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八章 西風烈 西風正烈
塵埃。
蒙心之塵埃。
幾經起落，這一刻終於落定了，那蒙眼的光散去，那垂死的掙扎終於死的徹底，這一次終於沒有希望了。
頹廢。
破敗。
憔悴。
枯槁。
古鈞血惹蒼白的顏色，他垂垂老矣，這一刻是身真的佝僂，是真的老了，可是他的目光依舊是十分不甘心的盯在那一分分呈影的光團之中。
不甘是痴迷。
古鈞痴迷那份高大。
古鈞痴迷那份世界的中心。
古鈞更加痴迷那份天下第一。
可是？
掙扎之後，塵埃落定，你依舊是這般破敗的形，而目光中的他依舊是他的天下第一，他依舊是這個世界永恆的中心。
「咯咯~~。」
口中碎牙顫顫，咬血，又咬碎骨，又吞碎肉。
這一切都是古鈞的顏色，他悲切中悲泣，他在吞咽破碎內臟，目光頹廢陰狠歷歷，口中血牙顫顫，嘶聲又似失聲，吼叫似悲鳴。
「盛宿雙。」
「呼~~？」
風吹亂。
在風的呼嘯之下，在古鈞的親身歷吼之下，那份高大終於毫無掩飾的出現在天下人的眼中。
是他。
沉浮了這麼久還是他。
死了這麼久，最後活的好好的還是他。
面惹笑。
笑意柔和，確是絕對的冷鋒剛毅。
身無一絲亂。
泰然自若，這是盛宿雙的本來顏色。
他站在那裡。
他讓古鈞十分窒息的站在那裡。
他就如同剛剛出現一樣，衣未皺一分，血未染一絲，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的傷痕，他的站立是讓任何垂死掙扎直接冰冷。
天地冷封安靜。
「呵呵~~。」
現在這個時候，除了如天人一樣的盛宿雙，誰還敢發出聲音啊。
他的目光在十分柔和的笑著從古鈞等人的面上一掃而過，在他的目光掃視之下，那些人全都冰冷。
矢絕歷等人在怯生生里。
在躊躇里又抱成了一團。
這一次只為取暖。
這一次只為溫暖自己的小命，至於其他的想，還有什麼比活著重要，無疑當下怎麼從盛宿雙的手中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抱團取暖。
這一圈人在嘶嘶風中是太單薄，他們幾乎已在瑟瑟發抖。
「呵呵~~。」
笑掃過，是盛宿雙口中冷笑不休，在笑里，頭顱微微揚起，將目光送進了頭顱的陰雲之中。
這份陰雲已經盤結太久了，它是該散去了。
空中雲可散，但在古鈞等人心中，這雲就是寒霜黑雪的催化劑，它的陰冷凍傻了自己，它的冰冷讓自己太心寒。
「咯咯~。」
冷的發抖，牙顫。
老了還是老了。
這一刻老了的古鈞比所有的時刻都要偉人，至少在他的一圈隨從看來，此刻他佝僂的身正是無上偉人的高傲姿態。
因為他做了自己不敢做的事。
他說了自己一直想問的話。
古鈞的目光強做鎮定的落在盛宿雙的面上，牙齒顫，骨頭悲，口中低吼道：「心主大人，你想怎麼樣？」
心主啊？
不喊宿雙兒了。
他想怎麼樣，是放下拳頭，將自己的命運交付在他人手中嗎？
除了這個還能怎樣？
拳頭無用，所以古鈞準備廢話了，是想憑三寸不爛之舌，同盛宿雙化干戈為玉帛，從此成就太平盛世嗎？
兒童大夢。
這只是三歲小兒才會發瘋的大夢而已。
武力之下，城下之盟，這註定是悲凄的。
可是現在，這確是古鈞等人的急切所求，因為這是活命的機會，只要離開這裡，自己就有命活。
來的本就不容易。
想去必是更苦難。
「哼。」
聞聲，盛宿雙口中冷哼一聲，目光中突起冷厲，點落在古鈞的身上，見他蒼白悲凄，嘴角上不禁一絲冷笑浮起，道：「呵呵，古兄，今日我記下了，來日雷冰崖我必定就親自登門拜訪。」
今日？
記下？
來日？
登門？
為什麼啊，今天的機會不是很好嗎，古鈞已是頹廢里傷的不能在傷，就應該一鼓作氣，將這些匪類全都斃在天策碑下。
今日是機會不假。
可是天知道這機會需要自己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承受的。
而盛宿雙同古鈞都十分的清楚，盛宿雙可能會將古鈞這些人都斃了，可是古鈞這些人一定會讓他痛的。
「呼~~。」
釋懷。
小命得撿的如釋重託。
古鈞等人如何還敢耽擱，帶著他的人，牽著他的爪牙，在滿眼擔心中，一步步的後退，退了一步，在退一步。
一個個警惕里的小心翼翼。
一個個謹慎里的過分小心。
盛宿雙看著他們的做作只是冷笑而已，看著古鈞轉身，他終於要離開了，可就在所有人都認為可以安然離開的時候，盛宿雙的聲音確是再次響起。
「呵呵~~。」
