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見面

  伊勒德如今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尤其是先帝死前他成了三大輔政大臣之一,更是被小皇帝尊為皇叔父,根本不用給誰行禮,他朝烏仁圖雅點點頭,幾乎本能的四下看了看,然後沉聲不悅道:「伺候娘娘的下人呢?」


  一國太后,一個人單獨呆著,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真不是鬧著玩的,最重要的是她若是在自己的王府出的事,那真是有口難辯。


  畢竟朝中早就有先帝留下來的大臣對他心生忌憚,就怕他軍權在握功高震主,有一日會將自己的侄子拉下御座。


  伊勒德雖然是武將,但是謀略和手段都不弱,否則他的父親原本想把皇位給他他卻在戰場上失蹤,兄長繼位后,伊勒德不僅活的好好的更是憑著軍功建立自己的親信部隊,成為正白旗的旗主,可見胸中自有丘壑。


  伊勒德擔心烏仁圖雅單獨出現徒生事端,卻被烏仁圖雅理解成關心,之前那些鬱郁的情緒都軟軟的化成一灘水。


  她見伊勒德就要招呼親隨去叫下人,趕緊溫柔的出聲阻止:「是我愛清凈,覺得這落花亭風景優美,頗有些『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的意味在裡面,所以叫下人都別跟著的,唯恐打擾了這番美妙。」


  伊勒德牙差點沒酸倒,別看他漢學一直都學的不錯,但是說白了要不是入關後漢人佔大多數,清廷要治理這些漢人,需要施以安撫,他壓根不會去學什麼漢人的文化,尤其是大明的那些文人他極為看不起,偶爾有幾個有骨氣的但也在少數,大多數都是迂腐不化、冥頑不靈之輩,要不是崇禎聽信小人偏愛文臣猜忌武將,大清的江山還沒有這麼快打下來!在伊勒德覺得這些都是禍國的根源,恨不得全民皆兵!

  這樣一個骨子裡對文人充滿蔑視的男人,表面卻禮賢下士、求才若渴,烏仁圖雅只以為自己飽讀詩書、滿腹經綸一定和伊勒德能說到一塊的,卻從沒看透這個男人從內心壓根對這些不感興趣。


  「娘娘身份貴重,在此處恐怕不安全,微臣還請娘娘四處走動時將下人帶在身邊。」


  伊勒德根本沒在意烏仁圖雅不是用「哀家」或者「本宮」這樣的自稱而是一直說「我」,他只自顧自的將自己要說的話表達了一下。


  烏仁圖雅看著他偉岸的身姿,哪裡還會覺得什麼不安全。


  走到亭子里坐下來倒了一杯茶舉向伊勒德:「還沒給你賀壽呢,我以茶代酒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伊勒德,這是我給你備的賀禮,今日既然在這裡遇上了,我們正好說說話。」


  「多謝娘娘掛懷。」什麼賀禮的,伊勒德壓根沒放在心上。


  伊勒德原本並沒有打算跟烏仁圖雅牽扯的,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高娃說的那些話,微涼猜到高娃是她指使的,伊勒德如何猜不到?

  但是剛剛帶著小皇帝去看布庫師傅摔跤時小皇帝的表現,讓伊勒德頗為憂心,想著正好跟太後娘娘私下裡說說,小男孩長大了,也有自己的自尊心,他總不能常在太傅面前教訓他。


  慶格爾泰說的那套教育孩子的方法似乎有點道理,說什麼把小孩子當做大人來看待,在他做錯事的時候加以引導,但也要估計他們的自尊心,雖然他不知道一個半歲的孩子有個屁的自尊心!


  「正好我也有些事想跟娘娘說。」


  伊勒德大喇喇的坐到亭子里的石凳上打算跟烏仁圖雅說說小皇帝的事情,他坦坦蕩蕩,沒有半分旖旎的心思,卻不知道烏仁圖雅心中多歡喜,她以為伊勒德也是心中對她有情的。


  她已經好久沒跟伊勒德單獨私下裡坐著說話了,上一次這樣坐在一起說話的時候還是先皇剛去世的時候,皇位之爭沒有結果,她和兒子終日惶恐不安,正在這個時候姑姑說動了伊勒德,伊勒德親自來見她們娘倆,拉著兒子的手說:「別害怕!以後你會是個像你阿瑪一樣的好皇帝!」


  那是時候他就像是天神一般出再次出現在自己的生命里,拯救了她和自己的兒子。


  「不知道娘娘對陛下的學業怎麼看?」


  烏仁圖雅一怔:「學業?」


  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伊勒德耐心的說:「陛下從進入紫禁城開始就對漢學很是抵觸,平日里和人說話也都是盡量用滿語和蒙語,開始的時候他的太傅還看在他年紀小剛開始啟蒙不久的份上不與他計較,但是如今一年多過去了,他的漢學還沒有多少長進,連一本千字文都背不完整,尤其是最近,連上課都開始心不在焉了。」


  烏仁圖雅聽到伊勒德要說的是這個是有些失望的,但是關係到自己兒子不得不打起精神:「怎麼會?皇帝平日里不是學的好好的嗎?」


  「娘娘既然能出口成章就該多關心些陛下的學業,陛下是大清的主人,大清如今滿漢一體,漢學是必須學好的。」


  「陛下幼年失父,我對他再關愛,也無法母代父職,他的事還請你多費心。」


  明黃色的小身子被大樹遮擋住,他看不見伊勒德的臉,卻能聽清楚兩人的對話,尤其是烏仁圖雅說後面一句話的時候,臉上那隱隱的期盼,小身影把眼眶裡屈辱的淚水憋回去,悄悄從樹後面跳到另外一條小路上去,如果是個大人伊勒德怎麼會察覺不了,但一個幾歲的小孩子在樹上他如何想得到?


  還有烏仁圖雅此時此刻說的話,他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但一時也分辨不出,但作為陛下的叔父教導陛下義不容辭是真的。


  「我是陛下的叔父,臨危受命輔佐陛下,自會儘力,還請娘娘放心。」


  兩人就關於小皇帝的事情說了一炷香功夫,期間烏仁圖雅倒的茶水伊勒德卻是一口都沒喝。


  烏仁圖雅見他拘泥於禮節,也不惱,柔柔的說:「你的情分我都牢牢記在心裡,」


  她一雙美目盈盈的看著伊勒德,讓伊勒德忽然覺得有些不妥,趕緊撇開眼就聽烏仁圖雅說:「伊勒德,等陛下親政了,我們就回蒙古草原上,以後再也不過問這些俗事了如何?」


  她說完就將自己的右手附在伊勒德的左手上,伊勒德卻是被燙到一般猛的抽出自己的手,立即站起來:「還請娘娘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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