打傷了我的女人,我沒有跟你計較,已經是非常客氣了。」


  「哦,那多謝了。」老叫花子陰陽怪氣地說,「不過,不是謝你,是謝謝你的女人,要不是她中那一槍,你就不會對我客氣,是吧?」


  「你他媽……」k1聽他這樣囂張,氣得立刻就要撲上來揍他。


  「你先出去吧。」萬國侯阻攔了k1,「對了,你去接一下狂心,他還在學校里呢。」


  k1恨恨地瞪著老叫花子,「侯爺,在蘇州的時候就說好了的,我要揍他兩頓。」


  「行,等我問完了,他就是你的了。」


  得到許諾后,k1便離開書房,關上了門。


  兩人四目相對,沉默不語,雙方都像是在揣摩對方的意圖。片刻后,萬國侯起身走到柜子旁,拿起了一瓶威士忌,「macallan-64-year-in-lalique。」他微笑著說,「我下午剛打開,你要不要喝一點兒?」


  老叫花子搖搖頭,萬國侯便只給自己倒了一杯。他用的酒杯是由七色珀做成的,老叫花子看到酒杯后,就沒有再移開視線。


  「我猜,你的眼睛並不是現在的顏色。」老叫花子忽然開口了,「你大概是用了現在那些年輕人的化妝手段。」


  萬國侯放下酒杯,小心地從眼睛里取出了兩片特製的淺綠色隱形眼鏡,然後,他抬起頭,用金色的眸子盯著對方。


  老叫花子不禁哆嗦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還是金色比較好看,那個綠油油的看著像鬼。」


  萬國侯失笑,他輕輕晃動著杯子,「其實我很想給你鬆綁,但我又擔心你在我這屋子裡亂來,所以,還是先委屈你一下。」


  「哼。」老叫花子打量了一圈周遭,「你這裝修風格跟你的年齡很不搭。」


  「你說得沒錯,我家是按照一個1930年出生的人的品味來裝修的。」萬國侯淡淡地說著,沒有錯過對方眼中那一閃即逝的驚訝。


  「你以為你能嚇著我?」老叫花子忽然哈哈大笑,「你這張臉確實很有欺騙性。」他「嘖嘖」了兩下,「but-you-are-not-august。」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萬國侯漫不經心地說,「我的名字是ernest-august,不過,august其實是我爺爺的名字,所以,也可以說我不是。」


  老叫花子大吃一驚,像是完全沒有想到對方會這樣回答。他踟躕了好一會兒才說:「你如何證明你是august的孫子?」


  萬國侯似笑非笑地說:「用我的臉和眼睛還不能證明嗎?」


  「當然不能。」老叫花子答道,「你說的這些都是可以通過手術完成的。」


  「要做這眼睛的顏色,可不像你說的那麼容易。」萬國侯小啜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說,「除非現在還能找到么打和婆挪這兩種植物,而且必須得按照科頓的調和比例注入虹膜。」


  「我得承認,你做了很多調查工作。」老叫花子越來越不安了,「你知道的真不少。」


  「我很好奇,你為什麼這樣抗拒承認我的身份?」萬國侯微笑著說。


  「我為什麼要承認你?」老叫花子反問道,「就憑你說的這點兒東西?」


  「為什麼你對我有這樣大的敵意?」萬國侯放下酒杯,走到老叫花子附近,「就因為我這張臉嗎?」


  「是的,你的臉簡直和他年輕時一模一樣。」老叫花子喃喃低語,「可我知道,他已經死了。」


  「是的,2011年他就去世了。」萬國侯的臉色一沉,「他這些年吃了很多苦,而你並沒有為他做過些什麼。」


  老叫花子沉默良久,「說說看,你對我了解多少?」


  「不多。」萬國侯坦率地說,「我之前只是懷疑,直到今晚在和你過招的時候,我才確定了你的身份。」


  他重新坐到了椅子上,「我查過你的指紋,去過你暫住的千秋教地宮,我的人也跟蹤過你,但是都被你甩掉了。你太神秘了,簡直就像個幽靈。」


  老叫花子凄涼地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擁有我這種金色眼睛,並且現在還存活於世的,按理只有我一個人了,你的出現曾經讓我非常緊張。因為,假如你是敵人的話,那麼漢諾威家族的敵人比我想象的還要強大。」萬國侯嘆了一口氣,「還好,你不是我的敵人。」


  老叫花子警惕地看著萬國侯,「你既然去過蘇州,那你應該知道我在找什麼。」


  「我只知道一部分。」萬國侯說,「我知道你在追蹤南澤雨一家,從這一點來說,我們應該算得上是盟友吧。」


  老叫花子搖了搖頭,「我不單單追蹤南澤雨,我追蹤的還有『不仁社。』」


  萬國侯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憤恨與悲涼,禁不住感到一陣心酸。他直視著這張蒼老的面孔:雖然是黃種人的膚色,但卻有著黃種人當中不常見的高鼻樑和深邃眼眶,以及線條分明的薄嘴唇。


  老叫花子注意到了他的眼光,自嘲地笑了笑,「你覺得我的膚色很奇怪?」


  萬國侯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是因為我是混血兒。」老叫花子神情淡漠地說,「我的母親是中國人。」


  「和我猜得一樣。」萬國侯說道,「只是爺爺沒有告訴過我。」他垂下了眼帘,「也可能他是打算出獄以後再告訴我。」


  兩雙金色的眼睛沉默地對視了一會兒之後,老叫花子問道:「你從哪兒弄到的七色珀?」


  「我可以回答你的所有問題,但在這之前,我希望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萬國侯說道。他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袖扣,而雙眼則如刀地盯著老叫花子。


  「什麼問題?」


  「你知道一個叫做潘寧頓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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