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真真假假
靈山上藏經閣中，如來端坐蓮花上，觀音菩薩立對面，如來輕啟紅唇道：「觀世音，此事你辦砸了！」
觀音菩薩雙手合十道：「觀音也是依本心而行事，不曾想到秋月為情而瘋，亦未曾想到驚天為情而狂，最終讓觀音白費了一番口舌！但若要依佛祖旨意行事，觀音卻是不忍心傷害秋月！」
如來嘆氣道：「觀音大慈大悲固然是好，但你最終還是害了秋月，秋月為此被深鎖冷宮，這或許比死在你的手上還要難受！你縱然下不了手，好歹也要讓她長年累月躺在榻上！又或者乾脆將她帶回你的普陀山，此般結局難道不比鎖在冷宮裡好么？」
觀音眼角泛起淚花，哽咽道：「佛祖有所不知，秋月是觀音家姐妙緣的肉身，莫說要害她，觀音險些在她面前表露真情！」
雖然說如來時常用佛眼幻像監視驚天，但也只能看到驚天的影像和聽到他的話語，至於他身旁的人則無法可窺。因此聽聞觀音此言，如來張大了嘴，久久合不上，半天才說道：「不知是哪一位高聖，竟然在驚天出生不到兩年的時間裡，下了一步如此高深莫測的棋！本座與天庭在下棋，他卻在一旁指點！勁敵，大敵也！事不宜遲，觀音速速趕去河州城，權且當一回秋刺吏的女兒！見機行事，穩住驚天，本座將提前安排他去西方傳教，以免節外又生枝。二來打聽秋月出生前出現的異常情形，挖出棋外人！事關我佛未來之興衰，望觀音慎之又慎！」
觀音領了佛旨，遂乘蓮花座趕赴東土河州，途經驚天客舍上空時，觀音停頓了一下，隨即又飛向離驚天寺有三十多里路遠的河州城。就在觀音剛才匆匆一瞥之際，驚天客舍左廂房裡，已經昏迷了兩天兩夜的驚天睜開了雙眼！
守在床榻前的金剛見到驚天蘇醒，急忙爬出門，沖著正房吼叫兩聲，聞聲而來的沙僧與豬八戒衝進屋裡后，高興得異口同聲道：「師父，你可醒了！」
驚天忍著傷口的疼痛，咬牙問道：「秋月她？」
沙無門嘆氣道：「事發當夜，金剛抱你回客舍，秋月的護衛便去左廂房外戒嚴，看到房門沒鎖，屋內也沒人影，遂跟我一起到客舍外邊尋人，尋了一夜也未果。次日問金剛，金剛指向驚天寺，我便上驚天寺問大師父，大師父言稱，秋月已被押往天界，佛祖正設法相救。」
驚天又問道：「猴子怎的還未回來？師父要讓他上天去救秋月！」
豬八戒回答到：「猴子臨走前偷偷告訴俺老豬，說是要去三日，讓俺老豬好好保護師父，今日已是第三日，猴子仍未返回，想必他知道會有大難，故意躲起來，猴子狡猾著哩！」
「獃子！你竟敢在背後說俺老孫的壞話，且看看俺老孫如何揪下你的豬耳！」隨著話語聲，孫悟空從屋外走了進來，手臂一伸，便要揪豬八戒的耳朵，見到床榻上驚天的模樣這才作罷。
問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后，孫悟空安慰驚天道：「小師父莫擔心，既然如來肯出手相救秋月，斷然沒有理由不成功！實不相瞞，剛才俺老孫便是尾隨觀音菩薩返回的，若不是嫌她嘮叨我，俺老孫早就到家哩。看觀音菩薩去的方向，正是河州城，想必是送秋月回家了！」
聽到孫悟空如是說，驚天心中寬慰不少，又問道：「猴子，黃毛鼠怪的去向有沒有找到？」
孫悟空取下背上的包袱往地上一放，隨即打開，說道：「正要與小師父說哩，請看！」
驚天用兩手撐起虛弱的身子，探頭一看，赫然看到包袱里立著黃毛鼠怪的妖頭！驚天只覺得心中又是寬慰又是遺憾，寬慰的是家仇已得報，遺憾的是未能親手血刃仇人，想起仇人還有眾多的幫凶，驚人遂說道：「有勞悟空替師父手刃仇人，師父感激不盡，還望悟空道出鼠巢的所在，好教師父日後有機會將助紂為虐的眾鼠怪殺個一乾二淨，替周家莊的父老鄉親們報仇雪恨！」
