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
第二天一大早,小孩子興沖沖地來了,穿著比昨天要厚實許多,一進屋,先把兩隻厚厚的手套摘了下來,歡喜地跑到小領跟前,「叔叔,今天咱們吃什麼好吃的呀?」一邊說著,一邊不住地咽著口水,顯然廚房裡的香味飄蕩出來進了他的鼻子里了。
小領從餅鐺里取出兩個烤的金黃的麵餅,裝在碟子里連同麵湯一起端上來,小孩子已經口水橫流了,誰料卻是餅子和麵湯,高昂的情緒頓時一落千丈,「只有餅子和麵湯啊?」低著腦袋,他怏怏道。
「當然不是了。」放下餅子和麵湯,又鑽進了廚房,再出來的時候,手裡已經端著一口砂鍋了,這口砂鍋昨晚用餘燼慢慢溫著,所以端上來的時候並不燙,砂鍋蓋著蓋子,也沒什麼香味傳來,剛剛恢復神採的眼神瞬間又暗淡下去,小孩子向著廚房裡望來望去,將那個砂鍋直接無視了,小領也不說話,慢慢將砂鍋掀開,一塊肘子攤在鍋里,由於溫度不高,肘子處在半膠狀態,用筷子將骨頭挑出來,小領拍了拍小孩的腦袋,「你自己夾吧。」
雖然沒有撲鼻的香味,肉卻嫩滑,小孩用筷子將肘子劃開,一塊塊紅中夾著白的肉塊顫巍巍的抖動著,如膠如膏,入口綿軟。小孩低頭吃著肉,再沒說過話,一直到他小口小口地將麵湯都喝完。
小領看著他,手指不安分地在膝蓋上跳著,兩塊淡黃色的繭子在他的食中二指上印著,一股淡淡的煙草味飄散不去,小領的煙癮犯了,但他不願在店裡抽煙,況且,現在還有一個孩子在他的店裡。身為成年人總有些要注意的,尤其是在孩子面前。為了轉移注意力,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靠著大大的椅子,小孩子還在回味著肘子的美味,聽到小領的問話,他拂了拂肚子才回答道:「叔叔,我叫孟凡春,孟凡春的孟,平凡的凡,春天的春。」
「額,那我叫你小春吧。」小春點了點頭,「叔叔我去上學了,明天還能吃肘子嗎?我和同學一塊兒來吃。」
小領搖搖頭,「今天的早餐是對你的獎勵,明天可沒有了。去吧,要遲到了。」小春看起來有些難過,但還是向著學校走去。
忙到了上午九點,目送著一批又一批的食客離去,小領站到門外,夾著一支煙,怔怔的看著街道,雖是冬天,往來匆匆的人還是不少,也有些許的女孩不要溫度地展現著自己的美好,與這冰冷的大自然做著抗爭。
將煙掐滅,推門回屋,暖融融的氣息打在身上,窗戶上,冷熱交融出一朵朵窗花遮擋著外邊的寒冷。小領進了廚房,他的早餐現在才開始吃。下一碗面,燙了些白菜,豆腐用羊湯熬著,時間久了,便也帶了一些鮮味,一碗豆腐白菜面,小領吃的很香,只是還是少了一點味道,他吃了大概有一個多月的素麵了,沒有一碗能比的上夏月離開前做的那一碗,雖然他不斷地改良做法,不斷地增加材料,但是離著那天的味道卻是越來越遠。
……
「小夥子,起來吧,別睡了。這裡多涼啊!」一睜眼,一個中年大叔站到他的身前,正在拍著他的肩膀。大叔臉寬鼻紅,兩條眉毛卻是白的,一說話雖然有些長輩的架勢,但也慈祥,「怎麼在這兒睡著了?」大叔見他醒了,也就不再拍他,只是言語間還帶著些數落。
「不知道怎麼就睡著了,謝謝大爺了,您這嗓子怎麼了?」大叔聲音尖細,讓小領以為他把嗓子傷了。
大叔擺擺手,「別提了,以前幹活的時候不小心,傷了,所以看見你們這些年輕人不愛護身體就想管上一管,這長椅上怎麼能睡呢,萬一著涼了怎麼辦?你不是本地的學生吧?」
小領點了點頭:「啊,不是。」
「這不就是嘛,你想想,你的家人都在外地,萬一你生病了,都沒個家人照顧不是?」大叔和善,小領倒也不好拒絕人家的好意,只好一個勁地點頭應是,與大叔聊了好久才把他送走。
小領站起來看看四周,風不寒,陽光正暖,斜陽一抹,倒映在高樓上的晚霞紅色,小領細細思考了半天,才拍了拍腦袋,是不是該吃晚飯了?
吃完晚飯,在宿舍里看到開哥與勝哥偷偷摸摸地不知在幹什麼,走進了些,卻是聞到一股烤肉的香氣,「我去,玩這麼大,宿舍里不讓使用大功率電器你們不知道?」
勝哥淡定地看了他一眼,「所以我們用的是酒精鍋。」
「額,你們贏了。」
隨著東西上的越來越齊,人也越來越多了,這邊一個拿著啤酒的,那邊一個提著烤串的,不聲不響的,一大桌子人就聚在了一塊兒,三張電腦桌拼在一起,當中放著被奉為聖物的酒精鍋,用盤子盛著現買的肉片,切碎了的洋蔥,燒烤調料放在一個小盒裡,一鍋肉進不了五個人的嘴,拿著肉的就著啤酒、白酒、甚至還有黃酒來下肚,沒有搶到肉的只能抓著一把花生往嘴裡塞。
一幫人唱著笑著,行著酒令,「貓糧啊貓糧,貓咪吃不了狗糧,狗糧啊狗糧,狗狗改不了尿牆,你們啊你們,誰來幹了這杯,泰迪啊泰迪,不可辜負此席。」
取名叫泰迪的接著說:「泰迪啊泰迪,維天地與空氣,貴賓啊貴賓,喝了這杯才行。」
「貴賓啊貴賓,不喝酒是不行,呸呸,說錯了。」叫貴賓的一臉懊惱,眾人起鬨,「那就喝,不喝酒就不行嘛。」
「篤篤篤」,一陣敲門聲傳來,「同學,有人在嗎?」
「快收拾,宿管來了!」頓時,雞飛狗跳,「快快,把酒藏起來,還有酒精,最重要的就是酒精,藏好。」一邊與外邊的宿管拖延時間,「阿姨稍等一下啊,馬上就來。」權衡了一下,派一個喝酒不上頭的哥們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