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交易
「老闆，老闆？」
西原素白的手在面前晃動著，少年從沉思中清醒過來，他微微抬頭，便看見不遠處，胡小七正坐在病床邊，手裡端著一碗白粥。
賈呵呵紅著臉，嘴微微張著。
「啊，張嘴，小心燙啊，獃子真乖！」喂完后，胡小七還不忘摸摸他的頭。
賈呵呵的臉瞬間更紅了。
老闆捂了捂臉，全當沒看見，轉過頭。
誤會澄清之後，胡小七氣得差點當場昏過去，好在手術還算成功，賈呵呵脫離了生命危險。
胡家明自知自己罪孽深重，無顏面對閨女，確認賈呵呵醒過來之後就尿遁了。
這都什麼事啊.……
「你說這個世界上，會不會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老闆突然問道。
西原搖了搖頭：「不可能，從基因學角度來說，這種可能性只有千萬億億分之一。」
「那就相當於零。」老闆自言自語道。
「對了老闆，今天該發工資了。」西原不知從哪掏出一台平板，調出了財務表格。
「哦……」老闆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問道：「這個月收益怎麼樣？」
「不怎麼樣。」西原手指在平板上滑動，指著上面幾個數字：「這個月一共處理了四起委託，除去楊老太太那起之外委託費分別為1w、3w和1.5w，總收入5.5w。」
「聽起來還不錯。」
「.……」西原抿了抿嘴，不知道老闆這自我感覺的良好究竟是哪來的，有些無奈的點到了工資頁面。
「這是這個月的工資明細，我應發工資是32450元，賈呵呵應發工資是12352元。」
「怎麼相差這麼多？」老闆皺了皺眉頭。
相差的確有點大，都一倍多了，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虐待員工呢。
「就是就是，為什麼我家賈呵呵才這麼點！」胡小七也跟著抗議起來。
不過說實話，一萬二的工資，在江昌這個國家二線城市，絕對算是高薪資了。
賈呵呵對此倒是沒有什麼意見，反正自己每天就是摸魚。
西原翻了個白眼：「老闆你忘了，我的工資是翻倍了的，而賈呵呵被扣了五次錢……」
老闆敲了敲太陽穴，想起來的確有這回事，看著還躺在床上差點就去陰間地府報道的賈呵呵，驀然有些同情。
「這樣吧，賈呵呵的錢就不扣了，就按照一萬五來發。」
「這.……行吧。」西原原本想說這恐怕不合規矩，但考慮到賈呵呵差點被自己岳父打死，這麼可憐的情況下，該通融還是要通融的。
「耶！」胡小七高興地拍了拍賈呵呵的頭。
賈呵呵齜牙咧嘴跟著笑了起來。
「可是老闆……這樣的話，你就沒錢了，再加上這次賈呵呵的住院費由事務所報銷……你可能還要倒貼不少。」
西原發現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不過這也不算大問題，老闆好像從事務所開張以來，也就沒掙過錢。
「咚咚咚。」
開門進來的是周正南，江昌市赫赫有名的刑警，此時他手上正拿著一把長劍。
「你看，錢，來了。」老闆淡定的喝了口水，絲毫沒有迎接的意思。
「這把劍，我幫你取出來了。」周正南把賈呵呵的長劍放在一旁空著的病床上，看起來似乎有些不悅。
「以後這種東西好好保管，我也怕麻煩。」
「怕麻煩，就別當刑警啊，來我事務所怎麼樣，工資任你開，不比在體制內舒服？」
老闆端著水杯癱在椅子上，語氣很淡，沒多少招攬的意思，他也知道，有些人，不是靠錢就能招攬來的。
「體制內有體制內的好。」周正南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昨天中心公園那件事有線索了。」
「哦？」
「死者統計共32人，直接目擊人頭氣球的有75人，事件影響很惡劣。」他看起來臉色不太好，眼睛旁邊的黑眼圈很重，昨晚應該忙碌了很久。
「這麼大的事情，怎麼處理？」老闆問道。
其他人很識趣的閉著嘴，胡小七緊緊抓著賈呵呵的手，昨晚發生的事還在不斷衝擊著她的神經。
若不是賈呵呵那一劍，斬斷了她與氣球的聯繫，恐怕現在.……
賈呵呵能夠感受到少女心中的恐懼，但卻不知怎麼安慰，只能緊緊握住她的手。
周正南環視了一下周圍，目光在胡小七身上停留了片刻，眉頭皺了皺。
西原立刻反應了過來，上前拍了拍胡小七的肩膀，柔聲說道：「小七，我們回去幫賈呵呵拿幾套換洗的衣服吧，我對漢服不太懂，你跟著去挑一挑？」
「可是.……」胡小七猶豫地看了看賈呵呵，然後咬咬嘴唇站了起來。
「好吧，獃子，你乖乖躺著等我哦，我去給你挑最好看的衣服！」
西原笑了笑，她突然感覺賈呵呵這頓打沒白挨，像胡小七這樣的女孩子，現在已經再難找了。
「有些事情，普通人知道的越少，對他們越好。」
看著出去的兩人，周正南面無表情地說道。
「但又能瞞多久呢？」老闆放下水杯：「現在，可以說了吧？」
「案件已經交給特殊善後組了，這是近半年來才成立的部門，專門處理與靈異現象有關的案件善後處理工作，至於人頭氣球事件，對外界的報道，是煙花大會時候發火災，導致煙花爆炸，釀成慘案。」
