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血淚
2010年，中國四川省蜀南山區，漫山遍野茂密的竹林隨風輕輕起伏，彷彿一片綠色的海洋。
五名遊客打扮的外國男女漫步在竹林小道，時不時指指點點，留影拍照，遊玩得十分愜意。眼看這五人越走越遠，越走越深，七拐八繞來到一面小山坡下卻不約而同停住了腳步，同時抬頭看向山坡沉吟不語。
小山坡半中腰，一名少年正在小心翼翼地用短鋤頭和柴刀，挖掘埋在土壤深處雨後新生的竹筍。
少年典型的山野農夫打扮，頭纏白色粗布頭巾，藏藍色小馬褂，黑色粗布褲子，赤著雙腳。
等了有七八分鐘，少年將新挖出的三枚竹筍放入身邊竹籃中，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他站起身來，一邊拍打身上泥土一邊說道：「沒想到是主管先生大駕光臨，稀客稀客，有失遠迎。
什麼事？說吧！」
五人中站在最前面的男人還未答話，身後四人卻齊刷刷單膝跪地，異口同聲道：「拜見統領大人！」
少年轉過身微笑道：「哦，是火狐你們幾個啊，都起來吧。阿方索，出了什麼事了？來趟這裡還讓火狐他們四個保護你？有這個必要麼？」
現任no.3主管阿方索急得都快跳起來了，哭喪著臉說道：「七殺大人，您可要為我做主啊，我這條小命可全都仰仗您了。」
五人只覺眼前一花，七殺已經手提竹籃站在眾人眼前，笑道：「別急，小友，慢慢說！」
阿方索氣急敗壞，大吼道：「還慢慢說？零號那個賤人幾十年來已經連續暗殺三任no.3主管了，兩周前又暗殺了上任諾亞方舟主管，被她暗殺的兩部門其他高層人員更是不計其數，非要讓我們交出他的兒子。
可您知道，他兒子早在十年前就被『地』大人親手處決了，這不是要我們的老命嗎？我看我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
七殺神色黯淡，幽幽說道：「冤冤相報何時了啊！當初本座早就說過，讓人家母子團聚，相信滿足這個要求后，零號一家老小也會隱姓埋名不再騷擾復仇。
可你們……唉！零號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吧？」
阿方索趕忙說道：「我們嫌命長么？必須不敢給她說托德早就死了啊，不然我的no.3肯定會被她殺得一個不剩的。
七殺大人，這麼多年來零號神出鬼沒，瘋狂報復，說實話大家早就苦不堪言，大人您和您的『獵殺者』也不可能總是圍著一個零號轉悠。
況且她兒子又是由您來收養教導，好不容易等他長大成人成為一名『獵殺者』，怎麼就？怎麼就又和一名非新人類的女人結婚生子了呢？這都叫什麼事？這種事還他媽帶遺傳的？
『地』大人一聽說這事，親自趕去處決了他。唉，我們能有什麼辦法？」
七殺憤然道：「家破人亡，手足相殘，骨肉離散，殺一儆百，相愛而不能愛，相親而不能親，相敬而不能敬，這就是我們這些人做的事嗎？
呵呵，有道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樣的天道老夫還不如不去求它！小托德，當初你來我這裡只有十四歲，但我已經看出你心中的悲與恨，所以賜你道號：莫仇，只盼你能大徹大悟，忘卻仇恨。
最後為師希望的，你都做到了，但七情六慾，你終究還是勘不破一個情字，是為師對不起你啊！」
說完這番話，七殺已經是潸然淚下。
五名外國人面面相覷，四名「獵殺者」聽到七殺說出這番抱怨a3首腦的話語，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阿方索眉頭一皺：「七殺大人，我來這不是聽您發牢騷的，我是來解決問題的。」
七殺英眉一挑：「哦？你想怎麼解決？」
阿方索略作思量，說道：「還請七殺大人將座下『四凶』借予我們指揮調度，這次務必要將零號這個賤人緝拿歸案，永除後患。」
