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小女孩的生日（1）
時間就是這樣在不知不覺中流逝了，轉眼間，玄花槿便從一個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出落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這些年，她一直都沒有什麽朋友，也許是她身上時常出現的淡淡憂愁，總是讓那些想要接近她的人望而卻步吧。但好在，她有自己的小世界，每天都過得都很開心。
此時，玄花槿正坐在自家花園中的秋千上，看著不遠處那幾隻翩翩飛舞的蝴蝶，思緒不知道飄到了何方。這個秋千是花槿的父親玄離親自為她做的，每當她有煩心的事時，她就會來到這裏坐上一個下午，直到夕陽西下才會離去。
“哎……”身後，看著女兒纖細瘦弱的背影，玄離不禁微微歎了一口氣。
這些年，他孤身一人將花槿拉扯長大，雖然辛苦，卻也樂在其中。隻是，他經常覺得對不起花槿，他深知一個年幼的孩子對母親的渴求有多大，但是，他卻連這一個小小的要求都無法滿足她。
夜深人靜之時，他總是輾轉反側，夜不能寐。他在心底裏痛恨自己，恨自己不給帶給花槿一個健全的家庭，一個快樂的童年，還有不能讓她享受到正常孩子的生活。
好在，玄花槿是個特別懂事的孩子，她性情溫和，善解人意，從不會責怪玄離。也唯有在提及自己的母親時，才會流露出真實的情感，那種小女生楚楚可憐的表情每每讓玄離看到，都很是心痛。
玄離慢慢地走到玄花槿身邊，柔聲開口道：“花槿，在看什麽呢，這麽著迷？”
聽到身旁傳來父親的聲音，玄花槿收起目光，側過頭微微一笑：“爸，你回來了？今天怎麽樣，工作順利嗎？”
“當然，你還不相信你爸爸的能力嗎？”玄離聽了，伸出手拂了拂花槿的秀發，信心十足地笑道。
“噗……”花槿笑出聲來，但之後，眼眶裏卻有些微微發紅了。
她知道，玄離這麽說是故意逗她開心的。在她的印象裏，從小便是父親一個人照顧她，將她撫養成人。當知道自己跟別的小孩不一樣，沒有母親時，她也曾日夜地大哭來宣泄自己的不滿。可是隨著自己慢慢長大，越來越懂事，她明白父親也是迫不得已的，他甚至比別人更辛苦，要承受的痛苦也更多，所以她一直乖乖地，好好學習，從不與父親吵架，就是不想再給他增加別的負擔。
“爸，您不是問我在看什麽嗎？其實，我是在看那幾隻蝴蝶。”玄花槿抬起手指著前方花圃中那幾隻蝴蝶說道。
“哦？是嗎？”玄離挑挑眉，露出一副十分感興趣的樣子問道，“那你跟我說說，你都看出啦什麽了？”
玄花槿聽了，揚了揚腦袋思索半晌說：“爸，你不覺得這幾隻蝴蝶像是一家人嗎？那個小的應該就是孩子，而那兩個大的應該是它的爸爸媽媽吧？”
玄離聽了這番話，臉上的微笑不自覺地收了起來，他看著花槿，心疼地問道：“花槿，你是不是又想媽媽了？”
花槿聽了，嘴角的微笑也慢慢消失不見了。
沉默良久，她像是在宣泄什麽似的，情緒激動地說道：“想媽媽？嗬嗬，爸，我怎麽可能不想她呢，我甚至曾經幾次強迫自己說哪怕一個時辰不想她都行。可是，結果呢？我做不到，真的。每一件事情都會讓我聯想到她。當班裏一個同學說她媽媽做飯特別好吃的時候，我就想，如果我媽媽還在的話，一定做的比她媽媽還好吃。還有，當別人炫耀自己的衣服是她媽媽親手做的時候，我也會想，如果是我的媽媽，應該會做出更漂亮的衣服，等等很多很多……我真的沒有辦法阻止這些想法湧入我的腦海中，您知道嗎，爸？”
說到這，花槿的情緒已有有些失控。多少年了，沒有這麽放任自己把內心最深處的想法呐喊出來，多少年了，她隻能自己在被窩裏偷偷流淚想媽媽，卻在麵對他人時擺出一副淡然，不在乎的樣子。她心裏真的承受了太多，太多。
玄離看著花槿這樣，心裏著實一痛。他走上前，將花槿攬到自己的懷裏，拍著她的背說道：“哭出來吧，孩子，這些年是爸爸對不起你……真的，對不起……”
說到這，他自己的聲音也有些哽咽了。
就這樣，哭了很久，玄花槿的心情才漸漸平複下來。
之後，她離開玄離的懷抱，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問道：“爸，媽媽……媽媽她到底是怎麽死的？”
再一次，花槿問出了這句話。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花槿問這句話了。
