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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 卧榻側 她人憩

  人,長睡不起。


  人,長跪不起。


  長跪的人對長睡的人還有恨嗎?

  在這漫漫黑夜中,曾經恨似海,但在情切的苦中,在愛的牽挂中這恨海已被完全蒸發了,現在所剩的當是只有仇了。


  這『仇』刻骨銘心,因為它已於愛相交結。


  想遺忘,除非韓先這個人從來就沒有在秦木容若的世界中出現過,歷史不能倒轉,那日任性時候,倆條魂已是深扣相連。


  無名指上,紅悠揚。


  跪地不起的容若還是將頭顱抬起了,面離地,淚長殤,地上已被碎心淚打濕了,這一聲帶淚而求,問那些仙、神、佛聽見了嗎?


  他們在笑。


  他們在慈眉善目的笑!


  薄紗退卻,傷痕盡顯,容若的眼滿是虔誠的落在佛祖慈悲的面上,口中低語道:「救救他吧,他是無辜的,您救救他吧,此生我定常懷慈悲心,青燈古佛不問紅塵事。」


  語懇切。


  人落淚。


  但是那佛依舊是滿面慈悲,他的笑是在說知道了嗎?


  可這是梨花帶雨的淚人啊,佛的大悲無量菩提心在以笑對淚,是不是顯的太無情了,又或者他是在說。


  『過去就讓他成為過去吧。』


  『過去的人,就讓他成為過去吧。』


  不可能!

  淚水無助的容若在說不可能,她高貴的頭再次低下,整副身都虔誠的趴在佛前,她在求,在用自己的生命而求。


  求佛聽見,求佛可以憐憫心中人。


  長睡的人不醒。


  長跪的人不起。


  日以高,未睡的人愁嘆加悲長醒。


  床上,長睡的人還是不醒。


  佛前,長跪的人還是不起。


  這以不能稱之為疑惑了,這當被稱之為恐懼,蕭望之的面上已是在慘淡的黑上塗抹凄慘的白,一雙目光落在韓先的身上幾乎癔症。


  癔症這是為了什麼?

  文子期目光落在蕭望之的面上,神色儘是擔憂,不禁就說道:「師父您還是去休息吧,先師弟吉人自有天相,定會無礙的。」


  「哎~~。」


  蕭望之嘆息一聲,搖晃著沉重的腦袋以示拒絕,目光不禁就再次掃在韓先的身上,疑問要幾乎要將心逼瘋了。


  可是這一次,眼中的疑問確夾雜起几絲驚駭。


  一絲絲若有若無的黑色氣息已從韓先的身上爬起,而原本尚且平穩的氣息立時衰弱,瞬間氣息全無。


  驚滿面,蕭望之一個箭步就衝到床前,道裂飛揚,韓先的上衣立時被撕裂成碎片。


  「那是什麼?」


  對目光所見,文子期不禁就驚疑出聲。


  這是什麼?

  這就是在上吾城被莫名種下的『陰蠱,』這就是瑋山收亡魂的『陰蠱,』這就是弋陽收四怨的『陰蠱。』


  它衍化陰毒纏結韓先脊樑,將之染成黑色。


  它衍化病魔緊鎖韓先身軀,將之擊倒送入地獄。


  這一切當是明了,陰蠱纏結在脊樑上的毒尚且還不能要韓先的命,可是被收納的弋陽四族怨所衍生的病魔確是來勢洶洶。


  疲憊、心碎,到極致的韓先在它面前還是倒下了。


  「啊~~!!」


  蕭望之怒目凸瞪,癲吼如同野獸,整個禪葉山寺都在他的吼叫中瑟瑟發抖,他的手猛然衍化柔和道力迅速的向韓先的心前陰蠱包去。


  不要命,當是忘掉了自己的命。


  蕭望之宛如大海般無量,道力如同濤濤江,沖入陰蠱以求將它繚繞的病魔衝散,可是天不遂人願。


  這魔帶著病,可以經過任何艱難險阻繼續侵蝕韓先的身。


  但是好在蕭望之的努力並不是白費,已是暫時保住了韓先那縷遊絲的氣息,可這只是暫時的,天知道著暫時會在什麼時候崩解。


  「師父還請停下。」


  蕭望之忘掉了要命,但是在一旁的文子期可是深深的替他的身體擔憂。


  「呼~~。」


  僥倖,蕭望之還沒有完全喪失理智,手在道力枯竭不繼中還是無奈的停了下來,可他的面上此刻確是掛起了一絲頹廢。


  這就好像是無奈放大之後的放棄前兆預示。


  難道在他的心間,韓先的命已是無可挽留了嗎,世間能人不少,不能救了嗎,世間奇珍不少,不能救嗎?