七殺閉上雙眼：「『四凶』現在正閉關修鍊，最近一段時間，本座是不會讓他們執行任何任務的。」
阿方索一時語塞，咬牙道：「這可是『地』大人親自交代下來的事。」
七殺猛然睜開雙眼：「哦？你讓他親自來找本座說。」
阿方索一口血險些噴出：「你……七殺大人，別忘了您的身份！」
七殺又閉上雙眼，默然良久，輕聲說道：「讓『四聖』跟你們去吧！回去告訴你的主子，零號本座可以不管，但是她的孫女要是少一根毫毛，我七殺跟『神罰騎士團』勢不兩立，不死不休！」
阿方索趕忙笑道：「那是自然，原本就打算把這小丫頭當祖宗一樣供著的。
但是七殺大人，誰人不知道您坐下『四聖』以心慈手軟出名？您讓他們去執行這次任務，只怕『地』大人那裡，我不好交代啊！」
七殺聞聽此言，全身瞬間散發出一股莫名狂暴的氣息，頭上纏著的白布被震得粉碎，四周竹林也喀啦啦震倒一片，三隻眼睛同時睜開，怒視阿方索等五人，厲聲喝道：「要麼滾，要麼死！」
2012年某夜，阿爾及利亞，首都阿爾及爾郊外一幢建築的房頂。
奧維利亞吐出幾口淤血，捂著胸口看著面前四人露出怨毒的目光。
四人中一名女性柔聲說道：「奧維利亞，不要再做無謂的反抗了，除非能飛天遁地，否則你是逃不出我們師兄妹四人之手的。」
奧維利亞絲毫不懼，冷漠說道：「能讓大名鼎鼎的『四聖』為我這麼個小人物繞著地球跑了兩圈，我奧維利亞何其有幸？」
一名青年男子道：「就你？要不是師尊他老人家有言在先，初次見面就能送你上路，別不識好歹！」
先前那名女性說道：「師弟，胡說什麼呢？
奧維利亞，按理說您也是a3的老前輩了，您是知道a3組織的內部法規的，還是跟我們回去吧，師尊他老人家是不會眼睜睜看著這種事發生的，事情說不定還有變數。」
奧維利亞突然痛哭起來，抽泣說道：「我不是不識好歹的人，也知道七殺大人為我做了不少事。但我兒子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只要找到兒子，我親自到七殺大人面前領死，我奧維利亞言出必行。」
一聽奧維利亞說出這話，四人同時心裡咯噔一下，悲苦之情瞬間漫上心頭。四人當中另一名女性心中亂作一團，忍不住也哭出聲來：「奧維利亞，還是跟我們回去吧，您兒子再也找不到了，莫仇師弟他，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其他三人同時失聲叫道：「師妹！你怎麼把這事也說了出來？」
被三人稱作師妹的女青年再也忍不住，哭叫道：「我們還算是人么？一位母親連得知自己親生兒子死亡的權利都沒有嗎？」
三人不說話了，全都默不作聲。
奧維利亞感覺天旋地轉，黑漆漆的天空旋轉著無情地向自己壓了下來。
我兒子死了？我的小托德死了？
奧維利亞腦中一片空白，最後只閃過這個疑問，兩眼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奧維利亞漸漸清醒過來，模模糊糊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主管先生，零號我們就交給您了，還請看在我師尊他老人家和我死去師弟的份上，給她一個痛快。」
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那是自然。呵呵，諸位都幸苦了，我個人給諸位大人每人十億美金，請務必笑納。」
女人嘆道：「再多的錢能讓我師弟起死回生么？能讓人家母子團聚么？唉，我們走吧。再見，主管先生。」
奧維利亞猛然聽到母子團聚這個詞，噴出一口血又昏死過去。
有什麼東西刺痛自己的雙眼？
