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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命中注定

  天竺北方有西天極樂之島,名為西牛賀洲,位於西天門之下,由西方天王魔禮紅守衛,屬天庭的管轄之地。因此,太白金星只需從西天門按下雲頭,便可直墜西牛賀洲。


  西牛賀洲巧峰排列,霧霾環繞,高聳入雲,猶以靈山為最,大雷音寺便在靈山上。太白金星不敢唐突佛門聖地,是以騰雲至靈山腳下后,便扯住雲頭,跳下通往雷音寺的靈山曲徑上。靈山曲徑旁紫芝香蕙,瑤草琪花,山谷里仙猿摘果入桃林,卻似火燒金,白鶴犧松立枝頭,渾如煙捧玉。凡間哪曾有此景?四處美不勝收,處處仙意盎然,不愧是西方極樂凈土,可與天庭相媲美!


  太白金星感慨之餘,拾階而上,入目之處儘是彩鳳雙雙,青鸞對對,真箇是彩鳳向日一鳴天下瑞,青鸞迎風耀舞世間稀。又見那青松遮高閣,遮不住金瓦黃光出綠來;翠竹掩珍樓,掩不住檀梁天香沁人脾;霞光罩古剎,罩不住鐘聲韻長沖雲霄。


  就在太白金星且行且觀怡人景色之際,靈山上大雷音寺里,西天佛祖、觀音菩薩與寶光佛正在藏經閣中議事。唐僧端坐蒲團上,觀音執寶珠凈瓶侍立如來旁,如來祥坐蓮花上,朱唇微啟,正在言語:「本座此番應詔去天庭議事,在玉帝盛情款待之下,免不了逗留數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在凡塵數年間,三藏務必完成本座方才所託付之事。」


  唐僧雙手合十,恭敬道:「三藏自當謹記佛祖之言,依佛旨行事,不負所托。三藏愚鈍,敢問佛祖託付三藏去東土建寺有何玄機?」


  如來眯眼成縫,用鼻孔看著唐僧,說道:「自當是招攬周星星入我佛門。」


  唐僧大惑不解道:「為了區區一介凡夫俗子入我佛門,便讓我這尊寶光佛不遠萬里去東土收他為徒,情何以堪?」


  言盡,唐僧驀然想到對面之佛乃佛祖,由不得他在佛祖眼皮底下撒嬌,遂頻頻擺手,解釋道:「不是三藏想偷懶,三藏以為還有更好的辦法,譬如觀音大師可直接去到周員外家中,告明來意,將周星星領回靈山,那周員外斷然無理由拒絕,高興猶且來不及。試想,即便是周員外的祖墳冒了千年的青煙,也未必有這等好事。所以三藏認為,佛祖大可不必如此折騰。」


  觀音察言觀色,看到如來臉現不耐煩之色,隨即開腔道:「佛祖如此安排自然有深意,豈是你能意料到的。適才佛祖已跟你提過,那周星星降生之時,天上有兩星下凡,諸仙皆不知此二星從何而來。佛祖無所不知,深知未知之物比已知之物更為可怕。


  便如當年生出悟空的石頭,至今為止,尚未有眾生能夠道明它的來歷與年份,但這並不影響石頭裡能蹦出個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來。佛祖打從悟空出生后,深知他的潛能無極限,因而才會要求佛道合一的菩提老祖暗地裡收他為徒,待他學成本事鬧得三界不安寧后,佛祖才將他鎮住,藉此納他入佛門,順勢將佛教推廣至東土。


  現如今,周星星的身世與悟空的身世何其相似,皆是不解之迷,毋庸置疑,周星星的潛能必定與悟空不相上下。眼下佛教遍地開花,道教極力阻撓,正值兩教狂攬英才之際,若佛教不納周星星入佛門,難免他為天庭道教所用。佛祖一向心思甚密,是以才會費此心思招他入佛門,如你這般明目張胆地去招他,天庭豈會善罷甘休。」


  唐僧若有所思,隨即又問觀音道:「悟空既然也有此般潛能,為何不加以栽培,卻又鎮壓他在五行山之下。」


  這問題不是觀音能回答得了的,觀音只好望向如來,如來嘆氣道:「悟空再度遭此劫,該他命中注定。本座目達萬里,窮盡天象,一度以為地界不過如此廣袤,星空不過如此浩瀚,海洋不過如此深邃。自兩顆天外飛星下凡之後,本座方知星空不止二十八星宿,與之相對應的地界便不止九州。天外有天,仙目有所不達;地外有地,佛眼有所不及;海外有海,蛟龍有所不至。有鑒於此,本座深感將佛教發揚光大任重道遠,化外西天傳教勢在必行!」


  唐僧不由得驚呼道:「又西遊?!」言盡,唐僧頓感言語欠妥至極,急忙用手封口,做那亡羊補牢之舉,卻見佛祖與觀音正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連忙鬆手替自己開脫道:「三藏自百年前西天取經后,頗有心得,遂著《大唐西域記》呈獻給凡間,頗受凡塵俗子美譽,有感於此,三藏復又著《大唐西域後記》,洋洋洒洒已有百來卷,三藏已立下不著五百卷決不停筆的誓言,如若去化外西天傳教,唯恐誓言隨之灰飛煙滅。」


