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疑團莫釋
日上三竿，驚天回到藏經閣，碰見唐僧來相問，昨日收徒可順利？驚天回言，莫操心，猴子聽話又孝敬，是個好徒兒！唐僧囑咐道，近日夜間莫練掌，早早歇息念佛經，但恐群妖相聚象鼻山，捉你入鍋蒸熟吃，到時後悔已見晚！驚天不屑道，猴子住在山腳下，妖怪哪敢來滋事，除非活得不耐煩，想去地府看風景！
昨日驚天醉榻香閨中，陣陣幽香隨入夢，儘是一夜溫柔鄉，今兒醒來不免神清氣又爽，正值日頭暖洋洋，辭去唐僧便來說禪崖。崖上松下盤腿坐，雙手合十半閉目，眼前木墩無人坐，驚天依舊說妙禪。善男信女陸續來，爭先恐後搶前座，靜聽大師把禪講。
諸佛深諳萬物理，花開花謝是輪迴。瓜熟蒂落深埋地，沉寂光陰等時機。一朝蘇醒頂破地，只為大地添新衣。採光吮雨扎土裡，三者不缺猶可綠。綠葉托出百花香，招來蜂蝶把花采。春風拂面吹大地，微微花粉隨風飄。飄落旁花入花蕊，粉粉相見兩兩吸。猶如父精入母體，結核成胎生齣子。果熟蒂落重埋地，曇花一現只瞬間。眾生何嘗非百花，難逃六道苦輪迴。若能皈佛脫苦海，可如仙花永不謝。
聽到此處，忽有一位婦人插話道：「大師慈悲，能否點化妾身？」
驚天道：「施主不妨說來聽聽，小僧洗耳恭聽。」
婦人道：「妾身有小女，妙齡方十六，與和尚私通，說是上天按排的。唯恐小女將來無善果，妾身夜不能寐，還望大師點化。」
驚天知前後上千年不假，但還不至於知道世間凡人的前後之事，也沒有足夠的閱歷說出一番模凌兩可的人生大道理來。因而，教他從何談起，但聽婦人之言，意指自己。驚天便解散善男信女，爾後對婦人說道：「既是上天安排，小僧不敢妄言。」
婦人問道：「若那和尚便是大師，大師又該如何說？」
驚天回道：「佛祖尚且聽天調遣，何況是小僧。」
婦人又問：「若上天的安排錯了呢？」
驚天又回：「上天若錯了，便順人心，若他二人已生情愫，小僧以為不妨將錯就錯，凡間真情無過亦無錯，即便是和尚與道士的。」
婦人皺眉道：「大師如此說，卻將佛道兩家的理念置於何地？」
驚天哂然一笑，說道：「小僧僅對施主言語，難傷其筋骨，倒是施主之言露出了破綻！請教是何方高人，能否現出原身，好教小僧仰慕仰慕！」
話音剛落，婦人周身亮起萬道霞光，身形轉一圈變成了女神，但見她頭戴寶冠，彎彎秋月鎖眉頭，眼似雙星，朱唇一點紅，玉面天生喜。裊娜妙身披天衣，腰束貼體錦裙。左手托凈瓶，瓶中甘露常遍灑，右手執柳枝，柳枝青青不計秋，赤足踩紅蓮，紅蓮浩浩不沾塵！
留在說禪崖的善男信女見觀音菩薩現身，慌得伏地不起。驚天驚呼道：「秋月？你怎的變成了觀音菩薩！」
觀音嗔道：「本座乃是觀世音菩薩，不是秋月！」
聽觀音如是說，驚天不由得站了起來，圍著觀音轉了一圈，揮了一下拳頭，說道：「太像了！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出來！觀音姐姐除了裝扮和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異於秋月，容貌、神情與身形跟秋月毫無區別。讓弟子好奇的是，觀音姐姐是為了揭露弟子的罪行才變成秋月的模樣還是羨慕秋月的花容月貌才變成她的模樣呢？」
觀音氣道：「早聽佛祖說你口無遮攔，果真不虛。既稱弟子，為何如此稱呼本座！」
驚天正色道：「姐字，顧名思義，女與且合起來表示加力女。本義乃加力女、女幫手、女助手。觀音姐姐是佛祖的得力助手，為佛門不可代替的加力女神，是以弟子不覺得如此尊稱有何不妥，而且除此之外，弟子再也找不到如此貼切的尊稱！」
觀音竟一時找不到話語來反駁驚天，半天才說道：「方才你開口閉口便是秋月，可見已作孽，對此你還有何解釋。」
驚天嘆氣道：「弟子無話可說，既犯清規戒律，甘願接受懲罰，哪怕是被貶出佛門。但無論如何，弟子還是要和秋月在一起。」
觀音道：「若是其他弟子貪戀紅塵，本座不管。但你肩負去西方普渡眾生的使命，本座怎能任你肆意妄為。教你知悉，秋月在本座的規勸之下，已答應從此不來象鼻山擾你修行。你，還是斷了此情罷！」
驚天點頭道：「難怪數日不曾見到秋月，原來是拜觀音姐姐所賜！觀音姐姐乃大慈大悲的加力女神，竟然做出棒打鴛鴦之事，可見是領了佛旨。既是佛祖的旨意，弟子不敢妄說，但上天已安排，兩情已生根，恐怕也不是觀音姐姐三言兩語所能阻止得了！」
