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雷霆之勢
牟偉的一顆心隨著那乞丐的話,逐漸沉到了谷底。他知道宋鵬不是一般人物,但現在看來,對方還是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可怕!從這件事中便可見一斑,牟偉確信宋鵬是在陽城中真切存在的一個人,而且他還與其交談過,但現在他問了十幾名陽城中的大小乞丐,卻沒一個人知道有這麼個人物!這說明要麼是自己做了個夢,要麼就是宋鵬用某種手段讓這些人都忘了他!
如果自己所想的是真的,那這種手段該有多詭異?宋鵬的來歷又有多麼恐怖?
「不過為什麼我還記得他呢?」牟偉長嘆,「難道,是因為玲瓏筆?宋鵬,你到底來自何方?」牟偉當日被被宋鵬所救,一夜交流,竟使自己心境有所突破,他斷定對方來歷非凡,所以這次便想找他幫忙,但卻沒想到,會得到這個結果。
但這只是一件小事,牟偉猜錯了倒也無傷大雅,但第二件猜錯的事卻就不是一般小事了。
元旦節。
牟偉回到陽城的時候,其實已經離元旦節不遠了,這個神州大地自古流傳下來的節日,是人們期待和相聚的美好日子,修士與普通人心中其實都有一個樸實的願望,那就是和自己相親相愛的人好好的生活。
比如丁家。
有很多人說修士不應該有太多的七情六慾,因為這會影響修士晉入到更高的層次,換句話說,修士不應與俗世有太多的交集。大道無情,通往修行之路終點的人必然是踽踽獨行的。修士的生命又比一般人要長得多,這也導致他們如果無法斬斷與俗世的羈絆,必將經歷一次又一次的悲歡離合、生老病死,而他們的心則在一次又一次的煎熬中逐漸變得堅硬如鐵。
如果心境修為無法得到提升,又何以到達下一個修行的高峰呢?這是很多人的看法。
其實不然。首先修行中心境修為的判定就是一個仁者見仁的過程,並不是無情無義就代表高等水平了。而且,修行固然有所求,相應的也確實應該捨棄一些東西,但七情六慾還是留著的好。因為每一個修士的目的都是為了生存的更好,更幸福。修行不是為了到達孤獨的終點而變得殘忍嗜血冷酷無情,那樣的修士有另一種稱呼,邪道。沒有絲毫感情,縱然成道,又有何樂趣?這個道理幾乎所有修士都明白。
大道太遠亦太難,身邊才顯得真實,原本上古神魔大戰之前,人們的心都是純粹的,不含雜質,但一場人心和慾望的戰爭之後,神州滿目瘡痍,人心崩壞,勾心鬥角逐漸取代了往日的相親和睦,人們也開始為了索取,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為了自己的慾望,開始征伐不斷。
修行一道,也衍化萬千,修行者也由鍊氣士逐漸轉型為修士。上古修行旨在修身養性,如今修士修行卻只為掌握更強大的力量,來獲取自己所圖。
各人有各自的路要走,但已經不會再有修士終此一生孤老在某個名山大川之中了,他們有的是為了守護至親至愛而修行,與他們朝夕相處;有的是為了填滿心中慾望的溝壑而修行,在世間翻雲覆雨。但不可否認的一點是,修行已經不再是那種超然物外獨行的道路了,修士開始混跡世間,另悟大道。
丁家此時可以說是喜氣洋洋,元旦佳節,家人共聚,談笑風生,一派祥樂之景。
丁沖有開心的理由,陽城四大勢力空出了兩個位子,丁家近些年來實力也日益增長,已有佔據其中一席之地的資格,這將更有利於丁家的發展,他當然要開心。身為現任家主的他,此刻是酒到杯乾,臉上的皺紋都快笑得看不見了。
而作為丁家長子的丁敬安,此時也有開心的理由。收復烈火堂,師父大仇已報,可謂雙喜臨門,他現在在這個人人俱歡的日子裡也是開懷暢飲,他酒量並不算太好,但這種時光誰會在乎喝的時候去關心自己能不能喝?在丁敬安的眼中,連和小妹談情說愛的鮑世鈺,也比往日要順眼不少。
