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麻煩大了
汽車在雨夜的公路上狂奔。
周圍是深淵般的黑，兩旁的路燈早就腐朽，靜默佇立在黑暗裡，遠光燈只能照亮車前幾米的距離。
按照老闆這150的車速，若是有個轉彎，連人帶車都得飛出去。
突然，一腳剎車，車速漸漸緩了下來。
原本黑暗無垠的前方突然出現一束光亮，那是一盞亮著的路燈，呈圓錐狀，照亮下方的一隅之地。
雨點連成線不斷墜落，路燈下，是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披頭散髮的女人，背對著這邊，雙腳輕輕踮著地，如同被一根無形的繩子吊起。
「嗡……」老闆猛踩一下油門。
後視鏡里那道光越來越遠，最終被黑暗吞噬。
看來被盯上了啊.……老闆伸出手，將副駕駛上的報紙放在自己腿上。
靈異可從來不講武德，總是會在人最不經意的時候出現。
但，還沒開出去多遠，前方又出現一束光亮。
還是同樣的路燈，還是同樣的紅衣女鬼，只不過這一次，那傢伙的雙腳已經完全脫離地面，被高高吊起，在半空中搖晃著，如同一張沒有重量的紅紙。
雙腳腳尖處，鮮紅的血夾雜著雨水流淌，在下面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殷紅血池，看起來格外驚悚詭異。
被吊起來的鬼？老闆微微皺著眉頭，他依舊沒有停留，而是操控著汽車小心繞過血池，消失在了雨夜的黑暗裡。
這情況不太正常，這隻鬼好像是被什麼限制住了，達到了一種自己暫時所不能理解的脆弱平衡。
難道是周正南？
想要知道問題的答案，只能先找到這傢伙了。
汽車在雨夜的公路上賓士，每一次遇見光亮，那女鬼就會被吊得高一點，再高一點。
而腳下的血池也在慢慢擴散著，直到後來，汽車的輪胎不可避免沾上了鮮紅的血，好在並沒有什麼特殊情況。
看來鬼的能力的確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壓制住了，只是不知道這種壓制還能持續多久。
老闆皺著眉頭，心煩意亂。
忽然間，一股陰涼從座椅下蔓延而出，雙手瞬間離開方向盤，抄起報紙往下蓋去。
但，報紙的能力並沒有被觸發。
什麼.……老闆緩緩抬起頭，面前的擋風玻璃上，一點點鮮血正在緩緩擴散，而在這片殷紅之中，一張人形的五官扭曲著發出滲人的尖叫。
「咚咚咚。」西原站在楊家門口，猶豫了很久之後，才敲響門，手上的傘不斷往下流淌著雨水。
外面雲層閃過一陣幽藍色，伴隨著近在咫尺的雷聲。
「來了，誰啊。」裡面響起老太太的聲音。
西原鬆了口氣，門很快就被打開，楊老太太看上去精神還算不錯。
「是小原啊，這麼大雨怎麼來了，快進來快進來，沒淋濕吧？」楊老太太笑著，連同臉上的皺紋都變得柔和起來。
似乎是沒想到西原還回來，她對這個女孩充滿了好感。
「老太太，我沒事，您還好吧？」西原把傘放在門口，溫暖的光碟機散著雨水所帶來的寒冷。
「好，好，吃了晚飯不，我這還剩一些飯啊菜啊，幫你去熱熱。」
楊老太太說著，但還沒走兩步，膝蓋突然一疼，好在扶住了旁邊的桌子，才沒有摔下去。
「您沒事吧？」西原匆忙過來扶住，擔心問道。
楊老太太揮揮手：「沒事沒事，年紀大了，關節不好，這不降溫下雨就容易疼，沒事沒事。」
風濕病.……很多老人家甚至年輕人都會有這種煩惱，特別是這下雨天，濕氣重，就很容易痛起來。
「您還是好好休息吧，我已經吃過了。」西原扶著老太太在沙發上坐下。
「哈哈，你吃沒吃我能不知道？行嘞行嘞，你們年輕人心疼我，唉，我這不過的好好的嘛，不用擔心，晴子昨天來電話了，說在那邊挺好的，學校給包的星級酒店，還有溫泉。」
年紀大了就喜歡嘮叨，西原坐在旁邊耐心聽著，視線則不斷在房間里游移。
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異常，自己的擔心似乎是多餘的。
靈異爆發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對了小原啊，今兒晚上就到這住吧？我老太太一個人，總是孤單的很。」
楊老太太握著她的手，有些用力，眼睛中全是期盼。
西原心一軟，溫聲應道：「好，好，今晚我就在這陪您。」
「好，好，好……哎喲，這膝蓋喲，越來越疼了，小原啊，拜託你幫我到房間拿下藥，就在床頭櫃第二個抽屜里，噴霧。」
