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地心世界
人成眷，氣猶喘，春十七娘偎依在意中人懷中，語如遊絲：「周郎，方才我意欲贈送修為，但心意難以溝通，無法如願，可見你並未真心對我。」
周星星以手枕頭，望著漆黑夜色，幽幽說道：「美好的願望有時會落空，艱辛的付出有可能得不到回報，執著的追求不一定達到彼岸，巫山雲雨亂盡不見得能露出真面目，若你還要一意孤行，不妨捫心自問：我心誠否？」
春十七娘半輕半重地咬了一口周星星的肩膀，嗔道：「周郎想從我身上打聽事，儘管問便是，不必跟我掉文！今夜我已是你的人，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周星星點頭道：「好，你倒給我說說看，化身成凡人的妖怪與凡人交合時，何以會露出原形？」
春十七娘回答道：「眾生皆知，元神控制靈魂，靈魂控制肉身。妖怪與凡人行周公之禮時兩者元神皆損耗，俱是最虛弱之時，凡人所損失的元神進入妖怪體內，企圖控制其靈魂，進一步削弱了妖怪的元神對靈魂的控制，從而導致靈魂變回原形，最終導致妖怪原形畢露！若妖怪所流失的元神在體內俘獲了凡人的元神，則兩者凝聚成元神核，元神核寄居胎核，日久漸成胎兒的元神，從此元神靜等靈魂來投胎。周郎，你說我會不會懷上孩子？」
周星星悵然道：「就算懷上，也是妖孩，生來何用。」
春十七娘柳眉倒豎，怒道：「難不成周郎還懷疑我是妖怪？你休想尋這個借口來拋棄我，我不答應！」
周星星愁苦道：「方才我與你行周公之禮時，藉助閃電之光，看到你面如桃花，以為你情生紅暈所致，並不以為然。孰料行事畢，閃電又亮起，我看到你渾身膚色俱呈粉紅色，端的是不折不扣的粉紅佳人！前世留給我的記憶讓我知前後上千年，知曉西方還有膚色白的人與黑的人，但記憶里從未出現過膚色為粉紅之人。若春十七娘敢說自己不是妖怪，那我周星星便敢說我不是人！」
春十七娘哼道：「是極，按我來的那個世界的眾生眼光看，周郎的確不是人，是妖怪，而我才是真正的人！」
周星星不解道：「世界只有一個，你所說的世界又在何處？」
春十七娘用玉指戳向周星星的胸口，一字一頓道：「在地心！」
周星星驚訝道：「地心人！據我所知，後人並沒有關於這方面的記載！」
春十七娘摟緊周星星，甜言道：「只因我的意中人是個翻天覆地的大英雄，所以才將他前世所預知的未來徹底改變了！」
周星星啄了一口春十七娘的臉蛋，央求道：「絕世粉紅佳人，且將地心世界的情形道來聽聽，以撓我心頭之癢！」
春十七娘以此要挾周星星發誓：今生今世不得拋棄她！周星星眉頭不曾皺一下，便發了誓言，春十七娘這才喜滋滋地言語道：「正如《三五曆紀》所記載，天地混沌如雞子，盤古生其中。萬八千歲，天地開闢，陽清為天，陰濁為地。盤古在其中，一日九變，神於天，聖於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盤古日長一丈。如此萬八千歲，天數極高，地數極深，盤古極長。
亦正如周郎著的《盤古真經》所言，盤古化成地心吸引濁物，使得大地呈圓狀，歷經滄桑，大地上出現萬物，為使萬物演變成生靈，盤古將自己的靈魂與元神分解成無數個，讓它們穿越大地寄居萬物。隨著靈魂與元神的漸漸離去，縮成一團作地心的盤古難免一死。趁著體內尚有殘餘的靈魂與元神，垂死的盤古將手中的開天闢地斧化成熾熱的鐵液，鐵液與身外之地溶成一體，形成一道熾熱的堅不可摧的保護層，以此保護作為地心的心臟不會被大地擠壓碎。
殘餘的靈魂與元神離體后，雖然沒能穿過鐵液層，但已使盤古死去，盤古龐大的身軀漸漸腐朽與變化，最終變成大地與萬物眾生。諸如：身上的塵土包裹心臟成大地，四條肢骨分上下左右一頭擎住保護層一頭撐在大地上，體內濁氣成風雲，元氣為仙氣，血液成江河，筋脈為地理，肌肉成地肥，發髭為參天樹，皮毛成花草，齒骨為金石，精髓成珠玉，身之諸蟲因仙氣所感，被殘留的元神與靈魂附身後，化為異於地上的千禽萬獸。因地上和地心上的靈魂同源於盤古的靈魂，而盤古的原形為人神，所以地心與地上的千禽萬獸皆朝著人形演變。最終地心之獸有少許進化成人，大概是因為長年被鐵液層的紅光照射之故，地心人膚色皆為粉紅色。」