觀音坐下蓮花，這才說道：「你曾點化過無數眾生，今日本座不妨點化你。若你想通了秋月與本座長得一模一樣之理，你便可以明白本座的良苦用心，乃是為你好！亦是為秋月好！」
驚天見觀音不依不饒，便坐回岩石上，娓娓言道：「話說春秋時期，楚莊王有三個女兒，名妙因、妙緣、妙善，其中妙緣與妙善乃王后一胎同時所生。兩位公主在出生的時候，大地震動，室內外異香天華，空中響起天籟之音。兩位公主不僅生得一模一樣，而且身體潔凈，相貌端嚴，五色雲覆蓋著身體。眾人皆言：這是聖人出世啊！
妙緣與妙善雖然長得一模一樣，但是性情各異。妙緣自小活潑開朗，喜愛琴棋書畫，嚮往神仙之道。妙善自小恬靜，心性慈愛，喜愛佛法，不慕榮華。三位公主長大以後，楚莊王為了爭霸中原，將大公主妙因婚配給鄭國公子，以此示好鄭國。因妙緣與妙善傾國傾城，故昭示九州諸國，選諸國公子做駙馬，打算與諸國結盟，再各個擊破。
九州諸國的公子皆知，妙緣與妙善乃絕世佳人，是以紛紛前往楚國應招駙馬，其中秦國的二公子深得楚莊王的賞識，他不僅儀錶堂堂，顏如舜華，而且才兼文雅，學比山成。難能可貴的是他還心虛若谷，為了不至於威脅到秦國大公子繼位，甘願來楚國當駙馬。妙緣與妙善也被秦國二公子的風采折服，同時喜歡上他，妙緣發誓，此生非他不嫁，他若娶妙善，我便出家入道。妙善亦發誓，若得不到他做郎君，今生皈依佛門，了斷塵緣。
楚莊王問秦國二公子，垂青哪位公主？秦國二公子言，俱青睞兩個公主，偏於喜恬靜的三公主。妙緣聞知后，傷心欲絕，以淚洗面！妙善心慈，見不得妙緣如此，遂忍痛割愛，偷偷跑去白雀寺出家，拜慧真為師父。楚莊王聞訊派人逼她回宮，但她堅決不回，庄王惱羞成怒，下令：火焚白雀寺，把僧眾斬盡殺絕。
王后聞此噩耗，哭得死去活來。其實，妙善並沒有被大火燒死，她乃正法明佛轉世，此劫不過是她的機緣，她被山神救出，帶到香山，妙善便在香山修行，成為香山仙長。沒過多久，楚莊王得了一種怪病，痛苦不堪，御醫也束手無策。妙善知道后，毫不猶豫地獻出自己的手和眼，很快治好了父王的疾病。楚莊王對女兒的孝心非常感動，並懺悔自己犯下的罪過，在香山上為女兒修座寺院。
正當大殿上塑三公主像的時候，工匠請示楚莊王：「塑成什麼樣子？」庄王說：「全手全眼。」工匠卻誤聽為「千手千眼」，於是就雕塑成了一尊千手千眼的公主塑像。妙善在此修行，又得佛祖指點，功德圓滿，成為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她為了普度眾生，甘願作菩薩，無心成佛。妙善捨身救父，忠孝兩全，成為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流芳千古！
觀音姐姐，從你的身世之中不難猜到，能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只有令姐妙緣。想那妙緣也是聖人轉世，卻因嫁給秦國二公子，而失去做仙成佛的機緣，這不知是妙善成全了妙緣，還是妙緣成全了妙善？但是更教弟子疑惑的是，從觀音姐姐的身世來看，並沒有任何之處與秋月扯上關係！」
觀音嘆氣道：「本座初次見到秋月時，何嘗不感到迷惑，差點脫口說出家姐的諱名。家姐已仙逝千年，即便她身上的靈魂歷經千年的輪迴投生於秋月，秋月也未必和她長得一模一樣。除非家姐的肉身被還原為胎核，種在秋月母親的體內，才會出現這種情況。你既知前後上千年，不妨道出家姐的肉身去向，從中便可解開迷惑。」
驚天撓頭說道：「弟子知前後上千年的法力淺薄得很，無法全部記起前世的記憶，能記起的只是前世印象最深之事，至於令姐肉身去向這種瑣事，弟子如何得知。倒是觀音姐姐身為舍妹，卻不知家姐的情況！」
觀音嘆氣道：「要修成正果，除了拋棄凡塵雜念，還得經歷漫漫修鍊長路，又教本座如何得知。此惑解不開便罷了，本座以為此事非同小可，你還是不要與秋月來往為好，以免……身陷囹圄！」言盡，觀音徑自坐蓮緩緩升天。
驚天沖著觀音喊道：「即便如此，弟子也不會知難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