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聽天由命
午時，沙僧叫醒熟睡中的驚天吃午飯，一瓢井水當頭澆，衝去渾噩諸事來，拾掇好穿戴，驚天與三個徒弟來到用膳房，圍著擺滿素飯素菜的圓桌落座。看著孫悟空放在桌子上的一卷經書，驚天問道：「猴子，金剛食否？」
孫悟空蹲在椅子上，手抓一個白晃晃的蒸餅，說道：「小師父，方才俺老孫已送它去林子，讓它啃飽樹皮吃撐樹葉矣！小師父與金剛今日直睡至日頭當空，不知昨夜去了何處搗騰？」
驚天趕緊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菩薩慈悲，師父昨夜至秋月的閨房，與觀音大師商討西方傳教大事，千頭萬緒，直至天亮談未了，說不得師父今夜還得去叨擾叨擾她！」
還蒙在鼓裡的豬八戒和沙僧驚呼道：「秋月是觀音菩薩？」
驚天皺緊眉頭，說道：「二徒不必如此嚷嚷，師父也不會將你二人當成啞巴！秋月已被天庭深鎖冷宮，觀音菩薩扮成她，乃是領了佛旨前來見機行事。昔日師父對秋月情深深意濃濃，情願一命抵一命。今日師父看破紅塵，甘願以身渡人，觀音菩薩大慈大悲，欣然同意。因此，如天庭所願，師父決定跳出佛門，皈依道教，再去西方佈道說法。三個愛徒倘有意見，容師父吃得一碗白米飯再說不遲！」
驚天從容地吃著米飯，孫悟空對兩位師弟說道：「既得觀音大師首肯，我師兄弟三人自當聽從於小師父！」
豬八戒哼哼道：「做和尚吃齋，做道士也是吃齋，托缽夠硬，緣瓢夠大！」
沙無門皺眉道：「我師兄弟三人不過是口頭答應皈依佛門，倒無所謂。師父卻是做了剃度儀式，佛像面前跪拜是鐵證，懷中度牒是明證！如今說還俗便還俗，豈非如兒戲，望師父三思而行！」
驚天只好放下碗筷，念了一聲佛號，說道：「門外看門內，彼岸望蓮花，將心向明月，明月照我行！」
見師父執意如此，三個徒弟沒奈何，點頭稱是從師意，埋頭悶吃若有思。碗上蠅蟲嗡嗡飛，飛出門外向雲飛，化成神仙駕白雲，直縱天上報玉帝。
日影漸向西斜照，桃花林旁靜心樓，驚天悄然拾級上，左顧右盼覓佳人。妙善憑欄遠眺山，驀然回首見情郎，喜上眉梢足蓮疾，顧盼無人羞投懷！驚天摩挲妙善的烏髮，輕撫她的玉背，在她耳邊輕語道：「佛祖會不會偷看？」
妙善抬起頭，嗔道：「你我之軀已沾塵垢，哪還入得了佛眼！」
驚天喜道：「早說嘛！早說的話，我何至於撲通撲通的心跳！該罰！」言盡，驚天便來了一個天長地久的深吻。
吻盡意猶未了，二人相依相偎欄下坐，把話訴情意。一個初墜溫柔鄉的少年和尚，一個有著少女模樣卻是一個始終忘不了千年初心的觀音菩薩，就這樣忘我忘天又忘地，也忘了日頭已墜在西邊的山頂上。
咳咳！太上老君不得不咳嗽，蓋因他站在樓上已有一會兒，但眼前的熱戀男女卻忽視了他！驚天正在與妙善面對面地纏手繞膝談心，冷不防被咳嗽聲嚇得縮手縮腳，回過頭來，妙善驚訝道：「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呵呵笑道：「恭喜觀世音喜結良緣，賀喜驚天和尚再添紅顏知己！」
驚天被他人偷窺戀情，惱羞之餘，指著太上老君便罵：「好你個神仙，下凡偷看凡人談情已是不該，偷窺和尚說愛更是該死！」
太上老君冷哼一聲，對驚天說道：「若非你和觀世音生米做熟飯，已是俗人一對，哼哼，當著如來的面，我也敢將動了凡心的觀世音就地正法！朗朗乾坤，菩薩與和尚偷情，置天理於何地？」
妙善伸手擋在驚天前面，正色道：「正如太上老君所言，妙善和周星星無緣佛門，如今已是凡夫俗子。不知太上老君因何故下凡擾塵事？」
太上老君嘆氣道：「眾生有誰能夠想到，眾生仰慕的尊崇的女神，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已經墜入愛河！從此不知有多少的妖魔鬼怪與神仙聖佛為此痛心疾首！更不知會有多少眾生視周星星為眼中釘，為私也好，為公也罷，三界眾生殺周星星而後快！」
周星星將面前的妙善攬入懷中，說道：「有勞太上老君操心，我與妙善塵緣已定，是生是死，聽天由命！」
太上老君頻頻點頭道：「知識務者為俊傑，孺子可教也！難怪乎，誓死追隨如來的念了千年佛經的觀世音也難逃你的魔掌！你既肯聽天由命，本仙便點化你，天庭欲派你去西方佈道說法，以此宣傳道教的正統學說，弘揚道教得道升天的道法。此外，仔細探查西方天堂及各路神仙妖魔的實力。待你返回時，玉皇大帝論功封仙，天界少不了你的一席之地！」
周星星喜道：「既是天命，敢有不從，但不知身去何處道觀，拜在何許道長的足下？還望太上老君指點迷津！」
太上老君甩了下拂塵，說道：「你這一路去長安，自會有神仙指點。除此之外，你可還有其他的憂慮？」
