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雕塑
「姑娘，醒醒，醒醒。」
計程車上，胡小七被拍醒，睡眼朦朧的她看了看窗外。
天已經完全黑了，路燈灑下昏黃的燈光，透過玻璃灑在自己臉上。
「到了嗎……」
「可不是嘛，總共78。」司機見人醒了，收回手，翻下表，開始列印收據單。
「這麼貴？」胡小七嘟了嘟嘴巴。
78，夠自己花好幾天了，她啊只是一個苦兮兮的女大學生。
「二十多公里啊姑娘，高架上還堵車，你看著天都黑的差不多了，我這有單子，真沒坑你。」司機連忙拿著單子解釋，憨厚的臉上冒出一絲窘迫著急。
江昌市計程車司機宰人的事情，前幾年報紙上經常出現。
其實這種事情，在全國各地屢見不鮮，這個社會，有好人就有壞人，有光明就會有黑暗。
只不過江昌市被單獨拎了出來，成為了全民唾棄的典型而已。
胡小七想了想，的確，二十多公里近三十公里地，78已經很良心了。
付款下車。
夏季的夜晚偶爾會颳起涼爽的風，胡小七伸了個懶腰，算是找回了一點精神。
周圍的環境有點熟悉，不遠處一棟陳舊的高樓外牆，燈條正閃爍著光芒。
那是事務所所在的位置。
從外面看，根本看不出哪間是事務所的窗口，也無法判斷老闆他們是不是在裡面。
希望他們沒事吧……
胡小七回頭看了看，計程車已經開走了。
背後的街道顯得有些空蕩蕩，沒有其它行人，倒是有幾輛車匆匆而過。
城市的喧囂在這一刻，似乎離自己很遠。
剛剛睡了一路，胡小七到現在還沒能完全清醒過來，她快步往前走著。
白天發生的一切，不斷在腦海中盤旋，慢慢滋生出了一種無言的恐慌。
人的恐懼，大多來自於未知。
胡小七感覺自己眼前就像籠罩著一片迷霧，從那個略顯詭異的張陵開始，一切都好像在朝著不好的方向發展。
這也是她想迫切找到老闆他們的原因。
但走著走著，心頭突然浮現一種奇怪的感覺。
明明熟悉的路，在恍惚間卻變得無比陌生。
胡小七不由停下了腳步，她覺得自己肯定是睡蒙了，搖了搖頭。
前面的路牌顯示的確是黃源山路，沒有錯。
順著黃源山路往前走，然後右拐進入順泉街，就可以到事務所了。
離得不遠，最多也就七八百米的距離。
應該讓司機再往前面送送的……胡小七定了定心，收拾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
前面，路燈一盞接著一盞，淡黃色的光芒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很快，就到了右拐的位置。
鼻尖忽然瀰漫起一股熟悉的香氣。
胡小七抬頭看去，順泉街旁的人行道上，擺著一輛三輪車，車上爐火熊熊燃燒著。
老人站在車旁，熟練地將一個個製作成型的麵糰丟進滾燙的油鍋里。
不時抬頭看看四周，高聲喊著：「糕糖嘞，糖糕喲，白糖糕兩塊錢一個咯~」
是那個賣白糖糕的老人家？
記憶如泉水般從腦海中湧出。
在不久前中心公園漢服節的時候，自己和那獃子就買了三個白糖糕，結果自己就只吃到半個。
還是搶過來的！
後來煙火大會就發生了人頭氣球事件，場面一片混亂。
自己當時還擔心過這位賣白糖糕的老人家，原來沒事啊，太好了。
「嘿，老人家，您還記得我嗎？」胡小七走過去，眉眼彎彎，打了個招呼。
老人邊抬起頭，邊熟練地將炸好的糖糕坯子撈起來，放在一旁濾油。
他用自己那僅存的右眼仔細打量面前的少女，片刻后，搖了搖頭。
「人老咯，好多事都不記得咯，丫頭你是……」
胡小七臉上的笑容退卻了一些。
不過心想也是，自己不過是買了人家幾個白糖糕，雖然中間有些波折，但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沒道理會記得。
「沒什麼，沒什麼.……」胡小七說著，看著一旁剛剛出鍋的糖糕，舔了舔嘴巴。
好像，真的有些餓了.……