玄離看著花槿那雙充滿水汽的大眼睛正直直地看著他，不禁心裏一陣不忍。他別過頭去，說道：“花槿，我不是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嗎，你媽媽是因為一個意外，掉到了湖裏身亡的。當時我不在場，幾個圍觀的人都很冷漠，並沒有上前幫忙，直到最後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實在看不下去了，跳下湖去救了你媽媽。隻可惜，一切都太遲了，你媽媽在被送到醫院搶救的途中就不行了……哎……”
“是嗎？”花槿聽了有些嘲諷地開口道，“這些年，我不知道為了您多少次媽媽的事情，可是您什麽都不跟我說。我是多麽的希望自己能夠徹徹底底地了解媽媽，我想知道她長什麽樣，在什麽樣的環境中長大的，上的什麽學校，最後幹了什麽工作。甚至我還想知道她和爸爸您是怎麽認識的，怎麽相愛的，怎麽決定一起攜手共度餘生的……可是這些，您從來都不跟我說，我對母親隻有一個模糊的概念而已！”
“還有，”喘了一口氣，玄花槿接著說，“每次我問您母親怎麽死的，您都是那套她是墜湖身亡的說辭，可是當我追問您細節的時候您又遮遮掩掩，拒絕回答。我不過是想知道我的母親死在哪個湖裏，那個願意跳下去救她現在怎麽樣，那些圍觀的人現在在哪裏，有沒有看見母親是因為什麽原因而掉進湖裏的。這些問題，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卻一直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爸，您真的就這麽忍心讓我這麽痛苦下去嗎，就不能多跟我說說母親的事情嗎？”
玄離靜靜地聽著，他一直都知道花槿是個聰明的孩子，可是他還是沒有料到她在那麽小的年紀時便對他的話起了疑心。可是，即使這樣，他又能說什麽，做什麽呢？把真相說出來，全部都告訴她？不，他絕對不能這麽做！為了保守這個秘密，兌現自己的承諾，他已經忍了這麽多年了，他絕對不能因為一時的心軟就把一切都告訴給花槿。他這是為她好，在保護她，玄離相信，就算現在花槿埋怨他，以後也會明白他的良苦用心的。
在內心權衡良久，玄離終究還是什麽都沒有說，隻淡淡道：“花槿，為父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你的母親確實是死於湖中。我不願告訴你過多的細節就是不想讓你一直糾結在母親的問題上，我不想你傷心，不想讓你小小年紀便承受過多的痛苦。人死不能複生，活在當下才是最正確的做法，你懂嗎？”
玄花槿知道，父親一旦決定的事情就不會輕易改變，盡管她心裏不相信母親是所謂的墜湖身亡，可是她也沒有別的辦法，或者說是沒有別的來源去證實自己心中的想法。所以，發泄過後，她也隻好作罷。
“好吧，那女兒就不追問了。”花槿退讓了，不過，她還是繼續問道，“爸，那您總能跟我說母親是什麽樣的人吧？她的性格怎麽樣？跟我相似嗎？”
玄離知道自己今天要是不滿足一下女兒的話她真的會很傷心，於是便點了一根煙，跟花槿說起了她的母親，自己的妻子。
“說起你媽媽，她其實性格跟你不太像，你是很安靜的，可她卻很外向，也很開朗，遇到什麽事情都會微笑麵對。我自從跟她在一起後也開心了許多。另外，她還是個特別堅強的人，這也就是為什麽一直以來我都在不斷的告訴你，一定要堅強。因為我希望你跟你媽媽一樣，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有自己堅持的東西，這樣才能快樂地過好這一生。”
“原來，母親是這樣的人啊。”聽了玄離的話，玄花槿自言自語道，“我就知道，她會是個很優秀的人。”
“是啊，她真的很優秀。”玄離應道，之後他抬頭看了看天說，“好了，天色不早了，今天就說到這裏吧，你想知道什麽以後再跟你說，現在你快回房間去休息吧。”
“嗯，好。”玄花槿聽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心裏很滿足，於是便點點頭離開花園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花園裏隻剩玄離一個人默默地站在那裏，回憶著曾經和妻子美好的過往，內心一陣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