「呵呵，就跟當年一樣，對吧。」老闆並沒有多少異議。
「死者家屬會獲得國家賠償，法醫團隊對遺體做了專業處理，不會看出有什麼問題。」周正南聲音平淡，但那雙灰色的眼睛里霧氣涌動，很不平靜。
「那可是32條人命啊……」老闆轉頭看向窗外，一隻鳥落在了窗台上，他微微嘆了口氣。
「每天都有人在死，情況十分不容樂觀。」
「好了，別說了，我是不會加入的，我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夠了。」老闆出言打斷了他的話。
「那人呢，有沒有線索？」他指的那人，自然是在公園裡遭遇，那個手裡拿著人頭氣球的傢伙。
周正南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遞了過去。
「這是在現場發現的。」
「月季？」老闆接過照片，冰冷的地面上放著一朵還沾有露水的月季花，很漂亮。
「是金邊瑞香。」
金邊瑞香，月季的一種，江昌市的市花，在市區各地都有種植，主要做觀賞用。
每年春深時節，主幹道上的瑞香開放，與觀賞性夾竹桃相互映襯，格外美麗。
「沒什麼奇怪的，這東西到處都是。」老闆說道。
「這不是第一次在案發現場發現它了。」
「哦？」這句話引發了他的好奇。
「這兩個月，已經陸陸續續在四起案發現場發現了被安放好的瑞香，每次事件都有一個共同點，靈異在肆虐之後就消失了，我懷疑……」
「有人在養鬼。」老闆的身子慢慢坐直起來，他語氣嚴肅，沒了剛才的隨意。
「嗯，而且很大概率是個組織。」周正南灰色的眼睛看著他，看不出任何情緒。
沉默了良久之後，老闆有些無力地擺擺手，說道：「行吧，我知道了，有消息會通知你的。」
說完，就又癱了下去。
能夠對抗鬼的，只有鬼，而鬼的力量是可怕的，莫測的，就像老闆手中的那張報紙，一旦使用過度，被封印在裡面的鬼就會爬出來，成為新的夢魘。
這是一個靈異復甦的時代，也是一個扭曲的時代，有人藉助鬼的力量履行正義，自然也就有人藉助鬼的力量完成自我的慾望。
但，玩火者必將自焚。
唯一的問題是，玩火者自焚了，這燃起來的大火，誰來處理？到時候殃及的，可不單單就是幾條池魚了。
病房裡陷入了平靜，良久之後，周正南才緩緩說道：「昨天電梯里的那個鬼……」
「我抓了，怎麼，想要？」
周正南點點頭，用手指了指天花板：「那隻鬼不一般，上面指名回收。」
「這樣啊.……」老闆用手指敲著桌子，似乎在做著抉擇，其實就是在等報價，自己辛辛苦苦冒著厲鬼復甦風險封印的鬼，一句話就想摘過去，門都沒有。
周正南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桌子上：「裡面是五十萬，特殊時期，上面的撥款有限。」
「就這？」
「除此之外，上面還允諾會在江昌市給予你們最大的便利，包括你的兩名員工在內，都已經在江昌市警局挂名，作為特別刑偵人員，警員證之後會發到事務所。」
「還是不夠。」老闆搖了搖頭。
周正南沉默了一下，問道：「你還有什麼要求，我可以向上面申請。」
「這才痛快，要這隻鬼可以，除去上面那些東西外，我還需要一件靈異物品，這才算是等價交換。」
「不行，這個絕對不行！」老闆的話音剛落，周正南便拒絕了。
「行不行不是你說了算的，哦，對了還有瓷瓶，我的存貨不多了，也給我來兩個吧。」老闆喝了口茶，這個竹杠他算是敲定了。
周正南的雙眼中灰霧涌動，盯著對面的少年看了幾秒后，才低聲說道：「我問問。」
說完，便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特殊的號碼。
「喂。」電話很快就接通，話筒的另一邊是一個低沉的男音。
周正南把老闆的要求仔細複述了一遍，又是漫長的沉默，對面才傳來令人滿意的聲音。
「好，答應他，今天晚上把東西帶過來，靈異物品，就拿你身上那件吧，我會給你更好的，就這樣。」
說完，電話掛斷。
周正南轉過身，看著老闆臉上的笑，他突然感覺自己有點看不清這少年了。
半年的光陰，果然改變了很多東西。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根斷指，放在桌子上，看起來像是女人的食指，斷指的尾部戴著一個紅寶石鑽戒，如血般殷紅。
「這東西雖然比不上你那報紙，但等級不低，足以應付普通的靈異復甦事件，至於其他東西，會在明天之內送過來，不用擔心。」
「行。」老闆點點頭，拿起斷指反覆看了看，除了長相詭異恐怖之外，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波動。
靈異物品都這樣，等到徹底激活的時候，裡面的鬼就會慢慢復甦。
收起斷指，老闆拿起電話給西原打了過去：「喂，幫我帶個東西，架子上第三排第三個瓶子，嗯，帶過來。」
放下電話，老闆伸出右手，帶著微笑。
「那，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