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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醞釀

  我是誰。

  我在哪?

  我要去什麼地方。

  瀟瀟雨幕掩蓋著這座城市的寒冷與孤寂,霓虹燈在漸暗中亮起。

  一隻渾身濕漉漉的野貓,竄進髒兮兮的垃圾推里,轉過頭,看著街對面,那同樣奇怪,孤苦伶仃的身影。

  沒人注意到他,行人都太匆匆了。

  那些人打著黑或灰的傘蒼茫而過,有人會撇上一瞬好奇的目光,轉瞬即逝。

  雨水沖淡了身上的血腥味。

  他骨節發白,抓著一台價格不菲的單反,低著頭,髮絲凌亂,飄搖著,不停往下淌著雨。

  那張蒼白迷茫的臉被藏在黑暗中,看不分明。

  人潮的盡頭突然出現一把藍色的傘,在灰暗的環境中顯得如此分明。

  傘的主人穿著精緻考究的黑西服,戴著白手套,與送葬般的死寂神情,緩緩走來。

  拿著相機的青年,動了。

  他的脖子,如同生鏽老化的機床,發出骨片碰撞的「嘎吱」聲。

  瞳孔中一片黑暗,沒有光明。

  他的嘴唇微微動著,發出沙啞的聲音:「我……是.……關奕?」

  疑問句。

  無數熟悉卻陌生的畫面在腦海中閃過,光明與黑暗交錯。

  傘的主人在離他七八米遠的地方停下腳步,神情嚴肅。

  「難怪劉琦會栽了,原來,你成了怪物。」

  「怪.……物?」純黑的眼睛帶著濃濃的惡意,盯著這撐傘的青年。

  他不明白,眼前這傢伙,為什麼要說自己是怪物?

  自己不過是一個喜歡攝影的大學生,好不容易有了一眼驚鴻的女孩,她卻有了男朋友。

  忽然,腦海中閃過一個血腥的畫面。

  鮮血染紅了整個浴室,一具裸露的屍體掙扎著從裡面爬出來,意識不清地,倒在了猩紅血泊中。

  後來,屍體睜開了眼睛。

  「無所謂了,既然是怪物,就該被清除。」

  傘下的青年鬆開了撐傘的手,他的背後驀然出現了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材,濃郁死氣從縫隙中噴涌而出。

  「那是什麼?」

  「好逼真!」

  一些經過的路人還以為是cosplay,紛紛停下來拍照。

  「砰!砰!」緊緊蓋著的棺材板突然震動起來,似乎裡面有什麼東西正在狠狠拍打著,嚇得周圍的人齊齊往後退了一步。

  有些人臉色奇怪。

  聯想起最近網上經常爆出來的靈異事件,心裡有些打鼓,緩緩退了出去。

  但更多的人還是抱著好奇,在雨中聚集著。

  「你想.……幹什麼?」關奕說話漸漸流暢起來,但思緒依舊混沌。

  他從那棺材中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似乎等棺材中的存在出來,自己就必死無疑了。

  於是他抬起手,對著青年的方向,按下了手中單反的快門。

  一張黑白照片緩緩掉落,照片中除了風景之外,一個人也沒有。

  這一瞬間,那青年以及周邊的人,原本流暢的動作齊齊一滯。

  然後,這些人身上的關節、肢體如同積木般脫落。

  血流漂杵。

  青年的頭摔在骯髒中,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眼前下著泥濘的血雨,瞳孔慢慢放大著。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在激活了靈異的情況下,依舊被這麼輕易的。

  殺死了。

  「啊!」

  尖叫聲此起彼伏。

  關奕茫然地站在原地,眼前血腥的一幕再也激不起內心絲毫漣漪。

  我是誰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了,我在哪,似乎並不重要。

  剩下的,就是我要去什麼地方了。

  關奕緩緩用左手捂住臉,片刻之後,手指之間張開一道縫隙,純黑的眼睛中閃過一道光芒。

  老闆癱在酒店的沙發上,用報紙蓋著臉。

  旁邊,胡小七正拉著賈呵呵與西原一起鬥地主,這局她是地主,手上卻連張花牌都沒有。

  趙君努力碼著字,福克斯和圖書館在窗帘邊,挨著呼呼大睡。

  忽然,老闆臉上的報紙滑落了下去。

  與此同時,放在賈呵呵身邊的劍,也發出了不規律的嗡鳴。

  兩人齊齊抬頭,看向門口。

  「一張4,誒,獃子你快出牌啊,我等到花都謝了。」胡小七用手推了賈呵呵一下。

  「怎麼了?」西原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她拍了拍胡小七的肩膀,問道。

  老闆抖了抖手中的報紙,死死盯著門,沒說話。

  賈呵呵緩緩拔出長劍,劍尖處,泛起一抹血芒。

  房間里的氣氛越來越壓抑,如此嚴陣以待,就連趙君都察覺到了異常,保存文檔之後,緩緩將筆記本合上。

  原本沉睡的福克斯與圖書館也醒了過來,兩條狗相互挨著,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門,突然打開了一條縫。