周星星環住春十七娘，輕拍著她的酥背，閉住雙眼，在腦海里勾勒出一副地心世界，並將它付諸成語言：「鐵液層是牢固不可破的天穹，熾熱的天穹所散發的光芒成為日光，日光普照被四根擎天柱固定在中央的地心上，從此地心世界無暗夜。除非江河之水被日光照成水汽，水汽相聚成雲，遮擋了日光才能形成陰天。但過不了多久，水汽凝聚成雨點，不堪重負之餘，被地心吸落回大地。地心萬物得享雨露，長成奇形怪狀異於地上的萬物，萬物的主宰者人類，依靠自身的資質，通過不斷地摸索，修鍊出的法力和修為碾壓妖魔鬼怪，並以仙佛自居，統領地心世界的眾生！」
春十七娘搖頭道：「錯了，錯了！後面說的大錯特錯！地心世界沒有神仙也沒有佛聖，統領地心世界的也不是人，是妖魔鬼怪！人在地心世界的位置等同於地上世界的妖怪，人人得而誅之。造成地心人如此處境，究其原因，不外乎盤古之故。地上世界的演變循規蹈矩，在眾生還沒摸索出修鍊法的情形之下，地上的凡人數量已與千禽萬獸等同，隨後凡人摸索出了修鍊法，從此得道成正果者不計其數，有的死後靈魂投胎於禽獸，禽獸得以修鍊修為與法力，於是地上出現了妖怪。
顯而易見，資質比不上人而且修鍊又慢了人類一拍的妖魔鬼怪，最終難逃被仙佛掌控的世界演變趨勢。而地心世界演變的過程有異於地上世界，正如我前面所說的，盤古死後，身之諸蟲變成了千禽萬獸，得益於盤古肉身轉變成的各種寶貴資源，禽獸未進化成人之前已有一部分開始懂得修鍊，這部分禽獸有了修為和法力后，變成了妖怪，並且開始掌管地心世界。
等到有禽獸進化成人而且輕而易舉修鍊成仙時，地心眾生才明白做人的好處。但這對於早已修鍊成仙的妖怪而言，不亞於晴天霹靂，惟恐日後地心世界的掌控權被地心人搶走，妖怪開始屠殺地心人。直至如今，地心人已瀕臨滅絕。因此，周郎有幸娶到地心女而且是僅存為數不多的大美女為妻，當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周星星傻笑道：「嘻嘻，聽粉紅佳人一席話，周郎我受寵若驚。但不知粉紅佳人你如何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生存，莫非當日你當著無垠仙長的面所訴說的凄慘身世竟是真的？」
春十七娘點頭道：「當然是真的了，不過，為了博得無垠宮主的同情，話里言間難免有所修飾。倘若周郎用心聽我把話講，保證讓你聽完之後將我抱得緊緊的！話說一萬八千年之前，說到這裡周郎必然會疑惑，地心世界的眾生如何算時間？這個問題牽扯到盤古大神的心臟，盤古雖已死，心臟跳不止，無論處在地心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只要靜心聽，總能聽到地心跳，是不是很神奇呀周郎！
沒有妖怪能夠解釋得清這個因由，直到地心世界出現了一個外來人，眾生才得以知道地心跳的原因，原來世界之外還有世界，盤古所創造的這個大世界被天空之日吸引得團團轉，你吸我也吸，從而導致地心一張一弛，有規有律地跳動了起來。雖然之前沒有妖怪明白這個道理，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發明了一種利用地面震動計算出地心跳的儀器，地心跳儀器使眾生知道了時間，也使我能夠準確地道出身世。
那一年我四歲，與其他地心人小孩一樣，躲在惶惶不可終日的娘親懷裡，與爹娘一起亡命江湖，躲避妖怪的追殺！值得慶幸的是，我爹娘均有一身修為和法力，每每遇到妖怪之時，都能化險為夷。地心世界雖然比不上地上世界大，但也不小，經過兩年多的逃亡，爹娘帶著我走遍了大半個地心世界，最後隱居在渺渺茫茫的湖泊之中的一個小島上。一家人住在這個彈丸之地，雖說日子過得很清苦，卻是我一生中感到最快樂的時光。
但好景不長，小島附近有個老魚妖知道消息后，便來島上吃人，我爹娘聯手斗他也占不上風，殺千刀的老魚妖憑著高強的法力將我娘擊成重傷。我爹當時的模樣很嚇人，整個人已經發了瘋，死死地抱住老魚妖，只用嘴來咬，滾到地上咬，翻到荊棘叢中咬，摔下岩石上咬，掉入湖裡還在咬，湖面染成了紅色，但是我爹從此以後再也沒有浮出過水麵。
