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藏
第二天,農家兄弟將蔥送到小領的店,也如願品嘗到了新菜,「小蔥拌豆腐」,兩個村夫表示嗤之以鼻,什麼城裡人,都沒有我們農村的套路深,怎麼也得叫一個陽春白雪什麼的才上檔次。不過對於顧客來說,管他是「陽春白雪」還是「下里巴人」,只要好吃,就一切都好。新菜的味道也確實令人驚艷,溫和細膩的口感來自豆腐,辛香的味道是蔥和香油的搭配,在略顯簡陋的盤子里,竟顯得有些淡雅,無怪乎它「陽春白雪」的名頭被好事者越傳越廣,有許多生意就因此而來。
「小老闆近來可好。」在招待了幾桌客人後,小領有些困惑地看著眼前這個笑眯眯的胖子,「看來小老闆貴人多忘事,不過小老闆事業發展極快,有些不記得也在情理之中,前些時候小老闆還在金記打雜,不過短短一個月就把這豆漿店經營的如此之好,現如今哪怕是外來的商人都知道這城裡橋西有家油條豆漿美味非常。」小領看著周圍的站著的,坐著的,捧著碗蹲著喝的,都看向這裡,不清楚這胖子到底是想要幹什麼,但是感覺這胖子似乎見過。果然,這胖子在說了一堆廢話后,終於扯上正題了:「鄙姓張,一個月前,小掌柜還在金記的時候,曾給我家送過五十斤豬肉,如今鄙人新開了家酒樓,聽街坊四鄰們說您這裡的「陽春白雪」遠近馳名,故而想將這道菜加入我樓的菜譜,不知小掌柜意下如何?」小領心想:「怪不得這胖子看著面善,原來見過,樹大招風,既然他來了,少不了別人也在打著豆腐的主意,不讓他說下去就是了。」想清了利害,他拱了拱手道:「原來是張員外,沒有想到張員外也下了這水了,看來如今得叫您張老闆了。」「哪裡哪裡,小老闆面前我哪敢稱老闆呢。」這張老闆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張老闆玩笑了,既然張老闆開口,又不是什麼大事,張老闆做就是了,還親自來一趟,莫不是還需要我這菜的秘方,哈哈,我待會就叫夥計給您送去,既然來了,便坐下來吃些東西再走,我得招呼客人了,畢竟店小,忙碌的很吶。」「小老闆不著急,既然用了您的菜譜,當然得給錢吶,我出五十兩.……」小領一把握住了張老闆的拳頭,「張老闆這就有些瞧不起人了,這滿城的賣油條的鋪子,我可收過他一分錢了?張老闆再說可就是你的不對了!」那張老闆看著小領在店裡忙碌,有些捉摸不透。身旁的小子殷勤的燙洗著碗筷,問:「這打個招呼的事,小人們辦就好了,老爺為何要走此一趟呢。」張老闆看了看他,笑了笑,不做解釋,也不看那擺好的吃食,慢慢悠悠地踱著步子離開了,那小子自是殷勤地跟著。
這豆腐其實可以當飯吃。近幾年這雨量漸少,隱隱有大旱的趨向,若這國庫沒米了,還有儲備的大量的豆子,剛經歷了一場亂世,人們多多少少都會有些災患意識,就是生怕糧食不夠吃了。
這時間轉眼便到了下午,小領讓二狗收拾東西,自己進屋找奶奶說事。二狗是新招來的,老實本分,但辦事還是有一股子機靈勁,因此小領便把大部分的事情交給了他。且說小領進屋后,奶奶正張羅著泡明天的黃豆,小領湊上前去,悄聲道,「奶奶,最近可能有人想要咱家的調豆腐的方子,您可小心著些,莫要讓別人把你的話套了去。」「你真當奶奶老糊塗了,這可是關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奶奶還指望拿著這個方子養老呢,你放心吧,奶奶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都多,不會讓人哄騙的。」既然奶奶心裡有底,小領也就放心了,在這世道,若沒有一條安身立命的道,活著總也是艱難。只是隨著小店的發展,豆腐這個東西總會讓有心人瞧見的,再發生什麼強取豪奪的事就不好了,得早些找個靠山了。
隨著宵禁的放開,這城內的夜越來越鬧了,其中又以位於城西南和城東南為最,這兩處是城內著名的銷魂地,許多外來的商人談生意時,也總把這兩處當成首選。城西南最為著名的是書閣,閣中有一淚,二舞,三琴。城東南最著名的則是由西北商人花重金辦的奇域歌欄,內中聲色犬馬,主打的便是西域風情。這兩處每夜所出金額上萬兩,是名副其實的銷金窟。而書閣與奇域歌欄也以河為界,相互試探,都想把對方壓下去,隱隱几次交手卻是互有勝負。
小領在河邊沉默,二狗勸道:「小掌柜,夜深露重,不如早些回去吧。」
「有件事我挺奇怪的,我姓錢,叫小領,你們怎麼都叫我小掌柜,而不是錢掌柜?」
二狗吶吶道:「談錢多傷感情。」
他不由臉色一板,」哪裡學的些俏皮話,坊里的活計都做完了嗎,跟著我幹什麼?「問的又快又急,二狗一下子便蒙了緩了一會兒,不敢頂嘴,雖然小領不比他大多少,但總感覺他身上有股氣勢在鎮著他,更何況小領還是他的老闆,只能蔫蔫地回去了。
天上懸的月灑下一片寒涼,應和著遠處的喧囂,冷暖交融。小領獨自一人漫步在江邊,一陣樂聲傳來,小領望去,一碧人倚窗獨立,她身後的聲色犬馬,喧囂場面竟如同背景襯著她越發清冷,哀傷。
而在閣樓中,佳人清唱,遠處月光下的少年,似真似幻,如同天上的仙人下凡來。
朱唇輕啟,」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事多煩憂。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詩詞大氣豪邁,曲調卻婉轉哀怨,二者相和,卻沒有一點不恰當的感覺,不得不讚歎改編詞曲之人的慧心巧妙。
「阿鳶」一聲輕呼傳來。
「恩」那佳人緩緩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