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平凡的世界

  我是英雄吧，我救下了他們，解決了一起靈異事件，我應該可以算是一位英雄吧。


  但是，好孤獨啊！沒有人知道的英雄，沒有人會知道你為了保護他們而付出的努力，這個所謂的英雄或許還會被人嘲笑，會被人辱罵，他得不到一個英雄該得到的待遇。那麼英雄的所作所為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沒人知道你的危險，沒人知道你為此做出的犧牲，他們並不會感謝你，他們的生命中甚至沒有關於你的痕迹。


  這樣的英雄，是我想要成為的嗎？默默的付出，然後默默的死去。


  誰能這麼偉大呢？

  這個問題讓我苦惱，就像是有一團重重的東西堆積在腦袋中，一旦思考就會感覺到疼痛。


  我只能去想另一個讓我苦惱讓我痛苦的問題，我與母親之間的關係。


  我的頂撞、我的不懂事都是我不孝的證明，我是人人唾罵的讓自己母親感到痛苦的逆子。我被罵是活該的，因為我不聽話，總是惹母親生氣，所以我是錯的。


  但是為什麼沒有人來理解一下我的痛苦，我為什麼不能追求自己喜歡的東西，我為什麼非要選擇母親為我選擇的道路？被她從小到大嚴厲的教誨著，我被剝奪了應該屬於我的美好童年，我的一生幾乎都在日復一日的讀書、教學中度過，因為我是教師的孩子，因為我是單親母親的孩子，因此我要更努力，因此我必須刻苦，成績必須優越，我必須超越其他人，這樣我才對得起我的媽媽。因為她很辛苦，要單獨將我撫養成人，要將原本兩個人的責任通通扛到自己身上，所以母親是偉大的，而我則是罪惡的。


  這是什麼邏輯？

  為什麼這個社會會給我帶來如此多的道德輿論？為什麼他們要給我加上這一個個的套索？


  因為母親養我養得很辛苦，我應該用讀書、用成績來給予回報。母親所做的一切都是愛我，都是望子成龍的表現，我應該理解。


  而我的一切，我的反叛，我的抗拒，我對堆積在肩膀上的壓力的不滿，對生活的絕望，全都是我的不孝所導致的。因為我不理解母親的愛，因為我自私，因為我是壞孩子，所以我才會這麼做。


  為什麼？

  我想問為什麼？這一套套強盜般的邏輯是怎麼來的？


  她的愛讓我痛苦，但是我只能默默的承受，因為我是她兒子。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其實相當的簡單，你喜歡這個人，你就和這個人交朋友，你們的相同點多，臭美相投，你們會成為很好的知己。你不喜歡一個人，你可以隨時不與他來往。朋友間的關係就是這樣，我喜歡怎樣就可以怎樣。


  但是為什麼親情會是這樣？親情是這個世上最霸道的一項規則，它能強迫的將幾個性情完全不同的人連接到一起，並稱他們為家人，這個世上最親的家人。


  你就算討厭你的家人，你也要去忍著。在這裡你是不能耍你的小性情的，你就算不喜歡你家人的性格，你也不能與他們翻臉，也要忍耐著和他們一起生活，要學會體諒要學會包容。兩個不同的個體，或許互相討厭著，但是為了在一起生活，有一方必須要做出改變，而改變的往往是輩分小的一方。


  因為尊卑有序，這所謂的傳統美德就是建立在人與人之間不平等的基礎上的，輩分小的要尊敬輩分大的，而輩分大的可以向你說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訓話，不管你有無道理，你不能頂嘴，你必須戴上假面具，傻兮兮的點頭附和。因為這就是有禮貌，你不遵循就是不敬長輩，有違倫理。哪怕他為老不尊，哪怕他是封建愚昧的代表。


  社會需要規矩，規矩就需要等級，需要尊卑，人人平等只是笑話。家人間不能像是朋友，因為你要講究所謂的尊卑，你不能在家人面前放得太開，你能和朋友相互打鬧，說騷話，但是卻不能對父母這樣，不然就是對他們的不敬。


  我知道這番話不能對人說出來，說出來就是大逆不道，因為我擺脫了社會規則的束縛，擺脫了傳統倫理觀來思考，我是異類，因此我會遭到批判。


  愚蠢的社會，愚蠢的人。


  我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同樣我的父母不能選擇自己的小孩，我讓母親心痛了，我不是她心目中的完美小孩，所以她就用她的權威，用她母親的身份來壓制我，想要強迫我變成她心目中的那個完美小孩。但是我卻不能強迫她，讓她變成我心目中的完美父母。


  你看，這個社會的規則多不合理。


  她用她的愛來壓迫我，我用我的任性來折磨她，我們被血脈所牽連，我們之間存在著扭曲的愛，但是這扭曲的愛所導致的是歪曲的痛苦，我在痛苦，她也在痛苦。


  何必呢？

  但是我能選擇嗎？

  我可以離開嗎？


  這痛苦的根源讓我產生出逃離的心態，我怨恨我的命運，我的人生。我不把這些怪罪在母親身上，她只是生錯了我，或許換一個孩子的話，她和她的孩子都將得到快樂。我痛恨的是這個平凡的世界，是這個平凡的世界讓這被固定化的道德觀強加在我的身上。我不能摧毀它，那麼我能做的只有遠離它。


  我並不是英雄，我也不是因為想當英雄才那麼做的，我僅僅是為了.……逃避這個令我絕望的平凡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