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鐺鐺鐺!」
一大清早的,葉草與白淺就被街上的一陣鑼鼓聲吸引了注意力。
白淺沒有說話,只是給了葉草一個眼神,葉草當即放下碗筷,拄著拐杖,一步兩步,十數步來在了門口。
「大家好,我們兄弟幾人排了一齣戲。今晚在戲園子演出,還望諸位多多支持。」
吆喝的一共七個漢子,他們衣衫襤褸,混的並不是太好。
此時他們正在賣力地推銷著自己的戲,希望人們前去捧場,他們也好掙個飯錢。
至少不讓自己虧咯。
戲園子雖小,至多只能容納九十人,但一天下來租金可是不便宜。
「你們唱的什麼戲?」路人隨口問了一句。
「我們不是唱戲,是演戲,是話劇。」其中一個鬍子拉碴的漢子解釋道。
「話劇啊,那算了。」
「沒興趣。」
「那玩意兒聽說很高級,我們普通人可看不懂。」
「散了,散了。」
就這般,聚攏過來的十幾人頃刻間散了去。
話劇在一般人的認知當中,是那空中樓閣,一點都不接地氣,普通老百姓可是看不懂的。
遠遠沒有京劇那麼熱鬧,那麼通俗。
七人見得人群散去,立時就蔫兒了。
「沒事,沒事,這才剛開始嘛。大伙兒打起精神來,我們去下一個地方。」七人中的老大哥為兄弟們加油鼓勁。
「好。」
「走!」
一眾人重拾信心,要去下一個地方宣傳,賣票去。
「後生,你們等等。」葉草站在門口呼喊道。
「哎,太公,您有興趣看看我們的戲嗎?」七人急忙圍了上來,一臉真誠,一臉期待。
「話劇我也只聽過,機會難得自然要去看看。我還要帶我家老婆子去看。」
「謝謝。」
「我們給您鞠躬了。」
七人聽得葉草這麼說,激動不已,總算是能賣出票去了。
兩張呢。
「你們這戲講的是什麼?」葉草問道。
「太公,我們這話劇不能提前說。若是提前說了,就沒有意思了,要看了之後自己感覺。」七人道。
「哦,這就跟聽書一樣,要自己從裡頭悟是吧。」葉草言道。
「對,就是這個意思。」
「說吧,兩張票你們賣多少錢?」說話間,葉草伸手打開了錢袋。
「一百文。」
「您幫我們開張,就給您打個對摺,買一送一。兩張票,收您五十文。」有那老大哥補充道。
「那就謝過了,謝過了。」葉草拿出五十文給他們,而後問了一句:「你們在哪個園子演出?」
「德雲茶館,您知道那地嗎?」
「知道,知道,熟的很。」葉草笑著道。
隨後七人給了葉草兩張戲票,就換地方賣票去了。
「老婆子,晚上我們看話劇去。」葉草揚了揚手中的戲票道。
「話劇是什麼?」白淺問道,京劇她倒是了解,話劇卻是極為陌生。
「話劇主要敘述手段為演員在台上無伴奏的對白或獨白,但可以使用少量音樂、歌唱等……」葉草詳詳細細地跟白淺解釋,什麼叫作話劇,那一刻彷彿他就是話劇大師。
「你不是跟那幾個小夥子說,你不了解嗎?」
「哈哈哈,孩子們有夢想,我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去支持支持也沒關係。」葉草哈哈一笑。
這人老了之後,就是這麼喜歡提攜後輩。能從後輩的身上看到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那認真工作、揮灑汗水的樣子賊拉帥。
華燈初上,葉草與白淺慢悠悠地來到了德雲茶館。
門口有兩人,是那七名演員中的兩人。他們租了園子之後,就已經沒錢雇檢票人員了,所以在自己充當。
於此同時,還賣力地賣著票。
「話劇,您了解一下。」
「話劇,馬上就要開始了。」
只可惜,所有路過的人都繞道走,沒有一個人願意買票進場觀看的。
「後生,今天賣出去多少了?」葉草和藹地問道。
兩人哀嘆一聲道:「不是太好,您裡面請,裡面坐。」
賣票的情況哪裡不是太好,情況遠比想象的更加糟糕。
就賣出去兩張票。
也即是葉草與白淺這兩張票。
凄涼啊。
但是即便如此,演員們依舊兢兢業業,認認真真地將話劇給演完了。
這一場戲講得是一隻小雞的故事。
小雞叫作小蘭,她不想像所有的雞一樣整日里只是生蛋,它想要去看大海。
為了心中這個夢想,它毅然決然地離開了家,歷盡艱難險阻,千山萬水,終於看到了大海。
海水,是鹹的。
「好!」
「好!」
葉草與白淺熱烈鼓掌,為這出話劇熱烈鼓掌。
「謝謝太公。」
「謝謝太婆。」
七名演員聲淚俱下。
不是他們覺得追逐夢想的這條路太過艱辛。而是在這條路上,他們遇見了理解自己的人,支持自己的人。
值得。
值了。
哪怕只有一個觀眾,他們的戲也會一直做下去。
白淺言道:「老頭子,我們應該幫幫這幫後生。」
「我也覺得應該。這麼好的一門藝術,應該讓大眾都看一看,瞧一瞧。」葉草深表同意。
「那後生,把園子管事的叫前台來,我有話跟他說。」
「好好好。」出了個腿腳快的,急急忙忙去找園子管事。
管事一開始還不高興,是演員千求萬求才算是將之給請到前台來。
然而當管事一見得葉草與白淺,立馬『啊喲』一聲。
小跑過來,恭恭敬敬地向著葉草二老行禮。
「太公,太婆吉祥。您今天來看戲,怎麼不提前讓人來說一聲,我也好伺候您二老。」
「三兒啊,這幾個後生的話劇我看著不錯。往後你們說書完之後,就讓他們園子里演,免費一個月。」葉草言道。
「太公,這恐怕不合規矩。他們話劇演得不好,可是砸牌子的事。」管事言道。
「你說啥!規矩能大的過我!」葉草怒氣沖沖,拿起拐杖就給了管事一下。
「哎哎哎,您老消消氣,消消氣。」管事挨了一記拐杖,不僅不喊疼,還得勸葉草消消氣。
「太公,太婆,這大師我做不了主,還得問過師爺。」管事為難道,他畢竟不是老闆。
「我就替他做主了。他敢說個不字,看我不抽他。」
「這……」管事急的抓耳撓腮。
「好了,就這麼定了!」葉草怒瞪著管事。
「得,您老說了算,說了算。」管事無奈只能是答應下來。
「哈哈哈,這才乖嘛。」葉草笑著摸了摸管事的頭,將他當作了小朋友。
管事雖然覺得十分羞,但也不敢抗拒,只是一陣苦笑。
「幾位後生,一定要好好演。」白淺言道。
「哎,一定好好的。」
「您放心吧。」
七人喜出望外,可算是遇到貴人了。
「走了走了,我們也該回去睡覺了。」
「我找頂轎子送二老回去。」管事急忙道。
「不用,還沒老到走不動的地步。」葉草與白淺拒絕了管事好意,如來時一般,慢悠悠地走回家去。
「管事,這太公、太婆是什麼人?」七名演員好奇地問道。
「這二老,那是我師爺的親爹娘。漫說這個園子了,整個縣城的園子,都是他們家開的。」
是日夜,葉草與白淺在床上安詳地攜手而去,結束了幸福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