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 夜 流言四起
天日緩緩而沉。
夜臨近，黑吞一分，夜在臨一分，黑在吞一分。
華燈點，冷。
空氣中的溫度，宛如是隨著太陽的下山，一起藏進了無邊的黑暗當中一樣，但其中瑣碎不斷。
聲音，冷中呼吸的聲音。
是一群人吸著冰冷的呼吸，又吐著冰冷的呼吸。
「嘚~~。」
「嘚~~~。」
輕音，敲擊聲，手指點桌聲，又似倆齒相擊聲。
這微末的聲音沉入冰冷的空氣當中，是將冷一分分的如浪一樣皺起，拍擊在本就冷徹骨的人身上。
「眾卿，無事就退下吧。」
聲音疲憊。
人更疲憊。
楚心話出口，眼底的睏倦就如同潮水一樣拍在面上，但是為了維持帝王的體面，她沒有讓整具身癱軟在龍椅上。
這裡。
月國朝堂。
這裡。
冰冷。
這裡可謂是天天冰冷。
可是今日這地方確不只是冰冷那麼簡單，此時此刻太陽落山，黑沉四周，帝所無事退下，可朝堂眾卿確是如同木雕一樣不動一絲。
身不動。
可他們的影子確是在燈光的晃動下，顫一分，又在顫一分。
詭異。
黑暗包裹昏黃詭異，冰冷搖弋顫動詭異。
疲倦它來的快，去的也快，此刻是藏的更深，瞬間，楚心面上的睏倦與疲憊皆然重新被收入眼眶，藏與眼底。
「眾卿還有何事？」
帝問，聲疑，問這些大臣為何還沒有退下，難道是還有什麼話要講嗎？
「嗚~~。」
突兀的詭異里一聲哽咽的哭聲切切而起，愈來愈響，越來越廣，從一個角落開始，很快，傳染開始。
瞬間，淚就縱橫絕大多數面。
「嗚嗚~~~。」
瞬間，哭聲就充斥每一個角落。
他們哭了。
昏黃下，黑夜中，朝堂上，一個個頭髮花白，一個個鬍子蒼白，一個個老眼昏花，一個個七尺男人，他們一個個居然全都哭了。
哭到、撕心裂肺。
哭到、捶足頓胸。
哭到、呼天喊地。
人。
有老人，也有青年，但是這些男人不管青年老幼是每一個人眼中皆有淚痕，就算是眼中無淚不會落的，但他也會扯著嗓子使勁的喊。
「啊~~~。」
在嗓子被聲音撕扯的痛苦過程中，他終於成功的擠出了一點點的淚水。
哭了。
人人都哭。
華燈點的朝堂，確是成了哭喪大會。
一個個情真真，一個個意切切，不管是扯著嗓子喊的，還是神似情真意切的，他們都在說自己哭的很傷心，自己哭的很悲切。
「啊啊啊~~。」
「嗚嗚嗚~~~。」
慘，一個比一個的好慘。
但是這偌大朝堂鑾殿，滿朝文武都哭的這麼慘了，確是無一人站出來勸慰，男人哭到撕心裂肺，可是女人沒哭。
倆個女人。
一個台上，一個台下。
台下，朝堂中秦木容若立身與一片哭海中宛如礁石，神未皺一分，意未亂一絲，眼中清明更未起一絲霧氣。
鐵石心腸。
她冷眼旁觀，言：『自己是局外人。』
台上，龍椅高坐的月國皇帝楚心，此刻就如天一樣的鐵石心腸，人間疾苦哀嚎，大臣們的痛哭流涕，但她卻只是冷眼、冷麵看著而已。
看。
站。
一個站，一個看。
秦木容若的站同楚心的看，都應該理解為一種等，等這些淚縱橫的大臣們哭完，等他們淚流盡。
到底是過來人，楚心比天底下任何一個都懂眼下這些匹夫，只要自己出言勸慰或者呵斥，他們其中的每一個都能在這裡嚎上一宿等一個天明。
而現在的不言語，他們的嚎自然會止，他們的淚自然會盡。
「啊啊~。」
「嗚嗚~~。」
「呲呲~~~。」
一點點，還是從一個角落開始，哭聲成抽泣，抽泣成聲消，這些依舊是會傳染的，慢慢的放大。
