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掃墓
馬永貴問孩子:「你爸爸叫啥子名字?」
羅小毓心喜若狂,臉上卻還是茫然的望著馬永貴,最後噘著嘴說:「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爸爸的名字,我爸爸不讓亂給別人說。」
「哈哈哈,那你爸爸在哪上班?你告訴我噻。」
「小毓,這是我們領導,你怎麼走這麼快?」跟在後面的李月華說話了。
馬永貴皺了皺眉,羅小毓看了看后姥姥又看了看馬永貴,裝著不情願的說:「我爸爸姓羅,,嗯,嗯,在分局保衛科」說完提著籃子泡開。
馬永貴瞭然。
馬永貴最終沒有幫李月華,但是李月華和唐湘香關係不像以前那麼僵了。
唐滿樓有一次去羅小毓家裡玩兒,真的給羅小誨帶去一個燈籠,羅景全夫婦哭笑不得,羅小誨寶貝似的放起來,唐滿樓還拍著胸脯說:
「以後舅舅給你買燈籠。」
……
「清明時節雨紛紛」,1975年四月五號卻沒有下雨,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讓掃墓的人們也有了一絲溫暖。
羅小毓和母親倆人去了衛河鐵路大橋對面的山坡上,那裡埋著故去的姥姥。
這幾年由於響應「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的號召,這片山坡要改造成梯田,把高處一層層土推下來,把這裡的墳全部埋在了黃土下。
沒有墓碑,沒有墳頭唐湘香憑著記憶找到了大概的位置,然後擺放好饅頭,點了香,最後表情凝重的磕了三個頭。羅小毓也學著母親的樣子磕了頭。
唐湘香拿起冥幣紙燒起來,嘴裡絮絮叨叨地說著:「媽媽,女兒和外孫女來看你了,給你燒一些錢送過去,請你不要牽挂,我們在這邊都很好.……」說著淚流滿面。
祭奠完,唐湘香和羅小毓沒有急著回去,而且坐在那片山坡上凝望著對面的衛河,唐湘香給羅小毓的講起了姥姥的故事。
姥姥長得很漂亮,她有一雙好看又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樑,配在瓜子臉上真好看,只是個子有點兒矮,但在那個年代南方人都矮。
姥姥的名字叫吳幼華,舅爺爺的名字叫吳有華,音同字不同,這是他們的父親起的。
姥姥的父親羅小毓應該叫太姥爺了,太姥爺有文化,在湖南C市參加革命經常不回家,卻時常寄錢回來。
姥姥和舅爺爺都上了學,學到了知識。但好景不長,太姥爺被敵人殺害在回家的路上。全家人還不知道這個噩耗時,另一個災難又降臨了。
一伙人闖進家裡把舅爺爺打的頭破血流昏死過去,當時姥姥在田裡打豬草才倖免遭毒手,可舅爺爺經過很長時間的治療才保住一條命,卻留下了後遺症,說話前言不搭后語,經常流著口水。
太姥姥為了保住吳家的命根子,決定帶著舅爺爺逃到長沙城躲起來。
在太姥爺朋友們幫助下離開了老家,住在了C市的水風林附近,也就是現在的CE北路。
而姥姥卻留在農村,送到遠房親戚家做童養媳。可憐姥姥那年才七歲,苦命的生活開始了。
姥姥每天天不亮起來,要燒好一大家子十個人的洗臉水,把米煮好空到筲箕里,然後又去菜園裡摘菜,去池塘洗菜。忙完著一切,全家人才起來。
等全家人吃完早飯,姥姥又要洗碗,準備中午的飯菜。
再去池塘洗全家人換下的衣服,那時很少用肥皂,稻草燒成灰泡在水裡,澄清的水含鹼,用它來洗深顏色的衣服,如果洗白色衣服就要用棒槌使勁打。
午飯後再去餵豬,下午要織麻,繡花,拆爛衣服做鞋底。這樣忙碌到晚上還要燒十個人的洗澡水,直到深夜,姥姥才拖著疲憊的身子鑽進被子里。
這家的女主人用湖南話說叫家娘,家娘很厲害,脾氣很壞。活乾的不滿意,順手拿起東西就打。
有一天,家娘正在炒菜,嫌姥姥把火燒的太旺,拿起鍋鏟就敲到姥姥的頭上。疼的姥姥抱著頭蹲在地下直哭,鮮血順著臉流下來,家娘卻還罵著「背時妹子」。
又有一次家娘嫌姥姥洗的衣服不幹凈,拿起一件照著姥姥身上抽去。抽了很長時間,姥姥身上濕淋淋的家娘還不罷休,還讓姥姥站在院子里直到天黑。
深秋的季節,早晚溫差大,姥姥瘦弱的身體冷的渾身發抖,可是家娘不發話,誰也不敢管。
有一年夏天,天氣很熱,知了沒命的叫著。院子里曬著穀子,姥姥坐在院子看著穀子,拆著舊衣服,干著干著睡著了。
這時家娘走出門,看見這個樣子頓時怒火上身,想也沒想,拿起地下的剪子戳向姥姥的臉。
「啊!」姥姥從疼痛中醒來,剪刀戳進臉頰里鮮血直流,姥姥疼的昏了過去,夜裡就發起了高燒。
解放前童養媳都是寫過生死文書的,地位低下,生死不論。
家裡有位好心的老奶奶讓人背著姥姥去鎮上看傷,可是鎮上的郎中也素手無策。
正在這個關鍵時刻,郎中的外科醫生兒子從城裡回來,家都說好人有好報,命不該絕。
外科醫生開了中藥和西藥,清洗了傷口,又用草藥搗爛敷在傷口上。
可是沒幾天還是發了炎,臉腫得變了形,連著脖子的淋巴結也腫大起來,姥姥還是憑著頑強的毅力熬了過來。可是淋巴結腫大卻給她以後留下致命的傷害。
就這樣慢慢的熬過了一年又一年,姥姥長到十四歲,家娘的兒子也長大了,可是家娘去嫌棄姥姥沒有嫁妝,便起了想娶當地財主家女兒的念頭。
不能讓姥姥成為自己家的兒媳婦,就要當成女兒嫁出去,家娘又不想給一份嫁妝,這時有一個死了老婆瘸了腿的男人找上門要娶姥姥。
瞞著姥姥兩人一拍即合,家娘便讓她不再乾重活,只是繡花準備出嫁。
家裡的老奶奶看不過去,一天夜裡老奶奶給了姥姥兩個銀元,兩個飯糰,帶上裝了水的竹筒讓她趕快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