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三年後。
「你這孩子,跑得慢點,摔著怎麼辦啊……」陽光下的孩子在草地上瘋狂的奔跑著,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他跑的滿臉都是汗,一個女人在不遠處看著他,用手帕擋著臉。
小孩子忙不迭的跑過來,揚起小臉甜甜地笑著:「母親,孩兒有些渴了。」
阿沅牽起他的手,為他拂去臉上多餘的汗水,帶著他回宮去。
經過十月懷胎之後,她生下一個兒子,取名朱厚照。
這個孩子出生在春天,他出生的那天有很好的陽光,他們想讓這個孩子終其一生都有陽光普照,契合祖先留下來的金木水火土的規矩,於是取名為厚照。
雖然自孩子出生以來,一直磕磕絆絆,但阿沅幾乎從來不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在他們的保護之下,他還是平安的成長到了兩歲。
剛剛過兩歲生日的小孩子穿著新做的衣服,吹彈可破的小臉上有一層細軟的絨毛。黑葡萄絲的眼睛骨碌碌的轉著。這孩子,從小就愛玩。
後宮很多嬪妃都喜歡這個孩子,其中原因很簡單——誰會不喜歡孩子呢?尤其是這樣一個沒有利益衝突的孩子。深宮寂寞,和孩子玩耍也好打髮長日里的無聊。
皇上的孩子,太子的兄弟大部分還小,即使是有了子嗣的皇子,其實力也不能和太子,興王他們這些年歲稍長一些的皇子抗衡。
在這三年裡,朝堂上的局勢一路趨向於平衡。在太後去世之後太子曾一度表現出快要失寵的態勢,可是時間慢慢推移,皇上又無形中扭轉了對待太子的態度。太子和興王在朝堂上你來我往,各出奇招,但始終是平分秋水,沒有哪一方能獨佔鰲頭。
公主和林岳也在平靜的過著他們的小日子,當初身份暴露的恐懼已經消散不少,她也會慢慢的走到人前,以林夫人的身份活躍著,少婦的氣質慢慢在她的身上顯現出來,從容恬淡。他們的孩子也十分可愛,在林岳的調教之下,從小就知書達理,溫文爾雅。
三年過去了,皇上好像老得格外的快,白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頭上傳播。僅僅三年,就開始形容枯瘦,從中年直接邁步進老年。每到天氣突變的時候都會生一場大病。
最明顯的是,他的精力也越來越不濟,處理朝政要事的時候,越來越力不從心。
朝廷大臣們走了一批,又來了一批,但始終都沒有什麼真正新鮮的血液注入,把控朝堂的,始終都只是那幾個人。
三年裡,年近還過得去,風調雨順,國家還算是安定。瓦剌也沒有再次興兵攻打。
如果就這樣繼續平靜的度過剩下的日子,太子名正言順的繼承了皇位,就在合適不過了。在和平之中完成最高權力的交接,對誰都不失為一個好處。
可惜的是,自古以來,在皇權的爭奪之中,從來就沒有平靜。
所以這種平靜是註定會被打破的。
如果繼續沉靜,史書上的描述就是一筆帶過。可是從來都沒有不精彩的歷史。
三年之後,打破這種平靜的風波也要來到了。這風波將會擊碎很多人的幻想。
邊境將領再次來報,瓦剌最近蠢蠢欲動,似有攻打之意。
此時距他們上一次大肆出兵,已經過去了五年。這五年裡他們休養生息,國力再次恢復到五年之前的水平,無論是不是真的,都不能小視。
皇上疲倦的揮揮手:「汪直,你親自帶京營官兵去邊境,把他們趕走。」
三年裡這個叫汪直的人改變了他很多。他越來越依靠汪直,因為汪直會為他貼心的辦好任何事情。
從前皇上很怕事,因為什麼事情來了,都要他來處理,如今他可以吧無關緊要的瑣事全都交給汪直,然後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出兵也不例外,反正要出多少錢是國庫出,兵員由兵部指派,即使失敗了也不關他的事——他依舊是皇帝。
汪直已經權傾天下,他的勢力蓋過任何一個太監。汪直拿到出兵的大權是意料之中的事。
朝臣們也在竊竊私語。汪直是和太子親厚一些是人盡皆知的。因為太子生母的原因,汪直很少給太子挖坑。不過汪直和興王的關係也不錯,但始終遜色於和太子的關係。
怕是此番太子要壓過興王了。
太子卻知道這其中的關節。他和汪直雖然走動的越來越頻繁,但是汪直的所作所為越來越過分,他更多的時候是在警告汪直。
但平心而論,汪直此人的能力還是有目共睹的,但是他的能力更多的表現在揣測上意,打聽消息,還有,軍事上。
在殘酷的鬥爭之中,他終於悟出了一條真理:苦守著仁義道德是永遠靠不住的,傳教士一般的狂熱是行不通的。要想讓正義壓倒邪惡,只能比邪惡更狡猾,才能真正的走上政治舞台,施展自己的抱負,成為那個主宰天下命運的人。
這三年來他韜光養晦,無時無刻不在拉回皇上已經漸行漸遠的心。經過三年的苦心經營,終於換來了今天勢均力敵的局面。
如果說三年之前他還是一個對皇權鬥爭還抱有幻想的人,那麼現在他就是在於自己曾經的樣子背道而馳。
記得某一個晚上,就要走上絕路,就要失去一切。他忽然就想明白了,忽然置之死地而後生,認識到其中的殘酷。
很難說這樣究竟是變好了,還是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不過再怎麼變化,最初的信仰都是不能改變的。改變的,只能是實現目標的手段和途徑。
三年來一家人風風雨雨,這個家支撐起了他的全部。他們始終相親相愛,阿沅在某些時刻比他的幕僚和他本人都還要明智,在她的幫助之下,慢慢挽回了頹勢。
此次汪直領命出征,迎戰瓦剌,成敗都會關係到政局。
不管是為自己,還是為邊疆百姓,他都希望汪直能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