丁敬安想到這兒,四處望了望,感到有些奇怪,問身邊的人:「鮑世鈺那傢伙沒來嗎?阿才。」
他身邊站著的僕人阿才連忙應道:「少爺有何吩咐?」
丁敬安道:「給我找找,看看烈火堂新任堂主來我們家了沒,動作快點,別耽誤了你喝酒的時間。」
阿才應了聲,飛奔而去,沒多久便折了回來,恭敬道:「稟少爺,沒見到鮑堂主,不止如此,連小姐也沒見到,兩人估計是……」
丁敬安霍然一驚,酒立刻醒了幾分,但旋即就釋然而笑:「這兩人……倒也不是沒這個可能!嘿嘿……」他也猜到了這兩人去幹嗎了,但他並沒有像以前那樣大發雷霆,只是揮手遣退了阿才,繼續喝酒。經過與朱瑞的一戰,他覺得鮑世鈺好像也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壞,自己小妹喜歡他也不是件不可容忍的事。
丁家西南角上的一間靜室,此處人群稀少,大多都去正堂之上喝酒吃茶去了,這裡只有兩個人坐在屋頂上,看著夜空中皎潔的月亮。
這兩人自然就是鮑世鈺和馮玉了。
「為什麼不和大家一起?非要跑到這裡來?」馮玉問道。
鮑世鈺看著懷中的可人,笑道:「我天生喜靜不喜動,再說如果和他們在一起,那我怎麼和你說話呢?」
馮玉哼了一聲:「說起謊來臉也不紅一下,你有那麼愛安靜嗎?不過後面一句話倒是說的挺讓人滿意的。」
鮑世鈺打蛇隨棍,腆著臉說道:「那是不是該給個獎勵啊?」
「做夢!」馮玉小臉一扭,側了過去。
「嘿嘿,小玉,這還由得你嗎?」鮑世鈺嘿笑幾聲,便向其唇上吻去,馮玉自然沒有拒絕,兩人之間又是一番溫馨。
兩人轉為並肩坐著,馮玉斜躺在鮑世鈺懷中,一臉喜悅。
鮑世鈺看著不遠處的燈火喧嘩,忽地一笑,道:「小玉,你還記得那天你對我說的話嗎?」馮玉道:「什麼話?」
鮑世鈺道:「你說,你希望我們幾個還能像以前那樣天真,相互扶持,而現在看來,經過了這麼多事,我覺得就像是一場夢。」
馮玉道:「我知道這幾乎不可能了,大家都……」
「不同,每個人的感受或許不一樣,但我總覺得……覺得有些對不起你們。」鮑世鈺道。
馮玉問道:「為什麼?」鮑世鈺嘆了口氣,道:「因為現在我漸漸發現,有些事真的不是你想做好就能做好的。你也應該看到了,二弟如今狼子野心,已然不可挽回,他做的一切也讓我們難以想象,無論他以前有過什麼苦衷,現在都已經沒法子原諒他了。三弟家逢劇變,連他自己也成了行屍走肉,只有四弟堅守本心,而且還在一直努力,就只有我這個做大哥的最為無能,不僅沒能照顧你們,還眼睜睜地看著我們自相殘殺。唉!我又算什麼大哥!」
馮玉臉色一黯,道:「其實,包子,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在這件事上的觀點,過於個人化了,二哥他們沒有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去成長,我們好像就因此而生氣,可是……可是,我們這樣是不是……有些自私?」
鮑世鈺一怔:「我倒沒有這樣想過,但是也有這種想法,可是……畢竟二弟他……」
「你不用為他辯駁,我只是就事論事,而他的罪行仍然不可饒恕。」馮玉連忙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夠看的更遠一點。」
鮑世鈺摟緊懷中可人,道:「放心吧,我一切自有分寸。現在雖然情況暫時是穩定了下來。但二弟絕對不會放過我們的。」
馮玉身子縮了縮,嘆道:「這世間的權勢,真有那麼重要嗎?他怎麼會變成這麼可怕的樣子?我好害怕。」