  佛祖笑言:「三藏西天取經一舉成佛,又深得本座賞識,如今已位列三十五佛之頸,若本座再委託你去化外西天送經傳教,待到你再度修成正果之時,教本座如何封賞你?莫非讓本座拱手相讓蓮花座不成?因而你只需東去東土培養好送經兼傳教人即可,他事你莫用操心。」


  唐僧拍了拍胸口,鬆了一口氣,卻又見佛祖與觀音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遂加大拍胸口的力度,說道:「請佛祖放心,三藏保證將周星星調教成佛詣高深的門徒,使得他去化外西天傳教時,更好地弘揚佛法。」


  如來頷首道:「嗯,僅有如此才不枉本座大力提拔你一場,本座便是看到你對佛教無比虔誠,才委託你辦此事,菩提座到時也會暗中相助,你且謹記今日所議的乃機密要事,不足為外人道也。言盡於此,本座就此前往天庭,太白金星至雷音寺天王殿矣。」


  言盡,如來徑直離開,蓮花座飄過唐僧頭頂,飛出自行打開的藏經閣大門,在二十八名守護藏經閣的金剛羅漢的目送之下,朝天王殿方向絕塵而去。


  至天王殿旁的上客堂上空,如來按下蓮花座,與太白金星一番寒暄后,蓮花座騰空而起,直穿九霄雲外,眨眼間便失去了蹤影。太上老君戀戀不捨地四顧雷音寺的瓊樓玉宇,口中念念有詞:「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騰雲坐駕速速把身現!」


  言盡雲至,太白金星縱身躍上雲背,拂塵一拍雲尾,白雲便緩緩升空。作為玉帝的傳喚大使,太白金星此刻一點也不猴急,悠哉地坐在雲上,捋著如白雪般的長須俯瞰靈山。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別看太白金星在凡間磨磨蹭蹭地辦事,但對於守護西天門的天兵們來說:太白金星下凡傳喚如來太神速了!這才不到一刻的工夫,如來已至西天門,如來前腳剛走,太白金星騰雲駕霧就到西天門,看來號稱斗轉星移的如來的坐駕也不過如此!


  看來當年齊天大聖自稱一個筋斗可翻十萬八千里的說法是唬眾生的。試想,凡間萬象變幻神速,印證這一說法的千里眼俯瞰凡間已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加之齊天大聖翻筋斗神速,因此即便是齊天大聖翻了一百個筋斗,千里眼也未必能看出來,只能默認這一說法。至於凡間的說法更不足為信,試想,凡間的各路神仙沒有千里眼,安能一眼看到十萬八千里之處,既看不到,又如何印證齊天大聖的這一說法?


  天兵心中的奇怪想法,太白金星自是無從知曉,他拍了拍仙袍上的塵土,以幸不辱使命的姿態朝著凌霄寶殿行去,至凌霄寶殿,看到如來端坐蓮花上,正對著玉帝言語,便悄然入列,側耳傾聽。


  如來正在說道:「陛下大可放心,正如老僧方才所言,那周星星不過是個尋常凡夫俗子,無須大動干戈。」


  玉帝狐疑道:「但這廝乃天外飛星的化身,且二星同時下凡,又同時附身於一個凡胎,此盤古開天闢地以來,從未有過之事。」


  如來言道:「這有何希奇,諸星下凡轉世乃家常便飯之事,且不管他是不是天外飛星下凡,既是星宿下凡,也不過是附身於凡胎肉體上,有何忌憚?縱然是二星同時同附於凡胎肉體上,又有何畏懼?但凡他敢興風作浪,不勞陛下發號施令,老僧便第一個將他挫骨揚灰。」


  玉帝激動得站起撫掌,指著兩列聳拉著耳朵的諸仙,說道:「眾愛卿哪,看到沒有?何為替君解憂?何為恢宏大度?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小毛妖出世,眾愛卿便嚇得六神無主,置天庭顏面於何地?」


  面對玉帝一掃把便將諸仙掃得灰頭土臉的說法,太上老君頗有微詞,當下對如來說道:「如來,大意不得,昔日斗戰勝佛降臨凡間便有三百餘歲壽命,如今那周星星更為妖孽,一出生就有二千歲。單憑這一點,他日後的妖力恐怕不在斗戰勝佛之下。」


  言盡,不等如來作答,太上老君便轉身對玉帝說道:「陛下,眼下既已知周星星非大聖大仙轉世,又鑒於周星星的法力不可估量。因此懇請陛下恩准微臣收他為徒,如此這般,可了卻凡間一大隱患,又為天庭添得一塊美玉,一舉兩得,豈不快哉。」


  玉帝捋著須點著頭,這太上老君的想法不時為權宜之計,不過是多了一道赦封手續而已,便可化解憂慮。眼下佛教昌盛,大有與天庭相衡抗爭之勢。反觀天庭道教,日暮薄西,二者根源不外乎為人才的培養。就如那孫悟空,在天庭只是個弼馬瘟,在如來老兒的調教下卻成了斗戰勝佛。如今這個周星星說什麼也不能讓他皈依佛門,自當為天庭所用。


  玉帝愈想愈覺得太上老君的想法端的是老謀深算,正待開口應允下來。孰料也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如來搶先說道:「不可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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