哭哭啼啼的我攙著重傷的娘親進入石洞后，娘便讓我偎依在她的懷裡，而後她用兩個大拇指摁住我的太陽穴，我立刻感覺到有兩股柔和的暖流從頭上緩緩流淌到肚臍處，片刻之後肚臍處變得熱烘烘的。我當時才六歲，不知道娘親這是在將她的一身修為傳授給我。娘親傳授完修為給我后，整個人變老了，滿頭烏髮已成銀絲。但她卻笑著跟我：孩子，娘親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治病，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等你琢磨出肚臍眼裡面變暖的道理，娘親的病也就好了……」
周星星摟緊泣不成聲的春十七娘，沉痛道：「想不到地心世界如此慘絕人寰，想來地心之上必定還有許許多多個像春十七娘這般孤苦伶仃之人，真乃造化的悲哀！」
春十七娘哽咽道：「你哪能關心得了這麼多人，關心我一個人都足夠你了。再說地心世界如今有我師父掌控，妖怪哪還敢肆意殺人，除非妖怪活得不耐煩了！」
周星星疾疾問道：「敢問春十七娘，尊師為何許人也，莫不就是菩提老祖？」
見到春十七娘點頭，周星星義憤填膺道：「據我所知，三百年後，菩提老祖殺人如麻，可見他決非善類，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為了達到不可告人目的，竟然派冰清玉潔的女徒弟來投我懷送我抱，簡直是豬狗……！」
話猶未了，春十七娘以手掩住周星星的嘴巴，嗔道：「師父他老人家對我恩重如山，不許你這樣說他！況且我也沒見他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反而是救人於水深火熱之中。至於周郎所說的百年後事，乃虛無之事，作不得准，豈不知未來已因你而變！」
周星星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春十七娘你怎的還是這般糊塗，我問你，你師父派你來討我歡喜意欲何為？」
春十七娘搖頭道：「無惡意，師父他就整日跟我吹噓周郎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美男子外加大英雄，是三界之中令無數個少女為之傾心的男神！還說女子此生不嫁周郎，自稱天仙女也枉然！又說是女子寧當周郎妾，不作唐皇后！還又說周郎回眸眨下眼，八旬老尼立牌坊！最後師父說：徒兒，你的九生九世都是周郎的九生九世的情人，若男女十生十世都是情人，玉帝與王母只能讓位！師父我言盡於此，你自己看著辦吧！」
周星星鄭重地點了點頭，說道：「雖然你師父所言不虛，但是我還是不信他會無的放矢。譬如，你曾跟妙善提及過的下藥給觀音菩薩之事，我懷疑此事便是他使指你乾的！」
春十七娘失聲道：「不是我乾的，是猴子！」
聽聞春十七娘如是說，周星星臉上陰晴不定，良久才冷笑道：「這猴子做好事不留名，當真是個好徒弟！」
春十七娘嘆氣道：「我還有更糟糕的事情要告訴你哩，當年猴子幫周郎打聽黃毛大王的下落，變成了一隻蜚蠊怪混進成仙洞府，從眾蜚蠊怪身上打聽到了黃毛大王的下落，待他尋到地獄之谷后，才發覺幫我師父辦事的黃毛大王的實力今非昔比。正當猴鼠斗得難分難解之際，在地獄之谷監工的地心樹精告訴猴子，去到西極荒漠便可見到我師父。
猴子遂去西極荒漠，見到了我師父，師父便吩咐他下藥觀音菩薩，說是觀音菩薩已經和周郎眉來眼去，不如撮合撮合，趁機打臉如來。猴子見是好事，自然應允，回來時提了一個毫毛變的鼠頭回來哄你。這些事情都是猴子親口告訴我的，想來師父跟他提及過我，而我之所以把真相告訴你，除了表明真心，更多的是希望你不要把我師父想得太壞了，畢竟他沒有害你之心，反而讓你桃花運連連，此時此刻眼前眼下就是最好的證明。」
周星星唏噓道：「若有一天，你也像我一般被人當成猴耍，你會慶幸有猴食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