孫悟空擺手說道：「不勞小師父再操此心，俺老孫已將鼠巢端了個一乾二淨！」
豬八戒哼哼道：「猴子，你吹大話哩，當年群鼠來襲周家莊，除了黃毛大王有點法力，手下的都是泛泛鼠輩。不過幾年的功夫，黃毛大王便能派出三個與他當年法力不相上下的鼠怪來殺師父。可想而知，留在鼠巢的眾鼠怪也弱不到哪裡去！縱是鬥不過你，也還可以遁地逃脫，任你拔完身上的猴毛吹出一群假猴子去追殺，三日三夜也休想殺得完，何況你的猴毛過了一個時辰就變回原形哩！」
孫悟空呲牙罵道：「獃子，俺老孫舉著金箍棒從洞口一路殺到洞尾，三天三夜，眼都不眨一下，那時你又在做甚麼？連小師父都保護不了，還敢來置疑俺老孫，趕緊瞧瞧你的耳朵是不是又在發痒痒了？」
豬八戒頂嘴道：「哄人哩，三天三夜不眨眼，眼不幹？」
孫悟空惱羞成怒，長臂一伸，捏住了豬八戒的肥耳，頃刻間滿屋子的殺豬聲不絕於耳！
雖然豬八戒的話語也有一定的道理，但不可否認，妖頭明擺著，黃毛鼠怪的死已成為眼前的事實，由不得驚天不相信！驚天只好對沙無門說道：「老沙，師父行動不便，你幫我將仇人的妖頭埋至我家宅院廢墟之中，以告我家人在天之靈！」
聽聞驚天此言，孫悟空放過豬八戒，對驚天說道：「小師父，俺老孫只聽說將仇人的人頭掛在墳前桿上，不曾聽說過將仇人的人頭埋起來的道理！」
驚天嘆口氣道：「師父何嘗不想如此，待我身體康復后，師父還會去一趟，到時再將妖頭挖出來，親自祭奠家人！此時若先掛著，不免遭鴉雀啄食。」
沙僧點頭稱是后，拎起包袱便出門。次日，秋家派人來客舍探望驚天，畢竟驚天是秋家小公子的救命恩人，來人還透露了一個讓驚天為之高興的消息，秋月已返家。由此，驚天的傷勢痊癒得很快，加之服用了乾坤袋內有治癒外傷的靈丹妙藥后，在醒后的第三日，驚天已經能夠下地行走。
至第四日，驚天行走已方便，遂讓沙無門駕著馬車載自己前往周家莊，馬車雖然造型簡單，甚至有點醜陋，但卻是金剛變身成的。行出客舍二里路有岔口，一條路往石山縣，一條路往周家莊。周家莊至客舍的路原本已被當年的黃毛大王破壞，最後在驚天寺眾僧侶的努力下，修好了岔口至客舍的這一段路。而岔口至周家莊這一段路卻是金剛與豬八戒昨日才修好的。
據孫悟空言語，昨日修路時，金剛變成一個巨大的石軲轆，豬八戒則變身成一頭野山豬，孫悟空將驚天給的縛妖繩綁在野山豬身上，繩子兩端各綁在石軲轆側邊。如此之後，野山豬便可以拉著石軲轆碾壓路面，只一個來回，路面就平整了。
驚天從未見過豬八戒變成野山豬的模樣，當下便好奇地問駕車的沙僧，沙僧笑言：「二師兄變野山豬后，醜陋無比，自然不會獻醜，昨日他是給大師兄逼的。」
驚天又問道：「豬八戒既然可以變成人，修為和法力自當高深才是，為何他當年連一隻沒有法力的蜚蠊大王都打不過？」
沙僧嘆氣道：「當年二師兄被佛祖一招如來神掌打得靈魂出竅后，閻羅王便按佛祖的吩咐，不給他喝孟婆湯，直接把他的靈魂投生到野山豬身上。為此，變成野山豬的二師兄雖然還能有前世的回憶，但已失去前世的模樣和修為，前世傳承給他的只有淺淺的法力。因此，除非他再修練出一千年的修為，又或者多吃點人肉，才可以變成人形豬妖！但觀音菩薩不可能讓他去吃人，也等不得他修鍊一千年，只因佛祖要二師兄去保護師父！
無奈之下，觀音菩薩只好將二師兄吸入寶珠凈瓶內，去找南極仙翁借人皮。南極仙翁能夠在鳥不拉屎的南極之地過得有滋有味，蓋因他專做一本萬利的人肉生意！據二師兄所言，南極仙翁讓徒弟們去凡間當盜墓賊，專盜生前長得俊美的男女屍體運回南極之地，再將屍體埋在冰川之中，以備不時之需。
