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章:月下之談
包袱之中放著一封信和一隻木盒,僅一眼,蕭子祁便能肯定,這真的是出自她的手筆。沒人知道他這月餘將她從前寫給他的那封信,看了不下百遍。雖然他也覺得這般行徑可笑,卻總是忍不住。
蕭子祁親啟
落於信封之上的五個字,徹底擊潰了蕭子祁心中的執念。那字跡潦草,想必寫的很急。他迅速拿起信,看了起來。
“王爺,王爺……”青玄跪於地麵,半晌不見蕭子祁說話,有些納悶,不禁開口喚了他幾聲,“可是玉姑娘說什麽了?”
蕭子祁沒有說話,將信直接遞了過去。
信上沒有多說什麽,寫的都是蕭子祁所中月炙的解救之法,信中最後千萬叮嚀了血蟾蜍必須活而取其血,否則會適得其反,叮嚀他收到之後要盡快解毒。
信中字跡潦草,最後切記二字,已然看不清筆鋒,字跡未幹便被人蹭花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青玄知道這定是在倉皇之中寫下的。聽青璃說十七前來時態度不佳,想必是玉姑娘情況不太妙。
他暗中歎了一口氣,抬頭看著自家王爺,剛想說些什麽,卻聽門外有人報:“啟稟王爺,雲錦閣剛派人送來了一個錦盒,說是給王爺賀禮,屬下不知……”
青玄迅速打開了門,將禮盒接了過來,輕輕放到了蕭子祁麵前。
“青玄,你越來越會自作主張了。”蕭子祁看著麵前的精致的錦盒,苦笑了一番。並未深究青玄的舉動,猶豫了一番,打開了盒子,隻淡淡向裏麵看了一眼,便關了盒子,閉上了雙眼,手扶在錦盒之上,微微顫抖。
青玄看著他喉頭湧動,自是知他心中不平靜。大抵也猜到了這錦盒之中八成是除血蟾蜍之外的其他幾位藥材,心中無比的複雜。
此幾味藥材甚為難找,他們多方探尋,也不過找到幾味罷了,本以為王爺在劫難逃,沒想到玉姑娘到真心記掛著王爺。青玄心中淡淡的欣喜,但他心中卻有些憂心。隻有十七一人回來了,那玉姑娘……怕是遇到了危險。若真如此,王爺怕是會忍不住去找玉姑娘。隻是王爺要真的去了,這麽些年安排的大計,怕是要付諸東流了。
“來人!”良久,蕭子祁終是開了口。
“主子!”兩名黑衣人迅速的出現在了蕭子祁麵前。
“之前誰去跟蹤的十七,叫他來,本王要親自詢問。另外,本王要知道,十七現在何處!”
“是!”兩名黑衣人領命而去。
青玄看著沉默不語的蕭子祁,心中有些擔心,想了想開口道:“王爺,外麵的賓客怎麽辦?若是怠慢了,怕皇上會怪罪下來。”
蕭子祁一歎,道:“青玄,你先出去,讓璟陌替我照料好諸位大人,就說本王不勝酒力,要先休息一下。”
夜色漸濃,定安王府中又恢複了平靜,唯有那仍舊高掛的紅色紗帳,和雙喜字,應證了今日所發生的一切。
君璟陌走到靜立於湖畔的蕭子祁身側,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站在他身邊。陪他一同看著天上的明月。
“你想說什麽,便說罷。”
“大喜之日,丟下滿堂賓客和新娘,在這裏賞月,表兄想我說什麽呢?你可是被張易之帶壞了?”
蕭子祁雙手背於身後,輕輕揚了揚嘴角,沒有說話。
君璟陌看著消瘦了不少的蕭子祁有些後悔,當初若是自己不添油加醋,那鬼穀穀主想來不會離開上京,表兄這毒定還有解。現在隻恨那女人,催發了這毒,卻棄表兄於不顧。也不知道表兄這一個月到底如何挺過來的。
“君璟陌,少用你那可憐巴巴的神情看著本王。本王還死不了!”
“切,口舌之快。我倒是希望如表兄你所言,如此讓你幾分又如何。”君璟陌搖搖頭,也抬起頭望向空中明月,不想再引起蕭子祁的不快。可手指卻越發的收緊了去。
“讓?本王需要你讓的可不是這口頭之快。你手中那一枚龍紋佩,讓給本王倒是不錯。”蕭子祁一笑,眼神裏難得帶上了往日的精明神色。
龍紋佩?君璟陌心中納悶:這龍紋佩皇族均有一塊,它與各皇子府的令牌不同,此玉佩沒有特別之處,所有皇室成員皆有一塊,以象征身份。
他到不會覺得蕭子祁是貪圖他這皇子身份,雖好奇他想作何,但一想到麵前這昔日威武不凡的男子連命都快沒了,心中一歎,故作冷言道:“要這龍紋佩何用?若是你有命用,讓與你何妨。”
聽聞此話,蕭子祁滿意的笑了,徑直將手攤在了君璟陌麵前。
君璟陌一怔,銀色麵具之後的雙眼顯然帶上了疑惑的神色,而後漸漸轉為喜色,略帶急切的聲音,詢問道:“可是真的?是誰可替你解?那人是否可靠?”
