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謝過公子
如果這個世界還有希望，那它一定是黑色的。
陳空跪坐在地上。
他的身後，是漫漫的無垠的黑暗，如同吞噬一切的夢魘，陰沉恐怖。
空氣中飄蕩著朦朧的粉色霧氣，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讓人作嘔。
血，都是血……
陳空顫抖著手，在地上抹了一把。
溫熱的鮮血不斷刺激著他不知是堅強還是脆弱的神經。
前面，賈呵呵仗劍而立。
殷紅的劍身中，伸出一雙詭異的血手，在空中不停揮舞。
擋住了，他擋住了！
看著賈呵呵沾滿鮮血的背影，陳空心中五味雜陳。
夢境的所有語言，到這裡戛然而止。
之後究竟會發生什麼，他不清楚。
可這一切，難道不是一場清晰的噩夢嗎？從收到那幅畫開始，這個噩夢就從未停止過轉動。
是的，從找到賈呵呵到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都曾在夢境中呈現。
包括屍體如林的大廳，階梯上的死亡遊戲，走廊盡頭的恐怖油畫，每個細節，每種恐懼，他都曾在夢中經歷。
我不想死……我只是不想死……
陳空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眼角居然淌出了一滴眼淚。
下一秒，他果斷地將懷中的畫放在地上，放在滿是鮮血的地上，然後將右手食指放進嘴裡，狠狠咬破。
直到此時，那幅畫的整體才完全暴露在了現實之下。
陰暗的古堡，粉色的霧氣。
和陳空收到的那幅畫不同，此時古堡中的窗口，竟然亮起了橘黃色的光芒，而且四層的窗戶，全都碎裂。
仔細觀察的話可以發現，右下角的位置還有一片空白。
這就是未完成的部分。
想要完成這幅畫，條件很苛刻，需要在神父面前，用自己的鮮血，完成最後的部分，獲得救贖。
這些，自然是張陵說的。
過程中的恐怖與危險，不言而喻，但陳空想活著，他別無選擇。
殷紅的血落下，落在畫上，竟然成了詭異滲人的黑色，與背景完全融為一體。
陳空渾身顫抖著，自己的鮮血不斷從指尖滴落，他沒有任何動作，但血液就像有著靈魂一樣，總能滴在最準確的位置，然後填補一小片一小片的空白。
自己……也被靈異力量感染了嗎……
緊接著，他的瞳孔猛然一縮，心中的恐懼如滴落水中的濃墨一般散開。
他看見畫中，古堡前面，大門後面的位置，突兀出現了一個黑色的身影。
由於距離還遠，看不太清晰。
但隨著畫漸漸被補充完整，那個身影也變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直到最後，一張青色的臉沾滿了畫的大把部分。
陳空身體止不住的劇烈顫抖。
是神父，那個神父！
可是……神父不是被賈呵呵拖住了嗎？陳空惶恐的抬起頭。
前方的戰鬥變得越來越詭異，一切都在詭異的顫抖，消散，然後再凝聚。
這已經超越了認知所能達到的範疇。
就連樓上的老闆三人，都不自覺皺起了眉頭。
「這.……就是頂級靈異的能力嗎……」周正南吐了一口濁氣，有些胸悶。
雖然是最早一批的飼鬼者，但他的能力偏向於輔助全局，正面硬鋼能力不強，這也是為什麼同期成員大多都在負責一線新一線城市，而他只能負責江昌這個二線城市的原因。
李剩謝的靈異很強，但從他臉上驚駭的表情來看，似乎也達不到這種程度。
「那把劍……」周正南終於忍不住，問道。
老闆目不轉睛盯著下面，盯著那跪坐在地上的陳空，冷冷說了句：「不該問的別問。」
只是內心的憂慮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盛。
此時，再也沒人能夠參與進這場戰鬥，那把劍所展現出來的威力，已經超越了所有人的預估。
而且更重要的是.……持劍的人，賈呵呵，似乎還沒有被靈異侵蝕的風險！
