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過來人
她方是她。
那層紗雖薄,但確是掩蓋了太多的影,可韓先依舊能從那隱約的輪廓之間、從雙目依稀之間,察覺到那就是自己心中牽腸掛肚的影。
但那僅僅是察覺而已,雖然這察覺以上升到肯定的地步;
可就是因為有這層紗的存在,才使心中那個名字變的樸素迷離,這時她以揭下了,心中所想的『是她』以真正落實為肯定。
『秦木容若。』
她有多美,她一定很美,美到連韓先的目光都不敢隨意的張望,螓首蛾眉之間處處淺藏著有昨日的影。
她笑過,她也曾哭過。
昨日宛如歷歷在目,她為何屈卷與陰暗的角落低低垂泣,韓先心中當然懂,而此刻在這美麗的容上,韓先看見了弋陽城的枯寂黑,更察覺到秦木的悲壯血。
為這,曾經一雙想到發瘋的眼睛,也選擇了暗自傷神。
她真的很美嗎?
難道這份美以到了目光都不敢褻瀆的地步了嗎,韓先的眼睛不敢直視已在情理之中,但是這云云俗世為何也會有那麼多雙恐懼的眼睛?
他們同韓先一樣發現了秦木容若的美,可是他們更從這份美中發現了悲哀。
那是一張絕美的容,可就是這張絕美的容確招來了天的嫉妒,如果是人就一定不會忍心在她的面容上留下著猙獰刀痕。
可毀掉面的,曾經確真真實實是人,只不過現在那人以還原了本來面目,雖然在天威下搓骨揚灰,可他確成了秦木容若心中永遠不能忘的鬼。
正是因為他是鬼,所以才會無情留下這份猙獰。
這份猙獰在太多人眼裡以不能理解為『丑』了,這俗世云云以無法用這個詞來形容她了,想到更多的是『惡。』
她的哭,定如冥場鬼嚎。
她的笑,定如獄中魂嘯。
美麗的花兒因為空氣風刀的放蕩留下痕迹,所以生性驕傲的她選擇了凋零枯萎。
幾成何時秦木容若的美盛過一切花兒,但是這一切的美都是盛開在溫室當中,那一日遮風的牆被人擊穿,貪婪的風早就垂涎她的美色,如何會會放棄這蹂躪的機會。
還是那一日,風擊牆穿之時,帶來了徹骨的寒,將籠罩自己的所有溫暖全都吹散了,那碎心的寒白一直繚繞在心頭不散。
風戲虐之後,它走了,花殘花敗。
風戲虐之後,屈卷角落之後,臉染猙獰刀痕之後,被戲虐的驕傲依舊還是驕傲,被屈卷的脊樑依舊還是脊樑,唯只有那張染上寒白刀刻的面忘卻了昨日的容。
可就是這唯一變,讓驕傲在、脊樑不改的秦木容若改名喚『闕容。』
她一定沒有聽見這聲來自於故人的喚名,她還是她嗎?
那隻揭下遮容面紗不見半分顫抖的手當是在呼喊心中最原本的名字,她還是她,自己還是那個自己。
那雙清澈透亮的眼睛並沒有因為充斥在空氣中的驚愕恐惡聲而有半分的閃躲,秦木容若的信念並沒有垮塌。
俗世云云因為心中『惡』為之側目。
但是韓先心中的牽腸掛肚確驅使這自己這雙眼睛落在她的面上,韓先看見了那隻揭下面紗的手沒有顫抖,但是確從她的手心發現了一絲本屬於淚的晶瑩。
而韓先更是從那雙清澈透亮的眼睛當中發現了被她自己極力掩飾的陰霾與慌亂。
正是因為驕傲的堅定;正是因為脊樑的堅挺,此刻那人的心中才是真正的怕。
「哎~~。」
嘆息聲繚繞在耳,韓先像是沒有聽見,而韓先更沒有察覺到的是,蕭望之在嘆息過後以攜帶著他的身軀慢慢騰空離去了。
韓先還在看,看秦木容若的美艷動人,更在看闕容霜白刀刻容。
可在當雲霧模糊眼前時候,風聲響徹心底時候,韓先已從其中漸漸回過神來,面儘是疲憊之容。
頭顱微抬,目光落在蕭望之不苟言笑的面上,口中輕聲喊道:「師父.……。」
這一聲響,當是偷走了韓先所有的力氣,眼瞬間迷,心瞬間沉,而整個人瞬間就跌入黑暗當中。
懷中異動時刻牽動蕭望之的心緒。
而就在韓先雙眼迷離閉上之時,那張不苟言笑的面上,確是微微鬆了一口氣,而蕭望之的目光也以在韓先疲憊的面上掃過,心中已是嘆道:「這事情種種當是難為你了。」
在生死場中掙扎過的人,並不一定就代表著江湖老矣;
而也只有在紅塵血場在經歷過悲歡離合的人才能算是真正的步入江湖。
這短短倆日韓先見到了曾經並肩而戰的兄弟『管漢寧,』為今生不後悔,自己再次與他並肩衝鋒。
可卻是悲從中生,今日一別像是真正永隔。
而就在剛剛短短的一瞬,韓先見到了那在心中時常嘹亮名字的人,不禁在次看見她的美,更是在次觸及她的悲。
韓先這被蕭望之攜帶的離開,更像是一次因為昨日恐懼的慌張逃離。
此刻沉在黑暗當中的人,已是假裝忘掉一切不知了。
蕭望之的面上不僅流出幾分暗淡的笑意,而口中更是輕嘆一聲,道:「『情』這一字當是了得啊,為了它,人居然可以拋下一切甘心赴死,真是可怕、可嘆啊,徒兒,對這,望你還是三思而行吧。」
只有經歷過,方知其中可怕。
人又如何能斷六欲清凈,天知道在月落人將息時,他蕭望之曾有沒有在燈影依稀之間,為往事故人長嘆?