「給我來個白糖糕吧，這次我帶零錢了。」胡小七嘟了嘟嘴，從口袋中拿出兩枚硬幣放進旁邊的錢盒子里。
「好嘞好嘞。」老人家見有生意，眉開眼笑。
新鮮的白糖糕很快就做好了，其實不過是在剛剛出鍋的糖糕表面淋上一層白砂糖，但香甜可口的味道卻迅速竄開。
胡小七接過，原本打算直接離開，剛走兩步，還是回過頭說道：「老人家，這裡路過人很少的，你可以去前面一些擺攤，人更多。」
老人愣了一下，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點著頭：「好，好，好，謝謝你，這天不早了，丫頭你快回去吧。」
胡小七笑著回應了一下，心中壓抑已久的負面情緒也稍稍褪去了些。
她邊走著，邊咬了一下手中用吸油紙包住的白糖糕。
嗯.……比想象中的更香甜。
但老人依舊停留在原地，一邊擺弄著剛炸好的糖糕，一邊哼著不知名的曲子。
看樣子並不打算離開。
忽然，他的動作停住了，視線緩緩下移。
三輪車前不遠，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斷臂維也納的小雕塑，正靜靜杵在地上。
雕塑看上去平平無奇，甚至有些粗製濫造的味道。
老人若有所思，看了看雕塑，又回頭看了看胡小七遠去的背影，突然開口說道。
「何必呢？好不容易從那地方出來，還想再進去不成？」
斷臂維也納雕塑依舊杵在原地，沒有動靜。
似乎它本來就是一個死物，一個雕塑怎麼可能聽懂人話呢？
不過，老人卻沉默了起來，左邊的眼眶裡，那顆渾濁的玻璃珠妖異地散發一絲絲青色光芒。
大概過了半分鐘，他長嘆了一口氣，悠悠說道：「行吧行吧，我知道自己攔不住你，算咯，人老了，管不了這麼多事了。」
然後，他開始慢騰騰的收拾起攤子，在斷臂維也納雕塑的詭異的注視中，蹬著三輪車，緩緩離去。
等到老人的三輪車拐過街角。
斷臂維也納雕塑，也跟著消失了。
胡小七的心情好了些。
不過也只是好了一些些，甜食能夠帶給人快樂，像白糖糕這種吃不膩的甜食，就能帶給人長久的快樂。
離事務所的大樓越來越近了，雖然不知道事務所里有沒有人。
如果沒人的話，就去找趙君吧！反正就住在對面，也許趙君會知道老闆他們發生了什麼。
一個個都不在服務區。
突然，胡小七心頭湧上一股奇怪的惡寒，就像被什麼充滿惡意的東西盯住了！
她停住腳步，猛地回過頭。
「誰？」
身後的街道空空蕩蕩，遠遠的街角，賣白糖糕的老人家也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
不.……不太對勁。
胡小七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的確不太對勁，現在不過是七點四十多，八點都沒到，正是晚上最繁忙的時候。
有問題.……
她顫抖了一下，轉過頭來再次看了看前面。
前面也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再次回過頭看向身後。
那股注視消失了，就像是一瞬之間的錯覺。
但怎麼可能是錯覺呢？胡小七心有餘悸的把頭轉回來。
見識過靈異事件可怕的她，早就拋棄了那些僥倖與無知，在靈異面前，人不比螞蟻更強大。
現在……該怎麼辦？
縱然能夠保持一定的鎮靜，但她依舊手足無措，小腿肚在微微顫抖著。
此時，比以往每次都更加無助，沒人能來幫自己，如果真的是靈異.……
「噗。」剎那，視線盡頭一盞路燈熄滅了。
胡小七定睛看去，有什麼東西矗立在黑暗中，一個人形，但.……似乎沒有雙臂？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
第二盞路燈也跟著熄滅，然後是第三盞、第四盞。
路燈熄滅的速度越來越快，黑暗如同夢魘般向她席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