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樊一直被說作天下腰膂。當初春秋三國亂戰於此,西楚舊臣王明陽臨危受命,成為襄樊郡守,拒徐驍十萬兵甲,死守三年。
到後來西楚滅了,西蜀亡了,這個稷下學士依然誓死不降,糧草吃盡了,王明陽便親手烹殺妻兒,自此開始食人。
三年後破城,二十萬襄樊人只剩下不到一萬,成為一座鬼城。
離陽王朝為慰亡靈,不得不讓龍虎山掌教天師親赴襄樊,設周天大醮,醮位達到駭人聽聞的三萬六千五百個,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壯舉。
這場攻守戰,讓王明陽贏得了春秋第一守將的名頭,連徐驍這位人屠都十分佩服。
只是一人功成名就,卻拉上二十萬人陪葬,千百年後人們評說起來,他到底是功是過。
說起來,葉草跟王明陽還有些關係,武評上的第十一名原本是其弟弟王明寅的,生生被葉草給踢出了武評。
不過王明寅應該也不會在意,他退隱多年,現在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莊稼漢,每天之想著伺候好田地里的莊稼不至於全家挨餓,卻是不再管這江湖上的是是非非。
葉草盤坐如來背上緩緩想著襄樊行來,路上行人無不恐懼避讓,便是連那雁過拔毛的門軍也不敢上前盤剝。
襄樊作為一個能堅守多年的城池,自是高大雄偉城牆堅固,而最引人注意的是一座城樓,因王明陽的關係,它不再僅僅只是一座城樓,而是釣魚台。
穩坐釣魚台的說法便出自此城,而那釣魚台上貼有一張大大的黃符,謂之「天符」用以鎮鬼。
以葉草的眼光來看,此天符之上,含有極強的念力,確有鎮邪驅邪的作用。
襄樊城的護城河異常寬闊,河上弔橋並未收起,襄樊四門晝夜都是不關的。
雖無宵禁,但這座鬼城的人夜間無人敢出來行走,那些夜裡活動的生意,在襄樊是混不下去的。
而之所以不閉門,是龍虎山天師的授意,設三萬多用作超度九幽拔罪法事的周天大醮后,不閉鬼門,任由冤魂離開酆都襄樊。
釣魚台上那一張天符,便是龍虎山天師所寫,上書「天罡盡已歸天罡,地煞還應入地中」,說等到何時襄樊遊魂散盡,此符便會燃燒精光。
「轟!」如來雙腳踏入襄樊,城外風和日麗,一入襄樊卻是陰氣森森,涼個颼颼,端是避暑納涼的好所在。
但葉草見到的卻與他人不同,因修鍊念力的關係,他能見鬼,襄樊城中那些個孤魂野鬼滿大街遊盪。
在身後扮鬼臉,在你身後踹你屁股,在你耳邊說著什麼,在廁所里等著你……
小心,他拿刀砍你了!
虛驚一場。
人鬼殊途,他們是碰不到你的,只不過在這座城裡待久了—減壽。
卻有個問題,到底是活人跟鬼搶住處,還是鬼跟國人搶住處。
「來了,又有新人來了,嘎嘎嘎……」玩耍的鬼們注意到了葉草,開始在他身後扮鬼臉,在他耳邊說悄悄話,要來踹他的屁股。
「給我滾!」葉草不堪其擾,念力爆發,將這些個孤魂野鬼全都震散了去。
他們在遠處重新聚合,吵吵嚷嚷地跑走了「他看得見我們,有人看的見我們。」
「啊,快跑啊。」
世界清靜了,葉草也命令如來繼續前行。
「呔!」忽然一個左腰挎木劍,又腰別空酒葫蘆,一身行頭加起來不足十文錢的『乞丐』,攔住了葉草去路。
因春秋之戰的關係,這世上孤兒很多,所以乞丐也很多,但是膽子這麼肥的,還能活這麼大的乞丐,世上卻是少有。
只聽得那乞丐道:「你這人,我在這睡的好好的,也沒礙著你,憑什麼叫我滾?長得帥了不起啊!」說到最後他跳起腳來,一臉的嫉妒。
葉草沒有說話只是注視著他,念力展開之後就彷彿是開了陰陽眼,城中所有人都被鬼纏身,這小乞丐卻卻是例外,無有鬼怪敢靠近,難怪罵起人來這麼中氣十足。
葉草很肯定,此人不會武功,那玄妙的道法也丁點不會,更不是什麼飽識的鴻儒。
應該是生而有之的天賦,誅邪不侵,看他這身狼狽樣,想來是流浪了很久,便是這種天賦在保著他。
不得不說,葉草自從開始修鍊《長生卜算訣》之後,相信了那所謂的緣法,通俗點來說變得更迷信了。
小乞丐的這種天賦葉草將之命名為『義』,關二哥便是因為義所以被奉上神台,可見義可成神,可誅邪。
「喂喂喂!跟你說話呢,要是覺得自己理虧,給個十兩八兩的我也不嫌少。」小乞丐叫嚷道。
「你認識徐鳳年吧?」葉草沒來由地問了這麼一句。
「認……不得。你誰啊,跟徐鳳年什麼關係?」小乞丐留了個心眼,假裝自己不認識徐鳳年,卻哪裡曉得葉草能掐會算。
葉草算到小乞丐與徐鳳年在流浪中相識,雖然如今分道揚鑣,但幾年之後又會重新遇上,再之後葉草學藝不精卻是看不清楚了。
葉草一笑,自懷裡拿出一錠銀,正好十兩丟給小乞丐,而後輕輕一拍如來,讓它繞過小乞丐繼續往前走。
小乞丐慌忙彎腰撿起銀子,放在嘴裡一咬。
啊呀媽耶!
竟然是真的。
我這輩子竟然也能使上銀子,嘿,真他媽的走運。
小乞丐急忙收好銀子,撒開丫子追上葉草道:「這位公子,我也不白要你的銀子。我為你牽馬……您的坐騎叫什麼?」
「如來。」
「嚯!真他媽大氣。我為您牽如來,帶你去襄樊最好的地方。別看我這幅樣子,想當年我也是吃過見過的,這襄樊城裡誰家花魁屁股最翹、胸脯最白我是門清啊。」
小乞丐真箇是吹牛不打草稿,尤其是關於女人這方面上的,真是越說越起勁。
「哈哈哈……」葉草卻是被他這幅模樣給逗笑了,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溫華就是我,我就是溫華。就是那個有溫飽,穿華服的溫華啊。」小乞丐的自我介紹也十分特別。
「是個妙人,那就請你帶我去城中,嗯,胸脯最白的娘們那兒吧。」葉草也順著溫華的話說。
「得嘞您,這邊請……哎哎哎,如來爺爺,你咋不配合著點,是這邊,這邊啊。」溫華使勁推如來往東,費了早上一個地瓜的勁,還是不能阻止它往西。
葉草見得微微一笑,心道:「徐鳳年啊徐鳳年,當初你給我一本絕世秘籍,使我煉成念力救我一命,今日接濟你朋友一二,就權當償還恩情的利息吧。」
緣分這種東西,真箇是玄妙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