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會議

  「這貨是誰。」李剩謝盯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張陵，面帶不爽，看來老闆的拒絕給他留下了很大的心理創傷。

  以至於需要找個邊緣人發泄一下。

  老闆無比嫻熟地將酸菜魚中的魚頭夾進自己碗里，漫不經心的說道：「張陵，南.……什麼大學什麼系的學生。」

  「張陵.……有些耳熟啊.……」李剩謝眼珠子轉了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伸出筷子夾了片魚肉放進嘴裡，清爽的酸辣味瞬間點燃了味覺。

  「好吃！」伸出大拇指，李剩謝雙眼放光。

  「呵呵，這家店的酸菜魚的確不錯，平時都需要排長隊，今天比較幸運。」趙君笑著說道。

  自從經歷過上次那件事，他看開了許多，生死之後再無大事。

  自己這條命都可以說是撿回來的，其他煩惱，就都是浮雲。

  「嗯嗯，下次我肯定帶師父來吃！」李剩謝大快朵頤，只是吃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停住了，眼睛盯著對面的張陵，一瞬不瞬。

  「草，是你！」李剩謝抄起筷子猛地站起，準備脫衣服。

  坐在右邊的老闆伸出一隻手把他摁下：「激動什麼，好好吃魚。」

  李剩謝不淡定了：「張陵，張陵啊，曹嚴華追的那個張陵.……上面還發了通知追捕，危險分子，危險分子。」

  「啊……這麼危險啊.……」老闆收回手，掏了掏耳朵。

  張陵坐在原位上，陰沉著臉，手裡端著那本厚重的法典。

  「老闆你.……」李剩謝不明所以：「什麼意思嘛……」

  看起來似乎有些委屈。

  老闆抬眼看了看李剩謝說道：「沒什麼意思，這人暫時還有用，而且在我這也翻不起什麼風浪來，至於抓不抓，等你師父回來再說吧。」

  「這.……行吧……可師父還不見得什麼時候能回來。」李剩謝聽這麼說，稍微糾結了一下，就果斷放棄了。

  不愧是李剩謝，可以說是毫無主觀能動性了，如果換成周正南，這時候早該跟自己講大道理拚命了。

  這倒也是好事，省了很多麻煩……老闆欣慰的看著李剩謝，點了點頭，問道：「你師父要去很久？」

  「不太曉得，聽師父的語氣估計是要段時間，嘿嘿，這段時間就請老闆多多照顧了，照顧一下我這個萌新，嘿嘿嘿。」

  李剩謝說著，露出猥瑣討好的笑。

  「.……」老闆有些無語的看著他……身為江昌市的第二負責人，這傢伙怎麼就沒點負責人的樣子。

  如果這一幕被周正南看到，估計血都要被氣出來。

  「你知道東城那件事我為什麼沒再繼續調查下去嗎？」過了幾秒，老闆突然問道。

  李剩謝愣了一下，搖著頭。

  在他的認知里，老闆這人雖然看上去很隨意，不太靠譜，但實際上比誰都在意靈異事件的影響。

  大概就是大家嘴裡說的那種，刀子嘴豆腐心吧。

  「因為.……上面。」老闆拿著筷子指了指上面。

  李剩謝抬頭看去。

  上面？上面是天花板啊……

  看著對方一臉茫然，老闆也不由自主的往上看了看，眼神有些滄桑。

  媽蛋，和傻子在一起果然會被帶偏。

  然後低下頭，發現坐在對面的賈呵呵和胡小七也齊齊抬頭看著。

  「.……」好吧，事務所早晚毀在李剩謝這逗比手上。

  老闆有些氣不過，拍了一下他的頭，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是你們上面，你們上面，你嘴裡那個國哥，懂？」

  李剩謝理解了一會，恍然大悟，連忙點頭：「原來是這個上面，懂懂懂，國哥咋了？」

  「你覺得經過曹嚴華這件事後，你們上面會怎麼對待民間飼鬼者和靈異物品持有者？」老闆無奈地捂住臉，問著。

  坐在對面的張陵眼神閃爍，抬起頭看著兩人，對答案也很好奇。

  看來那本法典……並不是全知全能的……老闆也注意到了張陵的動作，暗想道。

  「怎麼對待……應該會改變政策從優對待吧？至少不會強制性.……」說著，李剩謝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張陵.……

  張陵陰沉著臉與其對視，沒有因為對方負責人的身份而有絲毫畏懼。

  「你說的倒也沒錯，然後呢？」老闆首先肯定了一下他的看法，接著問到。

  「然後？」李剩謝愣了愣：「什麼然後？」

  「就是從優對待之後，若是民間飼鬼者仍舊不願意加入負責人序列，你們上面會怎麼做？」

  李剩謝傻眼了。

  他的確沒想這麼遠，畢竟身為負責人，更多的時候只需要管好自己手中的一畝三分地，不出差錯，就可以了。

  老闆看著他，緩緩喝下杯中剩餘的橙汁：「趙君怎麼看？」

  突然被提問，趙君也是愣了一下，然後放下筷子，認真思考了之後，還是搖了搖頭。

  「也是，你對事情全貌不了解。」老闆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其實很簡單，理解起來並不難，人們解決一個問題，大致分五步：尋找問題，確認目標，提出方案，執行方案，解決問題。」