「好。」看著捂著膝蓋的老太太，西原心裡一陣生疼，慌慌忙忙的往房間跑去。
只是，在經過牆上遺像的時候，突然有一種莫名的窺伺感。
但因為過於擔心的緣故，這種窺伺感被她下意識忽略了。
雨，越來越大了。
周正南倒在廢墟中，顫顫巍巍的從口袋中摸出一包濕透的煙。
抽出一根，掐去過濾嘴之後直接扔進嘴裡嚼著。
一瞬間，濃烈的煙草味衝擊著滿是血腥的口腔。
那玩意.……應該被限制住了吧……可惜了，那件靈異物品。
「嘖嘖嘖，江昌市的負責人，無間灰霧的飼養者，還真是慘呢。」
嘲諷的聲音在大雨中響起，周正南霍然轉身，傷口再度撕裂，疼得他眉頭緊皺。
黑暗中，一個纖弱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來者不高，大概也就一米七多點，看起來很瘦弱，手裡拿著一沓報紙。
還有一個強光手電筒。
很奇怪，在這漫天大雨里，那報紙還保持著乾淨平整。
「來了.……」周正南終於放鬆，他用左手撐著，緩緩坐下，頭輕輕往上仰，任由豆大的雨點砸在自己臉上。
漆黑的瓦礫在他身後沉默。
老闆站在大雨中，沒有說話。
周正南看上去真的太慘了，胸上的傷深可見骨，右手手肘處關節錯位，腿上也有幾處可見骨的拉傷。
如果換成普通人，這時候就算僥倖沒死，也夠嗆了。
看來這傢伙動用了灰霧的能力，雖然不敵，但也吊住了自己一條命。
有些時候，飼鬼者就算想死，也挺困難的。
「你怎麼過來的。」過了許久，周正南才算緩了過來，他睜開眼，看著一動不動的老闆，問道。
老闆抬了抬眼：「怎麼過來？開車唄，難不成還飛過來？」
周正南被這回答嗆了一下，今天的老闆怎麼氣呼呼的，有些不太好相處啊。
雖然兩人之前的確不太對付，但在靈異面前，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蚱蜢，老闆一直都不會帶上個人恩怨，今天這是怎麼了？
他不知道的是，這一天下來，老闆到底經歷了什麼.……
「沒碰到那東西？」尷尬了一下之後，周正南繼續問道。
老闆把報之一合，有些戲虐地說道：「嘖嘖嘖，你猜？還能站起來嗎？現在不是聊天的時候，處理完這事我還得回去睡覺。」
「.……」周正南沉默著用手扒拉旁邊的斷牆，手臂與腰間同時發力，好不容易站起來。
「看起來不錯，把傷口包一下吧，待會別拖了我後腿。」
老闆隨手扔出一個巴掌大的醫藥盒，然後找個還算乾淨的地方盤腿坐下。
包紮傷口自然不用站起來，他只是想噁心對方一下。
剛才車子差點失控飛出去，若不是緊急關頭激活了自動剎車系統。
看來，有些車子貴點，是講道理的。
那灘紅色的血液並不是鬼的本體，只是一種能力的衍生。
鬼與那無形之物之間的平衡已經被打破，這裡的鬼正在慢慢佔領主動權。
將這些與周正南說了之後，對方只是長久的沉默。
醫藥盒很小，但也足夠處理大部分外傷。
「那是我在一個事件中偶然得到，一根肉眼看不見的繩索，主動激活後有著克制靈異的作用，這是我第二次用。」
「哦……那跟我這報紙差不多。」老闆撇了撇嘴。
周正南看了他手中的報紙一眼，說道：「你那報紙不一樣，裡面封印的那東西，更加危險詭異。」
「喲，怎麼聽出一股子酸味呢？」老闆順便又嘲諷了一句，他發現嘲諷周正南這事有些上頭，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包紮完傷口后，周正南嘗試站起來，但行動間仍舊有些吃力。
西邊的天空突然閃過一道紅光，兩人齊齊看了過去。
「看來是失敗了.……那東西恐怖級別很高，若是完全復甦，整個江昌市都可能.……」
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老闆也收起了嬉皮笑臉，他隱隱感覺到了一種危險，很奇怪，明明在面對路燈下鬼本體的時候都沒有這種感覺。
難道，靈異已經完全復甦了嗎？
「你的那根繩子被壓制後會怎麼樣？」老闆突然轉頭問道。
周正南愣了一下，面部的表情閃過一絲少見的驚恐，他下意識咽了下口水，顫抖著說道：「會暫時沉寂，落入靈異的手裡。」
「哈，哈哈.……」老闆突然發出一連串的冰冷笑聲，而後猛地一收，手裡的報紙差點沒忍住就要往周正南臉上糊。
「草，一隻拿著繩索的女鬼，你咋不讓我上天呢？」
周正南嘴唇動了動，有些欲哭無淚，他回頭又看了一眼天空，紅色已經消失了，只剩下了永恆的黑。
這次，麻煩有點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