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別回頭
吉恩在巷子里彎彎繞繞，期間反覆看了幾遍地圖才確認自己似乎應該是沒有走錯路。終於在轉悠了好幾圈后，情報中那扇生鏽的鐵門才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他再次比對了手上的信息，這才確信自己找對了地方。
吉恩是特勤九處探員，但不是什麼高級行動專員，而是駐紮在平城普普通通的一名調查員。
這陣子特勤九處著實是經歷了不少，整個高層經歷了一次地震式的大規模洗牌。所有人都得到了他們的領導李昌成是內鬼的事，消息有如一枚深水炸彈引爆，在內外都引起了軒然大波。
情調局組織的獨立調查期間九處工作停滯了幾天，但顯然在如今的感染局勢下必須得有人出來主持局面。這註定了瘋人院不可能放羊太久，於是沒過幾天九處的職能就被逐步恢復了一小部分。
但事情並沒有結束。局長的位置依舊空著，新的人選目前還沒決定下來。有消息說接下來九處的整個運作模式都會得到調整，他們需要更嚴格的審查和監管，可能會考慮直接跟情報局的特殊部門合併以便加強控制，當然都是小道消息。
這些也都是上頭的事了，大老們的動作跟吉恩這樣的小探員關係也不大。合併也好不合併也好反正都是打工，老闆不一樣罷了，要做的事是沒變的。
所以在難得的幾天臨時假期后，吉恩也和其他探員一樣接到通知返回了崗位。
而這就是他返崗後接到的第一個任務。
幾天前有快遞員說在這個小區里發現了異常情況，看到了類似幻覺的東西，還聽到了令人不安的聲音。
快遞小哥只將貨物放在了樓下快遞櫃里就離去了，甚至都沒進去。但據他描述，踏入這個社區本身就讓人渾身不適。
因為前些天特勤九處在接受調查的緣故所以稍微耽擱了一下，所以到今天才有探員才被分配來調查這件事。
按照吉恩特工目前為止的經驗這種事大概率都會以惡作劇或幻覺告終。當然作為九處探員的工作就是不放過任何疑點，所以調查的流程還是必要的。
他來之前也事先做過了一些功課，然後意外地發現這舊小區本身也不簡單。
居住在這裡的所有人，幾乎全部都是打手、混混、人販子、詐騙犯、前科犯等等。
簡而言之，人渣的聚集地。
根據經驗這樣的地方對感染事件來說倒確實是有更高風險。
這本身倒也並不是什麼特別值得注意的疑點。吉恩真正開始預感到這次調查可能並不尋常，是從他登上上樓的電梯開始。
電梯的歲數跟這棟破樓一樣大，反應也顯得有些遲緩了。吉恩按下樓層按鈕老半天后這破玩意才有反應，帶著令人不安的哐啷聲響慢吞吞地降了下來，柵欄式的門板沿著滑軌艱難地滑開。
「歡迎光臨。」
突然響起的電子女聲將他嚇了一跳。他幾乎都已經準備掏槍了，才終於遲鈍地反應過來這是廣播。
「尊敬的客人，歡迎位臨本小區。您將會在這裡度過一個充實且愉快的下午，只需要您注意一些小小的細節……」
吉恩心下稍安，但同時也感覺到有那麼一絲古怪。這樣破舊的小區，電梯都幾乎老掉了牙，可他們居然會裝這樣的語音播報。
那感覺就有點像拿兩個電風扇塞給波音客機冒充渦輪……好吧有點不恰當，但總之就是畫風不對勁。
電梯上的樓層指示顯示到了四樓。
「.……最需要注意的一點就是，務必確保遠離567號房間。」
吉恩愈發開始嗅到了不祥的氣息。如果說這樣破的電梯里居然安置了語音播報還不算奇怪，那麼這種警告就絕對不對勁了。
樓層指示來到了五樓，也是他所要進行調查的樓層。電梯門打開。
吉恩走出電梯，廣播在他身後再一次響起。
「對了，還有一件事……」
吉恩不由自主停住了腳步，豎起耳朵想聽聽這聲音又想說什麼。
「.……別回頭。」
再沒了下文。
一陣陰風似乎恰在此時從樓道里吹過，讓吉恩探員渾身汗毛倒豎。
別回頭。
那個聲音在耳邊迴響，心底也彷彿有一個聲音在對他這麼說。
但人可能就是古怪而叛逆的生物，越是叫他別怎麼樣他就越會感到難以自已。吉恩探員終於還是沒能抵抗住本能的驅使，僵硬地扭過了頭，眼珠有些機械地轉動了過來，視線投向身後.……
他看到電梯門緩緩合攏。指示箭頭指向了下方，樓層數開始下降。
他長舒了一口氣，同時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就這還九處探員呢，一點專業的樣子都沒有。電梯語音的兩句話就差點沒給他嚇倒，簡直可笑……