  這些都能,可是能救韓先的能人確是遠在天邊;能救韓先的奇珍更是比天邊還遠,茫茫大川大河,天知道其中是不是掩藏著救命的珍。


  「哎~~。」


  蕭望之在神情恍惚間已是閉目,那就如同是閉目待死。


  這聲聲嘆與哀嚎都穿堂入室,闖進在佛前長求跪地不起的容若心間,聽見的是悲,聽見的是淚成血。


  頭顱地下,淚成血的殷紅。


  難道大慈大悲的佛還是不知嗎?

  清風飄蕩,搖弋佛前燭光,這飄搖的恍惚就如同是真佛顯靈一樣,如這是真的,那可是天大的幸了。


  可這註定是假,朗朗天日下,佛從未顯靈過。


  這個世間敢在天日下毫無顧忌行走的只有人,而此刻就在那條登臨禪葉寺的山道上,一位面相平庸的男子,正踩著穩健的步伐一步步的登上山來。


  「師兄!!」


  「哈哈,是師兄。」


  如同溺水者抓著了一根可以重活生存的救命稻草,蕭望之喜出望外,又身出往外的長笑不止。


  影飄動,百丈成一道。


  蕭望之一個閃爍就沖至那平庸面相男子的面前,立時神色肅然,恭然行禮道:「拜見心主!」


  心主,天心神廷的宗主?


  那個被譽為大陸最強的男人?


  是他嗎?

  這個長相平庸的男人就是他嗎?


  很多人都在懷疑,但是觀蕭望之恭謹的神色,誰人又敢懷疑。


  「呵呵~~。」


  心主淺笑一聲,連忙將蕭望之扶了起來,說道:「師弟你我一別甚久,想不到師弟已將《天策》合道悟到如此境界,真是可喜可賀啊!」


  實則心中有事,不然蕭望之的笑一定能將面上的愁沖淡。


  此刻蕭望之口中只能附喝乾笑倆聲,籌措間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一張老臉黑面幾乎就要漲紅了。


  「呵呵。」


  心主宛如知心,淺笑一聲,低語道:「師弟不說,我也已自知,這一番前來,就是為了救韓先師侄的性命。」


  「額~~。」


  喜上眉頭,自不休。


  蕭望之的喜瞬間就沖淡了一切的哀愁,問天下救韓先的大能能有幾個?不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眼前的心主就是一個。


  如果這大陸最強男人都不能救,那麼韓先入地獄那就是鐵板釘釘的事了。


  心主這個名就是一切的中心,他雖和善著面,但是他所到的地方皆盡都是匍匐的脊樑,就連那隻跪佛的僧,就連那隻跪天的帝。


  他們都跪下了。


  可是在這份跪中,也唯有容若一人不是在朝拜他的,心虔誠只知求佛拜仙,確不知真正的仙已在門前路過。


  心主走至韓先床前,目光掃在陰蠱上,原本和善的面容就不禁掛起一絲陰霾,口中已是微微出聲道:「真是痴兒,居然以身為牢,陰蠱都破敗成這樣了,這具身?呵呵~~。」


  心主淺笑之後是長長的嘆息。


  「師弟,師侄這條命難了!」


  面是黑中煞白面,容是慘淡緊鎖容,這話是出自心主的口中,難道真的沒有希望了嗎?蕭望之無神不知。


  「呵呵~。」


  心主在笑,又道:「師弟還請寬心,我能暫時保全師侄的性命,但能不能活還得靠他自己。」


  「多謝師兄。」


  蕭望之連忙扶揖下拜,只要命還在,蕭望之就堅信韓先能活。


  和善已改威肅,這份神色當是比天上太陽還要威嚴,天地世界當以他為中心,他就是萬物世界唯一一顆長明的恆星。


  任何一切都以他為原點中心環繞而轉。


  就連命那也是如此,只見心主手掌之中一分柔和的星光浮現,手指輕動,光自落,飄蕩著就落在了陰蠱當中。


  「嗡~~。」


  韓先的身上,確切的說是在心前陰蠱上立時泛濫起濃稠的怨黑,它們在收縮,它們所種下的病魔更是被拖拽著收入陰蠱當中。


  和卿所設的陰蠱禁封早就破敗不堪,難以維持了,而現在有心主的加持,又已是牢不可破了。


  「呼~~。」


  是韓先均勻的呼吸,也是蕭望之長舒一口氣的輕鬆,這一條命總算是保住了。


  可是那長睡不起的人依舊還是長睡不起。


  心主面上不禁姍姍一笑,說道:「接下來就只能靠韓師侄自己的造化了,大家還是都散了吧。」


  這可是來自心主的吩咐,他人如何敢停留,紛紛散去,就連蕭望之在無奈中也以跟在心主的身後離去。


  夜又深了,四下靜悄悄的。


  僧床上,還是長睡不起的人。


  可是在這僧床旁,確已是站著在佛堂前長跪不起的人了,沒有人知道她是什麼時候起來的,更沒有人知道她是何時出現在這裡的。


  露沉滿枝,花徑夜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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