周星星陪笑道：「正要說哩，如今我對妙善愛入骨髓，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因此，懇請天庭讓妙善隨我去西方，一來是怕如來拿她要挾我，二來妙善可代言佛教去西方弘揚佛法！」
太上老君閉眼思索，隨即眉笑眼開道：「此提議端的是妙不可言，不愧是道教的後起之秀，本仙果然沒看走眼！觀世音失身，如來若要遮醜，只有殺！若殺不得，也只好打落牙齒往肚裡吞，乖乖地派她去傳教，如此這般，傳教的大局便掌控在天庭手中！為此，妙善從此以後便是秋月，你二人千萬切記！」
周星星大讚道：「姜還是老的辣，太上老君深謀遠慮，端的是無以言表，佩服，佩服！但不知秋月何時返家，我好攜手妙善共游西方！」
太上老君會心一笑，說道：「既得隴，何望蜀？身邊的絕世佳人不也是秋月么？」
周星星嘆氣道：「我天生稟賦玉樹臨風英俊瀟洒氣宇不凡，若只配得上擁有一位絕世佳人，敢問神仙，天理何在？我生就感情豐富，沒有七八九個紅顏知己，不妨再多一點，如何彌補得了感情的缺陷？何況，留一個凡人在天上能做什麼，不怕污了仙境么？」
太上老君哂笑道：「天庭不放秋月回凡間，也是為了你好！有天庭保護她，你便可以無後顧之憂，安安心心去西方傳教。」
周星星在妙善臉上親了一口，說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強求，實不相瞞，秋月性情偏執，放在以前，她仍不失為絕世麗人，但自從我認識妙善以後，我才知道什麼是完美女神！她，貌如花王，花見調謝，日見落山，月見墜河，星見隱跡，鳳見變雞，佛見還俗，神見下凡，妖見不活，魔見尋死！就這麼一位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眾生心目中的女神，還純潔善良，嫻雅仁慈，溫柔體貼，知書達理，端莊又不失可愛。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她雖然以身許我，失了佛法修為和法力，但她還是一位有著出神入化的本領能夠保護我的仙女！但願從此不要再見到秋月，不然憑她凡人的智慧，我很難跟她解釋妙善仙女的種種優點！我也不計較她說我是負心人，畢竟我已經在她面前自盡過，雖然沒有死，但心意已到！」
妙善抬起頭來，難以置信地望著變了心的情人的面孔，心中不知是悲是喜，眼淚幾欲脫眶而出，微啟紅唇，不知從何說起。卻見情人用嘴唇封住了自己的紅唇，他的眼角分明落下了一滴淚水，妙善亦覺得臉上滾燙，兩行熱淚已落地。
太上老君看不下去，化身成一道清煙，飄出樓外，扔下了一句話給周星星：「忘了告訴你，王母娘娘打算收秋月做義女！」
聽聞此言，周星星悲喜交加，擁著妙善欄下坐，且擦拭她的淚水且恨道：「我以為去西方傳教之前，還能夠見秋月一面，不想天庭竟然如此可惡！枉費我說了一番違心話，若教秋月聽到，教我如何面對她！」
妙善淚中帶笑，言道：「我就知道你不是薄情郎，若你為了我而拋棄秋月，只怕我於心不忍之下，也會離開你！」
驚天側頭望著遠方群山，幽幽說道：「我與秋月自小相交，打從第一眼看到她起，就覺得冥冥之中，將會和她在一起。她八歲那一年，心愛的手絹被猴子咬破，當時心高氣傲的我收藏了起來，夜裡拿娘親的針銹來補，總是補不好，後來手絹被埋在廢墟里，成了一大憾事。剛出家的那一段時間裡，面對家破人亡，我心灰意冷時，秋月出現了。
她時常來驚天寺，一來就去說禪崖聽我講禪，坐在能讓我看見的樹墩上，兩手托著腮，臉帶笑意，聽我講禪，從午時到日落，直至跟隨她的護衛來尋她。我曾問過她，雖然上天安排了姻緣給我們，但是我已經出家，你為何還來找我？她說，我相信上天的安排！你孤苦伶仃的，我怎能放心你，所以我來了！
長大了以後，我與秋月彼此交出了真心，在萬丈懸崖下，與她訂了終身，因此，無論如何，此生定不會辜負她！那一夜我與你翻雲覆雨，知道你是妙善公主時，只覺得心中愧對秋月，可是看到你楚楚可憐的模樣時，便情難自禁，忘乎所以。或許是你和秋月長得一模一樣，不知不覺中對你動了真情，但秋月在我心中的地位仍然是無人能及的。妙善，我如此說，你不介意吧。」
妙善抱著周星星的臂膀，頭依在他的肩膀上，嘆氣道：「秋月本與你廝守才對，但陰陽差錯之下，卻換成了我，我也覺得愧對於她！」
周星星點了下妙善的額頭，說道：「你莫要生出這番心思，不然你會做回一千多年前的妙善公主。水到渠已成，秋月為此成仙，貴為王母娘娘的義女，這或許正是她的造化！你我應該感到高興才對，不行，今夜我還得去找你慶祝慶祝！」
妙善羞道：「你要來找我，誰攔得住你！趁你還沒成為玉帝的乘龍快婿之前，妙善也要爭取和你多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