找南極仙翁買人皮的都是妖魔鬼怪，雖說妖魔鬼怪有了高深的修為後可以變成人形，但維持的時辰不長，一旦到月圓之夜或被照妖鏡照到后難免會現出原形，加之妖魔鬼怪生就奇醜無比，就算變成人形也好看不到哪裡去。穿上南極仙翁賣的人皮后便可以彌補以上的缺陷。只因所賣的人皮有這個妙處，所以南極仙翁賣的價錢極高。
妖魔鬼怪要是沒有拿得出手的寶貝，休想買到一張人皮！而且長相越俊美的人皮越是天價，有的屍體封在冰川里上萬年便是因為無人買得起！對此，南極仙翁也不急，因為這個人肉生意僅此一家，別無分號。妖魔鬼怪穿上人皮之後，若沒有南極仙翁開啟天上的南極之光照耀到人皮上，人皮便不能與原身合二為一！
有了這個底氣，再加上南極之地乃世界盡頭，不屬於天庭管轄之地，所以南極仙翁並沒有把佛祖放在眼裡，拒絕了打著佛祖名義來借人皮的觀音菩薩！可憐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手上只有三寶：蓮花座、寶珠凈瓶和楊柳枝。但這三樣都是她賴以行善凡間的法寶，豈能轉手給他人？觀音菩薩便打算返回靈山找佛祖拿法寶，豈料南極仙翁說：『你身上還藏有一寶，若捨得拿來典當，我可以借一副相貌俊俏的人皮給你的豬郎。』
來買人皮的都是妖魔鬼怪，不曾有神仙聖佛來買過，所以，這不能怪南極仙翁誤會觀音菩薩與二師兄有仙妖之戀，但觀音菩薩還是很生氣的問道：『我身上僅有三寶，何來的第四寶？』
南極仙翁道：『我所說的寶便是你，我只聽聞人妖相戀，人鬼相愛，人仙相許，但未曾聽過仙妖生情。莫以為給一頭豬披上了人皮，便是俏郎，穿到底，它仍是一隻披著人皮的豬！你生得如此貌美如花，何苦插在豬糞上？不如留在南極與老夫樂逍遙，只要你歡喜，老夫一日換百般俊模樣的人皮來陪你，心動否！』
唉！可憐的大慈大悲觀音菩薩！若不是二師兄親眼所見，我沙悟凈還以為觀音菩薩頂著大慈大悲的光芒普渡眾生，走到哪兒便受到哪兒眾生的尊崇，萬萬沒想到她還有一樁樁此般讓人心酸的遭遇！可想而知，我只是個聽者還如此這般替觀音菩薩叫屈，更何況是身臨現場的二師兄。
二師兄當時便發飆，怒罵南極仙翁道：『你這臭不要臉的老頭！觀音菩薩乃三界眾生的女神，只可仰慕，不容褻瀆！俺老豬當年敢在玉皇大帝眼皮下調戲嫦娥，但不曾冒犯過觀音菩薩隻言片語。你是甚麼東西？竟然比俺老豬還囂張！觀音菩薩心慈，自然不會去稟告如來說你欺佛太甚，但俺老豬可不會放過你，定會向如來稟報，讓他率三千諸佛來滅了你這個鳥不拉屎的南極之地！」
南極仙翁或許是被二師兄所言嚇到，是以向觀音菩薩妥協：押寶珠凈瓶與楊柳枝在南極之地，便可借人皮。可憐的大慈大悲觀音菩薩為了完成佛祖交待的任務，竟然應允了！由此，二師兄有了一副光鮮的人皮，但人皮終究掩藏不住他的大頭和大肚子，好端端的一副皮囊被他穿得變形了！按觀音菩薩的猜測，以南極仙翁這副德性，斷然不會接受她拿變形的人皮換回寶珠凈瓶和楊柳枝。所以，師父現在看到的觀音菩薩手中的寶珠凈瓶是她在地攤上買的，右手拿的楊柳枝是上了色彩的。」
驚天聽盡沙僧的言語后，感慨道：「觀音姐姐太慈悲，捨得讓情郎給其姐，捨得拿眼和手救父親，捨得凈瓶與楊柳枝給豬頭換一副人皮，捨得七情六慾普渡眾生！但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是天命使然，還是憑心而為，抑或是有難言之隱？也許只有她自己才能夠明白！」
女神便是女神，能讓沙僧與驚天以她為話題，一路說到周家莊，到了宅院廢墟，沙僧扒開埋黃毛大王項上妖頭的瓦礫后，驚天傻眼了，鼠頭是有，卻是一窩活蹦亂跳的尋常老鼠的鼠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