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幻境
薑今夏隻覺得身上的力氣都被人抽走了一般，渾渾噩噩中睜開眼睛，卻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四周全是霧茫茫的一片，空氣裏都有一股寒意。
這是哪兒？自己怎麽會在這裏？燕聽風不是說好了要幫忙解除封印的嗎？
“喂，有人嗎？”
這裏太空曠了，薑今夏隻能聽見自己的回聲一圈一圈蕩漾開來。
過了很久都沒有聲音回答她，薑今夏無奈隻好自己往前走。
“咚，咚，咚！”
她的腳步聲被這裏奇異的空間無限放大，就像是打鼓一樣。
等等！
這好像真的是打鼓的聲音！還有……鐵器碰撞的聲音。
薑今夏努力探尋，可無論她走多遠，四周還是白茫茫的一片，根本沒有其他人。
“阿生，來不及了。”
耳邊突然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有點急切，還有一絲哭腔。
“不可以！”接著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不過這聲音怎麽這麽耳熟呢？
“就算是拚盡地府的所有怨靈，你也不可以！”男人很憤怒，有一種讓人不容反抗的威壓。
薑今夏腦海裏火光一閃，這聲音，是閻醉生！他在這附近！
“閻醉生！閻醉生！！”
依舊沒人回答她，耳邊沒有了他們談話的聲音，再次充斥著打鼓和鐵器碰撞發出的聲音。
幻覺，這是幻象，燕聽風說過不可以當真的。
“阿生，等我回來。”女子的聲音又響起，不過這次很輕，很柔，像是沒了什麽力氣一樣。
這次不僅僅是聲音，薑今夏眼前的霧氣開始散去，她慢慢看清了聲音的來源。
原來打鼓的聲音是戰鼓，鐵器碰撞的聲音就是戰場上兵器相交的聲音，這裏，是一個戰場！
戰場中央有個高台，上麵站了一個女子，紅衣翻飛，墨發飛揚，腳邊一把雪景梅花的油紙傘快要被刮走了。
“不！”
隨著一聲驚呼，女子從高台一躍而下，眼裏突然湧出無數的花瓣，身體也開始幻化成一片一片的花瓣。還未落地，已在半空中飄散怠盡。
世界突然安靜了，原本廝殺的戰場忽然不見了。高台還靜靜地矗立在那裏，隻剩下那把油紙傘格外紮眼。
台下一個穿著盔甲的人單膝跪地，一手杵劍。撿起地上的花瓣，突然痛苦地倒在地上，蜷縮在一團。
薑今夏立刻跑上去，“喂！你沒……”
等她看清那人的臉以後，楞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閻……閻醉生，真的是你！你沒事吧？！喂，你醒醒啊！”
他的盔甲已經破損了，身上也好幾處傷口，披風上麵的紅蓮像是有生命一般，在慢慢的遊動，慢慢地包裹他。
“閻醉生！你不可以死啊，你還沒告訴我怎麽樣才可以報仇呢！”
薑今夏還未來得及抓住閻醉生，眼前突然一晃，又是另外一副景象。
往生客棧前的石橋上，依偎著一雙人影，忘川河的水也變得無比清澈，薑今夏都能看見河底的水草。
河麵上倒映著的影子那樣般配，薑今夏好奇地歪頭去看，這不看不打緊，一看就差點跳河了。
這兩人偏偏他還都認識，還偏偏非常有淵源。
這雙人影，一個是薑今夏自己，一個是閻醉生。倒影裏自己靠在閻醉生肩膀上，眼角眉梢都快要溢出蜜糖來。
我……奶奶個爪的，這是怎麽回事？！
薑今夏還未從這震驚中反應過來，隻覺得脖子一涼，低頭一看，一把劍橫在脖子上，殺意逼人！
“你是何人！？”
奶奶個爪的！薑今夏一頭霧水，瞪著眼前的人一臉茫然。
“我問你你是何人？”
“閻醉生！我是薑今夏啊！你不記得我了？你把劍給我拿開，不然我讓我二叔收拾你！！”
拿劍的閻醉生不為所動，冷冷道：“你不是她！”
說著，冰冷的劍就刺穿了薑今夏的胸膛，真疼啊。
小黑不是說鬼不知道疼嗎？這是什麽？是血嗎？
薑今夏看著自己胸前的劍，冰冷的劍鋒刺穿自己身體的一刹那，她真的很疼，疼得快要不能呼吸了。血開始蔓延，從胸口到衣袖，直到滿眼滿眼都是血。
“撲通。”
她終於支撐不住了，倒在閻醉生麵前。
為什麽會這麽難受呢，不僅僅是疼，還有一種感覺，比疼痛更痛苦。
“閻醉生……你為什麽……要殺……我？”
薑今夏伸手拉住他的長袍，努力抬頭想告訴他，她是薑今夏。可當她看見劍上倒映出來的臉時……那一瞬間，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那不是她的臉，是一張陌生女人的臉。
不對，這張臉……是很久之前夢裏撐油紙傘的女人，她還是……還是那個從高台一躍而下化成花瓣的女人。