人聲笑。
人身顫。
是盛宿雙的笑，是古鈞他們在顫抖。
他們全都背影停頓動都不敢動，他們在等盛宿雙說話，他們在等天下第一示下。
盛宿雙眉眼一轉，目光就點在矢絕空等人的身上，笑道：「絕空兄，你們矢族在寂靜虹坑中一定呆膩了吧，換個地方吧。」
聲緩緩如鬼似魔。
「呼~~。」
吹的人倍感心寒，此刻的矢族三人是絕對的冰冷，可就在他們的冰冷當中，古鈞他們確是重新邁動了腳步。
那是自己歃血為盟的盟友啊。
可是他們居然撇下自己跑了。
「哎~~。」
矢絕空同矢絕歷相望一眼，滿眼是頹廢，下面又是過街老鼠，下面等待自己的又是暗無天日的生存。
能嘆息，是他們現在還活著。
還活著，就逃吧，帶著族人躲吧。
成背影。
是所有人都在顫顫巍巍的離去。
潁都城人在目送。
盛宿雙同樣也在目送古鈞他們的離去。
但同潁都城人目送所有人離開不同的是，盛宿雙的目光是在送一個人的離去，是誰如此的重要，是誰需要盛宿雙親自目送他離去？
星神夸父。
這張面這個人。
唯一一個沒有暴露在空氣中的面龐，天下人早就對那張面具之下的面孔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了，敗事已成，他居然還在遮掩。
他居然想在遮掩中遁逃。
可能嗎？
就在盛宿雙親自目送下，星神夸父一步一顫抖。
就如同他不想離去，就如同一座大山彈壓身上讓他已是不堪重負，，讓他無法離去，可是掙扎的是必須的。
顫顫巍巍腳步抬起。
顫顫巍巍腳步落下。
一步。
這一步是驚恐里的絕對悲哀，因為他被拋棄，是所有人都拋棄了他，古鈞他們急急奔命他們怎麼可能會等他。
他們全都化成流光逃離。
可是得天之寵，盛宿雙親自目送的星神夸父確是不敢，可他也還沒有放棄離開。
哆哆嗦嗦腳步抬起。
哆哆嗦嗦腳步落下。
又一步。
這一步更悲哀，是他真的被拋棄，那化成流光的古鈞他們已經徹底消失在目光的盡頭，他只剩下一個人。
被拋棄。
悲哀悲涼造就一具身。
可就算是如此，他的腳步還在抬。
搖搖晃晃腳步抬起。
搖搖晃晃腳步落下。
落定了嗎？
「呼~~。」
音亂是身成流光，是星神夸父的身軀急速成就流光的影，可這不是為了逃，他顫顫巍巍，哆哆嗦嗦的幾步掙扎在搖搖晃晃的一步之下徹底成空氣。
他不敢。
他不敢跑。
他回來了。
他在盛宿雙目送之下，還是捨不得走，他重新折返，他回來了。
「噗~~。」
氣碎。
是星神夸父在急速的反身沖至盛宿雙的腳下，雙膝扣碎空氣，頭顱點破虛無，直接跪倒在盛宿雙的腳下。
「呵~~。」
冷冷的笑。
盛宿雙是看著星神夸父的背影，可是他折返重回腳下跪地的正面，目光確依舊是飄在遠空，但口中冷笑是所有人都聽的見，腳下的星神夸父面具遮掩之人更應該說是察覺到細微。
恐懼。
恐懼之極。
顫顫巍巍是渾身毛孔的顫顫巍巍。
哆哆嗦嗦是渾身血脈的哆哆嗦嗦。
搖搖晃晃是渾身骨頭的搖搖晃晃。
他怕啊。
他怕的要死，他怕的鼻涕橫流，口中聲悲泣顫顫，雙手抱著盛宿雙的鞋子，哀求，乞求道：「心主，看在你我師兄弟一場的份上饒過我吧。」
「額~~。」
多少驚呆，多少容。
是天地所有的眼睛都匯聚在匍匐在地的男人身上，他居然是心主的師弟，他是誰啊，好多心中瘋問，好多腦袋在瘋想。
『他是誰啊，是不是蕭望之？』
『他？』
『可能，太有可能，邢峰離潁都那麼近，可是蕭望之到現在都沒有出現，實在是太可疑了。』
這麼想，一切順理成章。
『蕭望之在月國潁都經營良久，神廷到現在都沒有人出現馳援他們的心主，這大有可能就是蕭望之做的鬼祟。』
這麼想，好想是真的。
腦袋不停。
那在悲凄的夸父面依舊在抱著盛宿雙的鞋子求。
乞求的哀求，道：「心主，您就看在我多年為神廷盡心儘力的份上饒過我吧。」
『是他，是他，就是他。』
多少人認定在這面具掩蓋下的人就心當今邢峰閣主蕭望之。
哀求還在乞求，對盛宿雙的無動於衷，是這人幾乎是絕望的冰冷，聲顫粟發麻，道：「心主，您能不能饒過的家兒老小。」
『他有家兒老小哦？』
『還是蕭望之嗎？』
『這麼歹毒的人當然需要偽裝的，他一派仙風道骨的正面當然就是為了偽裝平日里的瑣碎苟且。』
哀求。
乞求。
可是這人確是沒有求來盛宿雙的一分的回應。
目光飄遠。
空氣冰涼的久久里，星神夸父面的求終於等來了。
冷漠匯同冷笑。
鄙夷揉合嘲諷。
上位者對立階下囚。
「將你的面具摘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