「啊！」
本來已經放回原位的心臟隨著他轉回過頭差點順著嗓子蹦了出來。
眼前出現了一個老太太。
簡直就像憑空刷新出來的一樣。他很確信自己扭頭之前前方還只有一條空蕩蕩的走廊，可就這麼片刻功夫她居然已經近在遲尺，幾乎貼到了臉上。
這是從哪冒出來的？
老太太皮膚褶皺得像乾枯的樹皮，空洞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了他的模樣。她臉上掛著笑容，乍一看慈眉善目還頗為和藹，但仔細看就會發現有些僵硬怪異。
就好像有人將她臉部的肌肉擺成了和煦笑著的模樣，然後用不知什麼方式僵硬地固定住了。
吉恩後退了兩步，這才發現不止是這個老人。走廊上還有更多人。
有男人有女人，都像是突然刷出來的一般，木訥地站在這條長廊上，臉上掛著同樣幸福的笑容。
就像在夾道歡迎，迎接這位來到他們社區的貴客。
「您將會在這裡度過一個充實且愉快的下午.……」
不知怎麼，吉恩探員腦海里浮現出了這句話。
現在他意識到這裡絕對不對勁了——甚至不需要更深入的調查也能看得出來。
他覺得差不多該打道回府了。他有預感，這件事需要總部更專業的團隊來調查。
他趕緊回頭退到了電梯門口——謝天謝地後面那些人依然只是在那笑著沒有湧上來。但這可能是他這輩子最難等的一個電梯，尤其是這破電梯還卡了好一會兒，他不得不用哆嗦的手指狂摁那個愚蠢的按鈕，而那些人全程都在後面微笑地看著。
他覺得幾乎等了一輩子，電梯門才終於開了。他不假思索地沖了進去，又是對著關門鍵一陣狂摁。門板悠悠關攏，將那些滲人的微笑隔絕在了門后。
他的配槍已經握在了手中，保險已經打開。他深吸一口氣平復心跳，在電梯門打開的瞬間就立刻衝出。
沿著走廊跑了沒幾步，他立刻就又意識到了不對。
他停住腳步，扭頭看了眼一旁的門牌。
依舊是五樓。
他根本沒能回到地面。
「您將會在這裡度過一個充實且愉快的下午.……」
腦海里再次浮現了這句話。
此時他才突然意識到。
這句話可能是對事實單純的陳述。
他立刻轉身想回到電梯，但就在轉身的瞬間耳畔彷彿又迴響起了另一句話。
「別回頭。」
當然現在想起來已經晚了。
扭過頭時，本應在身後的電梯已經消失不見了。身後是長長的空走廊，和原本應該在他前方的走廊一模一樣，簡直宛如鏡像一般。
不，不完全一樣。
因為回過頭時，道路盡頭多出了一道人影。
一個嬌小的女孩，穿著黑色洋裙，有著蒼白但精緻得不真實的五官，一邊舔著冰棍一邊歪頭看著他。
可不知為什麼，這樣一個漂亮的女孩出現在這種地方，卻只讓他感覺到恐懼。
就像心臟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的恐懼。
「別回頭。」
腦海中念頭浮現，他再次無法控制地、僵硬地轉過了頭。
又是那張老太太的臉，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他背後。
那些帶著笑容的人也像是被複制粘貼一般依次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但這次不同的是，他們不再只是木訥地站著，而是開始移動了。邁著僵硬的步子，動作機械地像殭屍一樣，慢吞吞地向他走來。
吉恩驚懼地後退。不知怎麼，他一時竟覺連手槍的扳機都彷彿有千斤沉重，就好像失去了扣動扳機的勇氣。
當身旁的一扇門卡察一聲打開時，鬼使神差地，他不假思索就閃了進去，想都不想就反鎖了房門，便似迫不及待地將那些令人不安的傢伙隔絕在了門外。
但這僅僅只為他贏來了短短數秒的安心，下一秒當想起什麼時讓他又瞬間僵住。
「務必確保遠離567號房間。」
剛剛關門前他無意識地一瞥，似乎瞥見了這扇門的房間號。
567號房間。
吉恩探員石化，腦海中最後一次迴響起了那個聲音。
「別回頭。」
他僵硬地扭過頭，看向了身後存在於這個房間里的事物。
看清身後事物時，他童孔如觸電般收縮，表情瞬間石化僵住，彷彿定格在了這個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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