他並未想到解月炙之毒的藥會找齊,畢竟昨日他還在為此憂心,今日是蕭子祁迎娶宇文月之日,又怎麽會有時間去找藥。他作為蕭子祁唯一的親人,一直在後堂忙著,等他趕到前廳之時,皇帝已然離開了,他並未有空閑詢問今日皇上來臨是為何,所以還並未得知十七來過的消息
“嗯。”蕭子祁輕嗯了一聲,語氣分不清是無奈還是自嘲。深吸了一口氣,並未繼續說下去。
“到底是怎樣,表兄何時也學會欲言又止了,可是想要急死我?”君璟陌替蕭子祁照顧賓客,酒過三巡,本有些醉意,聽蕭子祁的話,哪裏還顧得上禮儀,雙手徑直搭在他的雙肩之上,緊張的問道。
蕭子祁卻不知在思索什麽,眼睛淡淡的看著他,似乎透過他看到了什麽,卻一直沒有說話。
“你倒是說啊!”
“殿下,是玉姑娘,她離京,原來是為了王爺去尋藥的。”一旁的青玄見君璟陌真的急了,忙抱拳解釋到。
君璟陌聽到玉姑娘三個字時,神情變了又變。他以為表兄接受了賜婚之後,便不會與她再有交集。但蕭子祁身上的毒再不解,怕是性命堪憂。他此刻心中有些矛盾,不解道:“就是那張藥方上的藥?我們多方打聽未有結果,她是從何處尋來的?況且,你之前對她那般,她為何要替你尋藥?”
君璟陌的話,很顯然搓中了蕭子祁的痛處,他臉色陰了幾分,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好。是啊,她這般為自己著想,而自己又做了什麽,想著自己在雲錦閣門外對她說的那番話,還有在他院中的一跪,心中壓抑的有些透不過氣。
“莫不是你根本不知道,就相信了那女人的一麵之詞?”君璟陌見蕭子祁不言語,心中有些疑慮,追問到。
他並非想詆毀那玉穀主,隻是他太過擔心,表兄這狀況越發的差了,若是稍有差池,怕是大羅神仙也無力回天。所以他不能掉以輕心。
“那什麽血蟾蜍,碧蘭花,你可有聽說過?連……”
“璟王爺!”青玄看著自家主子越捏越緊的雙拳,慌忙打斷了君璟陌的話語,抱拳道:“玉姑娘是在無憂城和燚都找到的。這些都是王爺手下之人親眼所見,絕無虛言。”
君璟陌聞言,眼神微眯,無憂城和燚都?雖然拚命強忍著心性,但仍是震驚不小,這兩個地方,他都隻是聽說過而已,但這兩個地方有多危險,他並不質疑,為了表兄,她竟懇這般隻身犯險?那之前幫助父皇陷害於他和表兄二人又是為了什麽?
“那表兄準備如何?”
蕭子祁聽到問話,回頭看了一眼君璟陌,搖了搖頭……
而柒月此刻在燚都的大牢之中,透過狹小的一片天窗,望著天空的皓月。心中暗自盤算著,十七應該已經快到上京了吧,如此,應是來得及。碧蘭花和凝魂草想來莫離也應該帶去了上京,那沐風想來應該也會同行。雖然還不知他和十七之間到底有什麽關係,但看其的樣子,應當很是關心十七,若是如此,他應該不會放任十七來此犯險。
穀主之位,自己也已經在信中標明,傳給了師兄。如此一來也輕輕鬆鬆,沒什麽好擔心的了。想到此,柒月不禁笑了笑。
“本公子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在這大牢中能笑出來的。”
柒月猛然回頭,見一手拿折扇的男子,眼含戲謔,正看著自己。眉頭皺了皺,道:“大冬天拿折扇的,我也是第一次見。”
“牙尖嘴利,你就不想知道本公子來是幹什麽的?”慕容東辰將手中的折扇打開,搖了搖,麵容之上的笑意分毫不減。
柒月淡笑了一聲,轉過了身子,看向天空,緩緩吐出兩個字:“不想!”
這大牢中,能自由出入的,想來在燚都也是有權勢之人。而此人卻有閑工夫跟自己在此東拉西扯,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這些日子裏,關於前世的記憶片段越發的清晰了起來,雖還是想不起到底發生過什麽,但直覺告訴她,這裏麵定不是那般簡單的。
柒月態度不善,可慕容東辰卻也不惱,搖著折扇,嬉笑道:“本公子是來要債的。那日在那城門之下……”
城門之下?柒月雙目微眯,再次轉過身來看著牢門外,搖著折扇,笑的漫不經心的男子,恍然道:“原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