放大到一張張老面憂愁不衰。
楚心的面起威，目成凌厲，道：「哭完了嗎？」
老朽跪地。
「啊，咚，陛下羽策敗啦。」
意吼，頭鑿鑿觸地，聲碎成嘶，這是年邁老臣在已死直言明諫。
他叩的雖響，確是沒有換回來皇帝陛下楚心的重視的，冰冷四周除了細細碎碎的哭泣聲，在也未見其他聲響。
帝對於老者的跪，沒有說話。
可這人老者的心中確也是十分的清楚，此刻的陛下一定在看著自己，這份看是為了等自己接下來的言語。
果然。
他的老奸巨猾沒有想錯，此刻的楚心正是面威嚴，目冷正的看著匍匐在堂中的脊樑，而這份看不出他所料正是在等他的語。
跪地的人叩言：「陛下，羽策乃我月國的支柱它都敗了，這讓我們月國如何是好？」
坐台上的帝的面依舊是冷，但台下站的女人以在言了。
站直的人還聲，容若道：「閣老此言差矣，勝敗乃兵家常事，一次的敗，安能說全局的亡。」
「謬言，婦人之見，咚，陛下臣該死。」
人搶聲。
叩地搶聲。
到底這人不是傻的，他可以反駁容若為婦孺，但他應該知道，當今聖上也是一個女人，他真是聰明。
聰明的他是成功的呵斥了容若，聰明的他是知道陛下一定不會怪罪自己的無心之過的。
果然。
楚心道：「恕你無罪，起來說話。」
那人顫顫巍巍的站起，口中對容若厲聲吼道：「首輔大人難道您不知嗎，我月國眾軍一向以羽策為首，它敗，等同與月國上下軍門全都蒙羞，我們這些人可以死，但是他們不能敗，更何況還是此時此刻這微妙時機，這更應該是步步小心，不可大意，現在羽策敗可是傷了國之大體啊，陛下。」
「呵~~。」
聞聲，容若的面上浮出一絲冷笑，道：「誰言羽策敗了，羽策未傷一卒，何敗之有，我們沒有敗。」
「哈哈~~。」
搶笑聲。
嚎哭的人搶聲而笑，目如同狼一樣盯在容若的面上，惡狠狠的道：「首輔大人難道你耳瞎、眼聾嗎，羽策的將軍韓先都敗成了一堆爛泥了，月國顏面喪盡，這還不是敗嗎，這不是敗又是什麼？」
「哼~~。」
秦木容若口中冷哼一聲，道：「戰場瞬息萬變，當是一步一小心，韓將軍一定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笑話，笑話，笑話。」
人跪下。
「咚、咚、咚。」
鑿鑿地，頭顱鑿鑿又鑿地。
「陛下，闕首輔不知安了什麼狼子野心，向陛下您舉薦了韓先這樣的少年無才郎為月國羽策的將軍，實在是月國上下的大不幸啊，月國以岌岌可危，陛下你要明鑒啊。」
「呼~~。」
呼吸聲。
從楚心口中噴出來的呼吸聲，身豁然從龍椅上站了起來，目見天夜色，道：「眾卿準備禦敵吧。」
什麼意思？
楚心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懂，那些跪在地上的男人不懂，而那個站著的女人確也不願意為他們解釋，而他們的陛下確已是轉身離去了。
皇帝楚心雖走，但是首輔還在。
那些男人。
那些男人全都目之鑿鑿的落在容若的身上，他們想知道陛下的話是什麼意思，但他們神色的陰曆其中一定還有更多的意思。
眼睛。
一雙雙吐著冰冷，又撕扯著灼熱的眼睛。
這裡，同那裡。
眼睛不禁相同。
所有的眼睛都為看見，此刻在瑋山，那些獨行客的目光全然匯聚在韓先的身上，這是逼迫。
一群人在逼迫韓先一個。
