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為何是他？
「小傢伙，我來給你解釋解釋吧。」教授王小明開口，他喜歡叫王楚為小傢伙，即使後者將近十八歲。「如果你細心觀察，你會發現我們之中已經分裂成不同的小團體。銀行家李誠、企業家錢國雄和早餐店老闆高晉是一個，中學老師郭格非、公司職員小林和醫生陳立是另一個，而我和這個大作家、大演員是第三個。三個小團體成三足之勢，才能把局勢穩住。無論是菜農還是調酒師，他們都是牆頭草，隨時擺向任何一邊，是一種隱患。不管如何，我們必須投死他們。」
「沒錯，為最大數謀福利，這很符合功利主義理論。」銀行家李誠說道。
「我們不會對你動手，至少在接下來幾個回合中都不會。雖然我們已成三足之勢，但還不穩定，而你是我們的穩定因子。」教授王小明看向王楚，他的神情不像在看玩笑。
「我是你們的穩定因子？」王楚指著自己嘲笑道。
「當亞當夏娃吃下善惡果，人類便有了原罪。知善惡，原本是上帝的事，可人類自以為能夠判定善惡之後，真正的噩夢也就開始了。自古以來，哪次災難不是假善之名義發動的？人類的原罪，就在於掌握了判定善惡的權力。今天玩的『找出兇手』遊戲，從本質上說是扮演法官的角色，我們都掌握了判定善惡的權力，擁有他人的生死大權。為此，我們必須清理沒有資格的人。菜農的心中只有憤怒，這種人很危險；調酒師活脫脫一個死宅，二次元生物總是令人不安。這兩個人必須清除。至於你，不足為慮，但你的存在，他們不敢再亂來。也就是說，接下來的遊戲，將有理性來主導。」
「啪啪啪……」有人鼓掌，讚歎道：「不愧是大學教授，雖然廢話連篇，狗屁不通，但大意還是說出來了。」
「你玩過狼人殺吧？兩個遊戲差不多，不同之處在於狼人殺不會死人，而這個遊戲真的會死人。仙境里很多遊戲和我們的世界差不多，都很常見。當那些普通的遊戲會死人的時候，人類的反應很有趣。」
「有趣極了哈哈哈……」
「差不多就夠了。」王小明冷漠地說，話語間的威嚴不容置疑，「可別忘了我們還是人類，別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哎呀，好正兒八經啊。」早餐店老闆高晉陰陽怪氣地諷刺，「我說你們這些知識分子啊，表面一套心裡一套，虛偽得很呢。不是你們說什麼人性之惡嗎，不做人類有什麼不對的？做鬼也好過做人吧。」
「果然夏蟲不可語冰。」王小明高傲地說。
「少扯他媽的之乎者也！我高晉最瞧不起的就是你們這些知識分子！」
「啪」！拍桌子的不是王小明，而是中學教師郭格非。他指著高晉叫道：「不識好歹的地痞流氓！別以為有兩個臭錢就很了不起。」
這話把銀行家和企業家也連同罵上，銀行家李誠沉默不語，而錢國雄暴跳如雷。「有錢人挖你家祖墳啦？」
「有錢人挖了所有窮人的祖墳！」郭格非絲毫不退讓。
場面亂鬨哄的，看來所謂的法院也不存在了，倒像是舊社會的小混混罵街。
王楚心想：「這就是我們所謂的文明嗎？」很失望地看著爭吵的他們，看見橫飛的唾沫晶瑩發亮。提倡理性精神的教授王小明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憤怒，指著高晉的鼻子破口大罵，眼看就要互掐起來。
「半小時已過，請開始投票。」
大家頓時安靜下來，罵罵咧咧地拿起平板電腦開始投票。要說能制止吵架的聲音，恐怕只剩下這聲音。
王楚的內心是奔潰的：「天啊，這半小時完全是拿來吵架的。一沒陳述二沒分析，怎麼可能找到兇手？理性，理性，真是可笑。這樣的投票簡直是亂殺人！」