這是誰？
眼前的一切都讓她難以置信，平日裏閻醉生就算再冷血，他也幾次救她，眼神裏終究還是有三分人情味。
可是……胸口的痛在提醒她，閻醉生，殺了自己。
為什麽？
薑今夏痛苦地看著閻醉生，張了張嘴好想問：“為什麽？”可是她發不出聲音。
世界又恢複到絕對的安靜，水麵上的影子被風吹散了。
薑今夏不怕死的，可是為什麽這一瞬間這麽不甘心呢，死在閻醉生手上，自己也是早有預料的，為什麽這麽痛苦又心痛呢？
“閻醉生，是我看錯了……”
冰冷的劍還滴答著血，薑今夏苦笑，“小黑果然還是騙我了，誰說做鬼不會痛也不會流血的？”
罷了罷了，死就死吧，黃粱一夢，來生再修個好人，一定要長命百歲，再不入著黃泉地府，不看這忘川彼岸。
薑今夏閉上了眼睛，任由身體沉淪，落入無妄的空洞裏，哪怕化成灰，也無所謂了。
正在此時，薑今夏腦子裏突然炸起一個聲音。
“薑今夏，薑今夏，醒過來！”
閻醉生看著躺在石板上，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嚷嚷著騙子的薑今夏，實在是很無奈。
尤其是她還喊著自己的名字，說：“閻醉生，我看錯你了！”
幻境中她到底看見了什麽？
“啊！”
薑今夏一聲尖叫坐了起來，一睜眼剛好看見閻醉生那張臉，想也不想就是一巴掌呼過去了。
“啪！”聲音清脆到過分！
燕聽風看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
薑今夏打了閻醉生一巴掌，“嘶~”燕聽風捂著自己的臉，看到都覺得疼啊。
“薑！今！夏！你是不是瘋了！”
閻醉生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一個地府主宰，有一天會被一個女鬼扇巴掌，而且還是當著別人的麵當眾被扇巴掌，這口氣！他就是死了也咽不下去！
“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
打閻王爺耳光這種事，薑今夏這輩子就是到死這一天也沒有想過，閻醉生如今地眼神太可怕了，簡直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剮！
“對不起，我真不是……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小命要緊，還是趕緊道歉比較穩妥。
閻醉生拿開捂著臉的手，雪白的臉蛋兒上一個清晰可見的巴掌印，微微有些凸起，怕是已經腫了。
“本尊不好好折磨折磨你，你就忘了本尊的身份！”
薑今夏也很驚訝，心說這閻醉生也太嬌嫩了，一巴掌就給扇成這樣了，媽呀！這次怕是真的要死了。
“且慢！”
燕聽風在閻醉生的刀風落下來之前及時出手阻止。
“你不覺得，她如今的力量和以前有什麽不同嗎？普通的女鬼又怎麽能有如此力量，將你打……打成這樣。”
俗話說站著說話不腰疼，燕聽風如今就是這樣，挨打的是閻醉生，就讓他自己去感受下薑今夏如今的力量吧。
可憐的閻醉生不僅挨了打，還要仔細去感受臉上火辣辣的感覺，一個地府的主宰，混到他這份兒上的，怕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你是說，我的封印解除了？所以……”薑今夏想指一下閻醉生，奈何對方眼神太過殺氣騰騰。隻好戳了戳自己的臉蛋，用眼神詢問燕聽風。
燕聽風同樣用眼神回應，意思是：“你問這位爺啊。”
嗬嗬……薑今夏尬笑，這會兒還敢和閻醉生講話啊，她是真的不想要這條小命還差不多。
“你身上封印已經解開了，最近不要離開地府半步，否則……我就打死椿生，給孟婆燉湯喝！”
什……麽？
薑今夏還沒反應過來，閻醉生一揮衣袖，怒氣衝衝地走了。
真是啊，現在連閻醉生都學會威脅人了。自己還要這良心有何用！
“真是，夢裏夢外一樣的討厭！”薑今夏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也打算打道回府。
燕聽風自覺地跟在薑今夏身後，話也不說。
“你不回家嗎？跟著我幹嘛？”
“不想回。而且我幫了你這麽大一個忙，你不得對我表示表示感謝嗎？”燕聽風優點之二，厚顏無恥。
薑今夏一想，他的確說得有道理，點頭說：“好吧，以前二叔說過，做人要厚道，千萬不能卸磨殺驢。”
呃……
這話怎麽聽怎麽像罵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