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
紅燭昏羅帳。
太子看著坐在面前一臉幸福,打扮嫵媚的太子妃,面色平靜。
雖是十里紅妝,盛裝出嫁,他心裡沒有一點感覺。剛剛拜堂的時候,皇上和萬貴妃都坐在上面,都表現出慈祥的樣子。吉祥話被翻來覆去的說了好多遍,聽著都要麻木了。
「太子殿下,妾身終於成了你的人,臣妾真是好開心。」太子妃抬起燦若星辰的眼睛,充滿希冀地看著太子。
太子與太子妃相對坐在帳子里,相對卻無言。
「殿下,你還等什麼呢?」太子妃聲音嬌嗔,低下頭,滿臉是小女兒的嬌羞。
「天色已晚,太子妃還是快些就寢吧,不然明日起晚了會招人話柄的。」太子淡淡地說完,自顧自地扯過被子朝里睡下了。
太子妃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憤怒委屈的淚水模糊了視線。
沒關係,嫁給你,就是你的人。
現在不喜歡我,不愛我,沒關係,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我有的是時間讓你愛上我。
不行的話,你等著瞧。
太子妃看著燃燒著的,吐著紅色燭淚的喜燭,它的燃燒就是為了見證一對相愛的人幸福的相擁,可是現在這是為何?
空餘一夜垂淚到天明。
阿沅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樹下的石頭上,天色已晚,石頭都沁出絲絲寒意,但是她卻絲毫沒有睡意,看著澄澈的天,心裡有一種怪怪的感覺,酸酸的。
一般大戶人家尚且都有三妻四妾,更何況天子之家呢?還能指望他一生只愛一個人嗎?
她突然想到那天他溫柔的眉眼,溫情脈脈的寂靜里是兩個人相對無言的默契。那樣沒得讓人無法相信的會議讓她不忍心去懷疑。
不遠處就是太子的寢殿,是自己前幾天還躺在那裡的地方,能看到屋裡星星點點跳躍著的燭火,如今他正和另一個女人躺在那裡。
他會不會像對待自己一樣溫柔的對待另一個女人?
會不會也曾用那樣溫暖的手去填補另一個女人缺失的心房?
會不會也擁抱著他一直到天明?
越想越清醒,越清醒就越想,想著想著就坐到了天亮。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該起床了。還要給皇上太后,和皇后請安。」
太子早就醒了,低著頭坐在鋪著大紅桌布的椅子邊上,桌上的紅燭已經燃燒殆盡,只剩下紅紅的,油膩的東西,屋裡的空氣透露著一股死氣沉沉的味道。
太子妃也早就醒了,一邊裝睡,一邊默默看著太子的背影,聽到阿沅在門口叫了一聲,太子忽然抬起頭,整個身體隨著動了一下,雖然背對著她,但是她能想象到他臉上溫柔的笑意。那冷硬的身姿才變得稍稍溫柔一些。
那是一種多麼溫柔的淪陷!若是這種溫柔能給她,那該有多好!
憤怒的火焰在她心裡膨脹。
「拆散你們,他就會全心全意愛我!」
「太子殿下,您怎麼這麼早就起床了,勞累一夜,怎麼不好好休息啊,這讓臣妾怎麼好意思呢?」太子妃伸個懶腰,打一個哈欠,假裝嬌嗔地說。為的就是讓門外站著的阿沅聽到。
太子又恢復了那種冷漠嚴肅的神情,回過頭來沒有情緒的看了她一眼。
「醒了?那就起床吧。」
「哦。好的。臣妾伺候太子殿下梳洗吧。」
「不用。我自己來。你忙你自己的就好。」
「殿下,臣妾已經梳洗好了。我們去給父皇母后請安吧。」太子妃站在他面前,甜甜地笑著。
「嗯。」太子對太子妃的時候,總是不願意多施捨一個字。
太子妃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又看著太子整理好,挽住了他的胳膊。太子感覺手臂一緊,低頭一看,說:「把手拿開。」
「外面人多眼雜的,總不好槓桿成親就傳出太子河太子妃不睦的消息吧,這可是關係皇家顏面的大事啊。」見太子沒有說話,索性更加親密了。
「那我們走吧。」太子妃自覺有些尷尬,訕訕地說。
「吱呀」一聲,門打開了。
阿沅恭恭敬敬的等在門口,看他們無比恩愛的走出來,太子妃還滿面春色地朝自己邪魅一笑:「阿沅。」
阿沅恭恭敬敬的說:「奴婢在。」
「我的手帕落在屋子裡了,你去幫我拿一下。」
阿沅感到太子的眼光一直跟隨著她,眼睛眯成一條縫,看不到這目光的內涵。
她不緊不慢的走進屋子,滿地的凌亂,床褥還沒有整理,她的腦海里不禁想起兩人歡好的畫面~但是她還是抑制自己的胡思亂想,找尋太子妃的手帕到底在哪裡。
一頓翻找也找不到,外面已經傳來太子不耐煩的聲音:「一條手帕而已,不用找了。」
「那怎麼行,這條手帕可是姐姐送給我的,不能丟棄的。」
太子沉默了,默許了這一行為。
她幾乎找了屋子裡的所有地方,都沒有這條手帕的蹤跡。現在就只剩下一個地方沒有找了,那就是床上。
她心跳突然加快,心裡變得緊張。幾乎是閉著眼睛,拉開被子。手帕果然被壓在被子底下,只是哪裡還有兩篇鮮紅刺目的血……
阿沅是女人,幾乎立刻明白了這是什麼。忽然,心裡那種淡淡地諷刺之感又湧上心頭。
你還是想要的太多了……
他愛你就已經是你的福分了……
阿沅皺著眉頭。那一夜的景象又忽然跳出來。他的話好像還在耳邊:「我的心裡,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這話是真的嗎?
雖然是這樣,但他還是寵幸了她。不是嗎?
別想那麼多了,再多想太子妃就會看出什麼來。
「太子妃娘娘久等了,奴婢愚笨,找了這麼久才找到。」
「不妨事,太子殿下?」太子妃微笑地看著太子「我們走吧?」
「嗯。」
他們兩個人胳膊挽在一起走遠了。阿沅獃獃地看了很久,悵然若失的回到房間里,指揮別人把床鋪收拾了。
新來的幾個小宮女嘰嘰喳喳的,話多:「你看今天掌事姑姑的臉色很不好呢。」
「是啊,我也看著她有些不對勁。」
「掌事姑姑是未來的太子側妃,看著自己的夫君和別人在一起,當然會不高興了。」
「不過在我看來,姑姑的臉色好像沒有變化很多呢。」
阿沅冷不防的出現在他們身後:「你們幾個,還不快去幹活?在這裡胡亂嚼什麼舌根?」
「姑姑,那,那我們走了。」幾個人驚慌失措地跑開了。
「你看,姑姑還是生氣了吧。」
「我們這幾天躲著她點吧,免得她把氣撒到我們身上。」
風聲送來他們議論的聲音。阿沅不禁摸摸自己的臉,淺淺地笑了笑說:「有嗎?我生氣了嗎?」剛剛還有些憂鬱,此刻的憂鬱就像大風吹過之後了無痕迹。
心情又是一片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