和前兩次投票一樣，王楚都還沒有輸入名字就已經結束了。天空的聲音宣布：「投票結束。這次投票的結果有兩個人票數相同，所以有兩人是兇手。」
這時有兩道光射下，教授王小明和早餐店老闆高晉死亡。
然而那句如夢魘一般的話再次出現：「兇手尚未找出，遊戲繼續。」
王楚抱著頭快要哭出來。
不過經歷上一輪的鬧劇之後，新一輪遊戲變得安靜無比。沒有人想說話，或閉目養神，或看著杯子上的圖案發獃。這場遊戲已經把諸位的精力與耐心消磨殆盡了。
「各位能否聽我幾句？」王楚抬頭一看，說話的卻是一直沉默寡言的公司職員小林，他憂鬱的眼神小心翼翼地看著大家，然後才說：「有幾處我想不明白，希望諸位能給我指點迷津。昨晚陳立去了德寧路，他說『沒有殺人，反而救了人』，你們還記得高晉因此說了什麼嗎？」
「他說『你沒救他』。」
「對，這說明了高晉當時就在現場，死者和他關係莫大。」小林說道，「可他自我陳述時說昨日他在現實世界，這不是前後矛盾嗎？」
「他都死了，矛盾不矛盾也不重要了吧。」
「不對，很重要。」小林搖搖頭，原來認真起來的小林還有幾分魄力，他接著說：「在我們之中，錢國雄、李誠、陳立都去了德寧路。雖然兇手不是高晉，但他有意隱瞞自己昨日的行蹤，可見他的行蹤很可疑。我們現在可以肯定他昨日去了德寧路，也就是說，『德寧路』是很重要的線索。」
「照你這麼說，兇手豈不是……醫生陳立？！」
「不對，兇手不是他。」小林又搖搖頭，不知不覺中他開始主導遊戲，所有人的思路都跟著他走。「你們還記得來這裡的時間嗎？」
「十二點！」王楚幾乎是脫口而出，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麼，情緒激動地指著銀行家李誠：「他撒謊！」
「沒錯，他撒謊！」小林讚許地點點頭。
很快，其餘人都反應過來，齊刷刷地看著李誠。
「你的票據是假的，昨日凌晨十二點你應該出現在這裡，何來兩點鐘的票據？」小林像法官一樣，義正嚴詞地判決李誠，「所以，你撒謊。如果你撒謊，那麼錢國雄的清白證明也就不足為信了。」
「那兇手是李誠還是錢國雄？」有人問道。
小林搖搖頭，表示他不知道。
很快就到了投票時間，此輪投票結果是銀行家陳立，但遊戲繼續。下一輪投票結果是錢國雄，遊戲依舊繼續。——他們不是兇手！
大家面面相覷，按小林的分析基本可以鎖定他兩人是兇手，現在出現了意料之外的結果。
「對不起各位，我分析錯誤。」此時的小林又變回原來的小林，自卑而憂鬱的眼神，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大概是因為小林把他們的注意集中在「德寧路」上，所有和德寧路扯上關係的人都會成為眾人的關注點。在接下來的投票中，醫生陳立也隨之死亡了。
小林難過地捂著臉，表現出痛不欲生的神情，不停地碎碎念：「是我對不起他們，我該死，你們投死我吧。」
中學教師郭格非安慰道：「其實也怪不得你，不要太自責啦。」
小林聽了此話忍不住哭出聲來，給瀰漫著死亡氣息的環境平添了幾分哀傷。好不容易才穩定小林的情緒，可此時又到了投票的時間……
最後幾輪投票，長桌上的諸位早已瘋狂了。其間有矛盾的，投票成了報復的工具。大家進入殺戮的狀態，雙眼發紅，像一隻只野獸。郭格非，麥co，還有陳希，依次死去。
「剩下兩位玩家，遊戲結束。」天空中終於傳來結束遊戲的聲音。
但遊戲結束的消息並沒有給躲在角落裡發抖的王楚帶來想象中的興奮，相反仿似虛脫一般癱坐在地。
此時小林從座位上站起來，饒有玩味地看著王楚，臉上是不可一世的驕傲笑意。他輕佻地說道：「我還以為你活不過三輪投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