  胡小七顫抖了一下,連滾帶爬地躲到了賈呵呵身後。

  「吱……」門緩緩打開了。

  門后,是一個拿著單反的青年,濕漉漉的,渾身都在往下淌著水。

  「關奕?」西原眼神一凝,有些意外。

  「啊?」胡小七探出一個頭,呆了,嘟囔著:「這傢伙怎麼找這來了,不會又是一張狗皮膏藥吧,好煩啊。」

  「你……們好,照……照片。」關奕低著頭,手裡拿著兩張照片。

  胡小七有些生氣,氣鼓鼓地就想衝出去,但卻被賈呵呵拉住了。

  還以為他吃醋了,連忙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是攝影師,給我和西原姐拍了合照,我讓他發微信就好了的……」

  看著賈呵呵嚴肅冰冷的表情,胡小七都快急哭了。

  西原拉了她一把說道:「別多想,這關奕,不太正常。」

  賈呵呵突然從輪椅上站了起來,劍身瞬間被鮮血覆蓋。

  「照……照片。」關奕站在門口,低著頭,抖著手中的照片。

  「不要輕舉妄動。」老闆突然起身擋在了賈呵呵前面,雙手拿著報紙,神情特別凝重。

  他緩緩朝門口的青年走了過去。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那死寂般的壓抑,彷彿整個世界都被剝離,沒有了空間與時間的尺度。

  終於,老闆走到了離門口兩步的位置,他伸出手,無比戒備的接過青年手中的照片。

  眼神卻一直停留在那個淌著雨水的單反上面。

  照片上胡小七和西原相互挨著,笑得很美,背後的場景絢爛,光影在那瞬間實現了永恆。

  「拍得很好。」老闆衷心讚歎道。

  關奕的頭微微晃了晃,他想抬起頭,卻始終沒有抬起頭。

  於是轉過身,緩緩離去。

  在他身後,出現了一排排凌亂的血色腳印。

  「砰!」老闆猛地關上門,吼道:「西原,立刻訂回去的票,頭等艙、商務艙,經濟艙都行,越快越好!趙君的一併買上!」

  「賈呵呵,聯繫周正南,給我要到長廈市負責人的電話!」

  「胡小七,把今天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給我說一遍,不要漏過任何細節!」

  他怒吼著,眼睛中全是血絲,身體也在不停地顫抖。

  剛剛那一瞬,他甚至都做好了拚死一搏的準備。

  那東西給予的壓力,是以往什麼都無法比擬的,可能,就算報紙里那傢伙爬出來,也無法與之抗衡。

  現階段,怎麼會有這麼恐怖的存在,這不合理,絕對不合理!

  「老闆,長廈市負責人的電話已經發過來了,正在撥通。」賈呵呵讓胡小七把手機遞了過來。

  「機票正在定,總共五張頭等座,十點二十飛,現在開車去機場剛剛好。」西原那邊也火速訂好了票。

  在這一刻,事務所真正的工作效率終於爆發出來。

  趙君那邊也開始收拾東西,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他本能察覺到了一絲詭異。

  電話很快便接通了,那一頭警鈴聲大作,混亂與怒吼交織。

  「喂?」聽到聲音的一剎那,老闆恍惚了一下。

  「是你!」

  是她,那個叫做葉涵,擁有一隻特殊的貓的女人!

  「對,是我,很意外?但現在不是意外的時候,出事了,長話短說。」

  葉涵聲音里沒了往日的嬌媚,她站在一片腥風血雨中,面前是那口黑色的棺材。

  此時,棺材板正不斷震動,而用作封棺的鉚釘,有幾顆,落在了雨水裡。

  「行,一個拿著相機的靈異,名字叫關奕,剛從我這出去,很恐怖,派幾個負責人都是送人頭,我先溜了,你頂住。」老闆說完之後,就掛斷了電話。

  五人兩狗已經大包小包的走出了房間。

  老闆並不想管太多,自己又不是救世主。

  再加上那東西恐怖級別到了近乎無解的程度,別說自己和賈呵呵了,就算李剩謝那怪胎來了估計也得歇菜。

  做到通知,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管他洪水滔天,只要不淹著自己就行。

  葉涵站在冰冷的大雨中,周圍街道已經被警方完全封鎖,警車的嘶鳴與紅藍燈光交錯。

  「滴,滴,代號S001出現,正在長安大街遊盪,朝島嶼方向走去。」對講機中傳來搭檔的聲音。

  和現在的江昌市一樣,長廈市也有著兩名負責人。

  「明白。」葉涵盯著黑棺,說道。

  「滋滋滋,我這情況正常,代號S001似乎處於不穩定狀態,不好,他不見了!」

  「滋滋滋,未找到代號S001蹤跡,重複一邊,未找到代號S001蹤跡,代號S001,消失了!」

  葉涵皺著眉,慢慢放下對講機。

  消失了.……

  查理叔叔突然出現在她的肩膀上,用圓滾滾的腦袋蹭著她的耳朵。

  葉涵摸了一下它的頭,認真說道:「待會,就要靠你了。」

  「喵~」查理叔叔軟軟叫了一聲,落在地上,緩緩朝黑色棺材走去。

  撞擊聲越來越激烈,一絲絲黑氣沿著棺材周圍的縫隙滲透出來,冰冷陰暗。

  突然,撞擊聲停住了。

  「喵!」查理叔叔渾身上下的毛髮在一瞬間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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