周正南臉色嚴肅。
李剩謝也收起了往日里的嬉皮笑臉。
這意味著什麼？是不是意味著有人能夠駕馭如此強大的能量，而不受反噬！
難道要成為第二個關奕？
但，終究不是沒有代價的.……
腥風血雨與黑暗碎片交雜中，賈呵呵悲傷的重量越來越重。
他微微回頭，黑色的長髮帶著腥臭的血液味道，讓人作嘔。
黑髮下，驚鴻一瞥間，是一張瞳孔深黑，面色慘白的臉。
只有他自己清楚，沒人能夠看見。
他背上，那隻穿著大紅嫁衣的鬼，正在以極恐怖的方式，攥取著他的生命。
這種攥取是全方位的，從肉體到靈魂，一切的一切。
每次使用長劍的力量，背上的重量就會多一些，是不是等到自己被完全壓垮，這漫長的抗爭，也就要結束了？
賈呵呵臉上沒有恐懼的表情，直到現在，他依舊很冷靜。
不遠處，那神父的身上也裂開了幾道口子，黑色的氣息不斷從那些口子中瀰漫而出，融入進周圍的環境里。
這場超越人類認知邊界的戰鬥，很詭異，也很恐怖。
賈呵呵充分理解了作為工具人的含義，就連他自己也不完全清楚發生了啥，一切好像很漫長，又好像在一瞬之間。
突然，背上的重量輕了。
神父面前，出現了一個詭異的紅色身影，嫁衣鮮艷下，是滿地流淌的血液！
「咔。」在賈呵呵略帶驚悚的注視下，紅色身影在的腦袋突然一歪，掉在了地上。
「輸了？」賈呵呵低下頭看著手中的長劍，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長劍一片死寂，沒有任何回應。
但下一刻，又是一聲清脆的「咔嚓」。
猛地抬頭，一個青色的頭顱掉落在血液里，咕嚕嚕滾到了那穿著嫁衣的女鬼腳邊。
而失去頭顱的神父雙手一松，黑色的十字架掉在了地上。
「嘻嘻嘻。」空間里突然出現莫名的詭異笑聲。
只見那失去了頭顱的嫁衣女鬼緩緩彎下腰，用雙手從血污中捧起那顆青色的人頭，然後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但，安反了……
毫無準備的賈呵呵與那張滿是血泥的青色面孔對視著。
突然，那張臉笑了，如同找到了最好的玩具。
拼接的頸脖處，一縷縷恐怖的青色逐漸不斷向下蔓延，似乎要跟嫁衣女鬼搶奪這具身體！
原本沉寂的長劍嗡鳴起來，劍身劇烈顫抖著，傳遞著濃重的不安。
很明顯，那女鬼落了下風。
原本詭異的換頭手段不知怎的被克制，這下連身體都快保不住了。
雖然是靈異，但事到如今，自己和這女鬼，無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唇亡齒寒的關係。
賈呵呵就算再憨，也不認為自己在失去長劍之後，還有能力抵抗如此恐怖的神父。
於是，他拔劍而起，朝那青色的頭顱砍去。
「噗。」長劍入肉的聲音很好聽，幾乎沒碰到什麼阻礙，就像這脖子里沒有骨頭，全是爛肉一般。
神父青色的頭顱掉在血水中，居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成了灰燼。
嫁衣女鬼的頭顱憑空飛起，落在了其原本的身體上，脖子上的青色迅速褪去，安安穩穩。
賈呵呵見狀，往後退了兩步。
但，那女鬼卻緩緩轉過頭，朝著他露出了一個恐怖的笑容。
「奴家……謝過公子了……」
耳旁，居然出現一個溫溫柔柔的聲音。
什……什麼？
縱然是賈呵呵，這時候也亂了方寸。
他從未知道，原來這長劍中的女鬼，居然有這自己的意識！不可能，這不可能。
至少以前激活過多次長劍的力量，也從未發生如今天這般詭異的情況。
就在此時，陳空身體內的最後一滴鮮血也順著指尖的傷口流了出去，他整個人變成了皮包骨，恐怖異常！
但，意識還存在！
陳空惶恐的看著面前的那副畫，那畫中的神父如同活了一般，露出一個悚然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