  「現在擺在這裡的問題很簡單，民間飼鬼者與靈異物品持有者，就像一個個定時炸彈，也許一直都會相安無事，也許某一天就『砰』，炸開了花。」

  「所以他們就制定了目標，解決這個問題。」

  「接下來就是提出方案，方案一方案二方案三，一直到方案N。」

  「我們可以將目前的強制性政策理解為方案一，曹嚴華的事情導致這個方案一……」老闆右手握成拳，緩緩向上，然後打開，如同煙花：「砰……爆炸了。」

  「難道他們就會去懷疑是尋找的問題或確認的目標錯了嗎？都不會，他們只會將方案一丟進垃圾桶里，然後說，好，我們在剩下的N個方案里再挑一個。」

  「問題不變，目標不變，無論方案怎麼變，其實都不會有意義，你們上面把我們視作眼中釘肉中刺，如若不能兼并，就欲罷之而後快，而所有的方案，都是為了這而服務的。」

  「可是.……那樣不好嗎？」李剩謝突然問道：「老闆你們現在做的這些事，和負責人有什麼區別？為什麼不可以加入我們呢？」

  老闆停住了，緩緩搖頭：「可能是因為想活得更久吧。」

  李剩謝面露不解。

  老闆出奇的0耐下性子解釋：「你看，如果是你師父遇見一起靈異事件，就算明知很危險，還是要去，我就不一樣，如果太危險，我可以跑的越遠越好，這就是區別。」

  「怕死是美德.……只有怕死的人，才會活得長久，才能活得更有意義。」老闆這話說的有些語重心長。

  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李剩謝看著老闆，總覺得他的想法有些偏激，但偏偏又沒有角度可以反駁，只好有些鬱悶的夾著魚肉，狠狠咀嚼起來。

  京都，黑色邁巴赫駛進郊區一座深山裡，經過重重關卡，停在了一棟古老的民國建筑前。

  「這裡曾經是袁大總統的故居……袁天厚把這裡無條件交給了國家，在大事上，他還是不馬虎的。」

  上官國在周正南的攙扶下走下車，立刻有穿著正裝的服務人員趕上來，撐起傘。

  表面上，這只是一棟民國別墅，實際上內部大有文章。

  當初戰爭年代，那位袁姓的大總統為了安全考慮，幾乎將下面挖空，鑄造了一個十分隱秘、巨大且牢固的地下堡壘。

  而負責人總部，就藏身於堡壘之中。

  別墅最高樓的房間，兩個身影靜靜站在黑暗中，看著下面那朵黑色的傘緩緩走進別墅內。

  「我以為他今晚不會來。」

  「他就算來了也沒什麼意義，時代變了，未來的日子，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的安穩，如果不能將國內現存的問題解決，那麼.……太平洋東岸，就會是我們的翻版。」

  「唉……走吧，會議快要召開，現有負責人大部分都是國部的人，希望他……能夠做正確的選擇。」

  說完，右邊的那個人影緩緩向後走去。

  一道閃電劃過，照亮窗后那張陰鷙的臉。

  電梯不斷下墜，最終停在了地下十二層，堅固的鋼筋混凝土結構配上白色燈光，把一切都襯托的冰冷。

  「走吧，人應該到齊了……」上官國在一扇大門前停住，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服，顯得很是莊重。

  周正南點點頭，一左一右，將門打開。

  暖黃的燈光從門縫中傾瀉而出，帶著無盡的喧囂。

  但隨著門緩緩開啟，喧鬧聲如潮水般消退，門內的大廳里，一位位從全國各地趕來的負責人齊齊望著這邊。

  「國部？」不知誰說了一句。

  緊接著，所有人都陸續彎下了腰，雙腿併攏，無比鄭重。

  「國部！」

  上官國一隻手撐著拐杖，另一隻揮手致意：「還請起吧，這段日子，大家都辛苦了。」

  葉涵跟在後面，看著面前老人略顯佝僂的身影，鼻子突然有些酸。

  國部今年才四十多歲，背怎麼就彎了呢？

  上官國的到來讓原本混亂的場面立刻平靜下來，大家都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周正南是江昌市負責人，左邊坐著的是湖沙市負責人塗日旭，剛一坐下，就遞了個眼色。

  「聽說鄭川出事了？」聲音很小，很低。

  周正南點點頭，沒說話。

  塗日旭收回目光，坐直身子，盯著面前的紙杯，目光閃爍。

  「咔……」

  原本自動關閉的大門又開了，眾人齊齊看去，一男一女站在門口，遙望著首座的上官國。

  唯有周正南位置背對門口，坐得筆直，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