過來人。
只有真正切身經歷過的,方能稱之為過來人,經歷過別人的,那僅僅是看見而已,就如霧裡看花,如何能將見其真正的美。
何來資格嘆,又何來望而卻步之說。
今日不止韓先一人疲憊不堪,他蕭望之有何嘗不是身心內外憔悴。
唯一可伶的是韓先因為疲憊可是陷入黑暗之中沉眠,但是他蕭望之這師傅確得頂這一身憔悴攜帶韓先這徒弟的一身疲憊而晝夜兼程的趕路。
日起幾番,月落幾次在黑暗當中困守疲憊的韓先當中不知。
可是頂著憔悴的蕭望之確是真正明白,日月以做四番更替,此刻就算疲憊與憔悴的雙重附加也無法寫盡此刻蕭望之面上暗淡的神色。
但是功夫不負有心人,路終有到時。
在目光極點,雲霧繚繞之處,山門以在其中模糊,蕭望之的面上終於流露出輕鬆的喜色,『邢山天心閣』就在眼前。
雖然這裡也是麻煩地,可那麻煩地確有讓人喘息的空間。
蕭望之的目光不禁又在韓先昏睡的面上掃了一眼,口中嘆道:「真是可惜了,他以不在這裡了,不然你們兄弟還能相聚一場。」
而就是這份想見,確讓蕭望之的面上染上一絲陰霾,韓先心口是何物,又是如何種下了,心以替自身想好了不可狡辯的出處。
「哎,算了,師兄定有他的安排。」
心所想雖然不可狡辯,但是嘴上確是要強做掙扎一番。
蕭望之還未踏入邢山的範圍,邢山中一道身影已化為炙熱之光向他掠來,面上一笑,來是何人,就算此刻眼已是瞎,自己也能察覺出來。
「師父。」這聲喚中明顯帶著如釋重負之色。
「子期。」蕭望之一笑喊道。
如韓先此刻能夠醒來,就一定能發現此人正是那在雲山留下足跡的人,而正是他代表著那個叫做『天心閣』的地方,帶走了韓烈。
來者不是那『文子期』有是何人,但是此刻韓先太醉心與黑暗了,片刻間以無法脫身。
文子期以是立身恭謹的對蕭望之彎身行禮,到底不是呆板刻古之人,禮畢立時笑容滿面道:「師父此行還算順利嗎?」
蕭望之面上黯然一笑,心中嘆道:「順利嗎?」
如果不考慮其他種種,只考慮自己撿回這個倒霉徒弟的話,那麼這一趟應該還算是順利的。
但是其他種種註定是在說明此行不易。
文子期當是聰明之人,觀自己師父的憔悴面,當知此行不易,舌頭微吐以知多舌,而目光早就被蕭望之懷中之人吸引,面上疑色深沉,到底還是沒有忍住好奇心,問道:「師父,這人是誰啊,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啊。」
蕭望之眼角微微一跳,口中嘆道:「麻煩,誰能不眼熟啊。」
文子期連忙偷眼掃在蕭望之的面上,見師父怒甚薄,愁似深,心中驚疑立消大半,道:「呵呵,師父莫要說笑。」
蕭望之一笑以不在言語。
文子期為自己的聰明以有幾分搖頭晃耳了,又道「師父,有些事還不知應不應該告訴師傅,葉太師叔和華太師叔……。」
「行啦,少為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來煩我,他們一天不吵就難過的慌。」
煩心人以被煩心事揉碎,如何還有心聽這瑣碎,蕭望之吼完將韓先往文子期懷中一塞,又道:「帶你師弟下去休息吧,沒特殊事情不要來打擾我。」
大袖一甩,人以成背影深入秀麗邢山中。
徒留文子期抱著韓先在風中凌亂,這是哪門師弟以不重要,重要的是,師父好像真的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