太陽雖然下山，但是此地光明色不失，瑋山中的隨侯眾寶紛宛如太陽，照亮了裡面的世界嗎，同樣的也照亮了這些獨行客的眼睛。
這份照亮是瞎。
瞎是貪慾蒙心。
他們認為韓先是一個人嗎？
步步緊逼的他們難道是認為是韓先一個人在擋住自己這些人前往瑋山的道路嗎？
一個人在一群人面前，就算是在神勇，那依舊也會是炮灰成渣。
橫隔瑋山，擋住這些獨行客的是什麼？
結界！
結界是什麼構成的？
是十萬月國的大好兒郎，他們以羽策為名，他們站在韓先的身後，他們上下同為一體，構築成了虎符大陣。
韓先不是一個人在戰鬥，羽策十萬兒郎就在他的身後。
這些只看著韓先一身的人不是瞎又是什麼。
利欲熏心，造就了人的瞎，他們的眼睛睜睜的看著，目光雖是落在韓先的身上，但是更多的確還是被瑋山中閃耀這太陽顏色的隨侯珠給吸引了。
到底是什麼寶貝，才會讓人如此的迷失？
恐怕做到這些的不僅僅是『隨侯』至寶的光芒而已吧，它一定僅僅是其中一個不可或缺的關鍵因素而已，一定還有其他的。
是什麼？
人心！
那個躲在瑋山之中的人在玩弄人心。
『來啊，你們都來啊，只要進來了這至寶『隨侯珠』就是你們的了，同寡人共戰天下，拜王封候。』
聲音。
是瑋山裡面的聲音。
韓先聽不見，但是那些被貪慾蒙蔽的人確是真真實實的聽見。
聽見是順從。
聽見是被玩弄。
是被玩弄與鼓掌之間，他們眼迷意亂，他們不知道死字該怎麼寫，但殊不知，此刻自己這條身正十分堅定的將『死』字寫明，寫齊。
「哼~~。」
韓先口中輕哼一聲，目光如炬，掃過眼前這些沉迷呆傻的面孔，手中虎符一舉。
「嗡~~。」
明色，強光明色。
被韓先擊出來的虎符強光是瞬間掩蓋了隨侯至寶的迷眼亂心意，頓時天地吵雜驟然無聲。
韓先口中低吼一聲道：「你們退還是不退。」
呆，一瞬間。
聽見韓先的歷吼，是眾人呆成一瞬間。
僅僅是一瞬間，瑋山如太陽一樣的隨侯珠就重新碾壓了韓先手中虎符所散發出來的顏色。
好耀眼。
呆一瞬，好像是活的希望轉瞬即逝。
耀眼裡，心在被亂，在被蒙蔽。
『貪』養在心中，『怕』捲縮在膽側，雖然怕一直存在，但誰又能違背心的意志呢，心醉了，心亂了。
它在迷醉中怒吼，道：「你們無膽嗎？」
紅口白牙。
「韓大將軍，我們不退，我們就不信，你敢殺了我們！」
言之鑿鑿萬分肯定，這份肯定是這些獨行客終於知道韓先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們好聰明。
聰明的他們是心中篤信，韓先不敢引羽策軍屠戮他們。
隨侯光盛，在聰明的人心也亂。
黑心血牙。
『留下吧，留下吧，你們都留下吧，寡人帶你們永生。』
聲音，在瑋山而發，是成功擠出虎符大陣的聲音，那些面成呆的獨行客聽見，而韓先也聽見了。
目之鑿鑿在聽見，神切切，牙恨恨。
「喪心病狂。」
韓先目光掃過眼前這些痴獃的面，口中低吼一聲，而心中是在瘋吼道：『他們自尋死路與我無關，但是我不能，我的身後月國十萬羽策兒郎不能，此地不能在呆了，如果虎符崩碎，這十萬人自己必定一個人也帶不回去，到時月國上下白帆遍地，萬里悲切形，哭嚎所，我韓先當不下這責任。』
『你們不走，我走。』
心中定，韓先將手中虎符一舉，高吼道：「羽策聽令。」
「鋒。」
夜血妖紅，擋路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