鮑世鈺亦嘆道:「是力量迷惑了他的心還是他本就有這種野心,我們都不知道,不過世間之事,本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你看那天上的月亮不也是圓缺之分嗎?我們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足夠了。」
馮玉輕聲哼道:「我曉得。」
兩人一時無言。鮑世鈺雖然安慰了馮玉,但他心中卻難以平靜下來,他自認為不是個多愁善感之人,但與往日兄弟依次決裂,總是件讓人心如刀割的傷心事。
然而,自己沒有任何辦法。
正在兩人享受這難得的靜謐時,鮑世鈺渾身驟然繃緊,元力在察覺到不對的第一時間內迅速匯聚。馮玉有所感覺,問道:「怎麼了……」
鮑世鈺不等她說完,已然一躍而起,左手摟緊了馮玉,右手氣刀瞬間成型,悍然下斬!
砰!
屋頂眨眼間便被這一刀劈成廢墟,磚石四散飛開,幾道人影忽現,身形猶如鬼魅,動作飄忽迅捷,霎時便已分至四方,圍住了鮑世鈺兩人。
馮玉此時也反應過來,原來剛才在這屋頂之下,已有殺機突起!不過,這些襲擊之人又會是誰呢?
鮑世鈺一刀劈出,借力後退,落於另一間與之相毗的房間上面,氣刀火焰漸消,但光芒仍忽隱忽現,他冷眼觀望這幾名不速之客:「幾位深夜叨擾,行為猥瑣,欲行偷襲醜事,莫非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來挺容易,想走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那幾人中的一人乾笑兩聲,道:「我等數人自然知曉這裡是什麼地方。」
鮑世鈺道:「知道還敢擅闖,看來是善者不來啊!卻不知幾位是誰派來的?能否告知?」
「你就那麼確定我們是被人派過來的?」那人皺眉道。
鮑世鈺冷笑道:「這般鬼鬼祟祟,如果你是領頭人,那你身邊的人可以說都瞎了眼!」
「鮑堂主好利的眼睛,在下佩服!」那人眼中凶光一閃,「不過鮑堂主又何必多問呢?我等來歷難道你不知道,還猜不出么?這丁家么,嘿嘿!今天是個好日子,正適合給它送葬!」
馮玉忍不住大聲道:「大言不慚!丁家豈是你們這幾個鼠輩能打倒的!不自量力!」
那人陰測測地笑了笑,眸光如電:「不自量力?難道馮大小姐自認為丁家能比那金家還要強?」
鮑世鈺聞言心中一震,驚道:「你們是文家的人!」此言一出,馮玉臉色陡變,文家這些天來勢不可擋,連滅陽城兩大勢力,而那文智琪在陽城中已有令小兒止哭的奇效,現在這幾人名不見經傳,卻已有一派高手風範,文家之名,倒也不是白來的。
丁家,難道也要重蹈那金家的覆轍?
那人又道:「我家少爺有令,值此元旦佳節,丁家大擺筵席,文家豈可缺席不來?今夜遲來,便是特地來送禮的!」鮑世鈺冷笑道:「送禮?送什麼禮?」那四人目光皆是兇相大熾,那人獰笑道:「送丁家所有人一份大大的驚喜!」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那人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而後對鮑世鈺笑道:「不知道鮑堂主率先得知,覺得這份禮物如何?」
鮑世鈺怒道:「你們少爺呢?為何沒來見我!」
一人嗤笑道:「鮑堂主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少爺何等身份,豈會與你這種人物相見?我們這四個不成器的隨從前來找你,已是給你鮑堂主天大的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