奧維利亞緩緩睜開眼睛，白熾的燈光瞬間讓她流出眼淚。等眼睛適應了這燈光，奧維利亞發現刺痛自己雙眼的是一盞巨大的手術燈，自己被牢牢綁在手術台上，四周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儀器設備，幾十名被一身綠色白色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正在看著她。
一個男人的聲音從揚聲器中傳了出來：「都準備好了么？既然首領還是不準處決她，沒辦法，那我只好讓她變得聽話點了。
全體注意，第137次『超級未來戰士』實驗，實驗對象：零號，現在開始！」
緊接著奧維利亞就聽到各種電子設備發出的嗡嗡聲，還聽到了電鋸電鑽發出讓人刺耳牙酸的呲呲聲。
四年後。
一個中年男人對著身邊的金髮少女笑道：「三號，你還從沒來過堅果殼實驗室吧？這裡可是a3組織最大最建全的實驗室，待會讓你看個好東西，呵呵。」
金髮少女恭敬道：「多謝主管大人栽培，但是我想我還是無法勝任fpt6三號位，因為我沒有經過任何考核，直接由主管大人您推薦進入小隊的。
其他隊員都很排斥我，我心裡也很不好受。還是到原來的職位上工作吧，我喜歡原來的工作。」
阿方索笑道：「一個女孩子整天總是琢磨打仗這怎麼行？再說現在哪有仗可打？別著急，幾次任務后你就會慢慢習慣的。哦，到了。」
金髮少女看著防彈玻璃另一面浸泡在一個巨大容器內的女人嘖嘖稱奇。
容器內的女人可以說都已經不能算是人了，全身大部分都被改造成了機械，除了面部和軀幹，剩下所有的部位都是各種各樣的金屬機械，全身插滿密密麻麻的導管電纜，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一般。
阿方索陶醉道：「怎麼樣？我的傑作壯觀吧？a3為這個計劃投入了巨額資金，集中了地球上最先進的科技力量，現在終於完成了。
呵呵，一共做500多次實驗，每次實驗都要花費數億，光在她身上就實驗了300多次，不過我們最終還是成功了，花再多的代價也是值得的。
她就是『超級未來戰士』計劃的最終型號，也是最完美的型號，我們給她起了個名字：零號。
只要讓她在實戰中多實驗幾次，多搜集些數據，如果沒什麼差錯我們就可以量產了，到那個時候，嘿嘿！
控制室，啟動零號，讓她給我們的這位小美人打個招呼，啊哈哈哈！」
兩三分鐘后，零號睜開一雙紅色的眼睛，緩緩轉動脖子掃視四周。
一個熟悉的男人聲音從揚聲器中傳出：「零號，看看誰來了？打個招呼吧，啊哈哈哈哈！」
零號聞聲瞬間看向對面白色牆壁，雙眼立刻開啟伽馬射線透視成像功能。一名金髮少女清晰地站在離自己七八米遠的地方。
看著少女的臉龐，看著她的眼睛，已經被改造成機械，並且絕對服從命令的奧維利亞腦海中似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緊接著各種刺耳的警報聲接二連三響起。
「報告主管，零號腦電波出現異常反應。不好，零號切斷了神經樞紐！」
「報告主管，零號開始自主吸收反應堆能量，已經超過閥值，吸收還再繼續，一號，四號，五號反應堆已經過載。」
「報告主管，零號腎上腺激素開始飆升，已經達到定值的1200%，a類激素，d類激素也出現類似情況。」
「主管，不好了，零號開始全功率啟動電磁炸彈，兩部死光系統已經處於待激髮狀態。
什麼？零號瘋了嗎？主，主管，她竟然在給『滅世』的激發系統充能！照這個速度，40分鐘後土耳其就完蛋了啊！」
阿方索大吼一聲：「夠了！馬上切斷實驗室所有能源系統供給，你們是豬嗎？」
「主，主管，來不及了，全完了，零號5秒種前編寫了數千二元子程序，並已此為掩護反向釋放了『死神』病毒，防火牆根本無法分辨真偽。
主管，在我向您報告的這段時間裡，實驗室中央計算機被她控制了，我們現在沒有任何控制許可權，連手動自毀都做不到！呵呵，不虧是零號！」
阿方索徹底無語了，原本想帶奧維利亞的孫女用來滿足自己小小的施虐欲，沒成想弄巧成拙，零號不知什麼原因失去控制，搞得自己還有生命危險。
阿方索冷笑一聲，拉著身邊少女迅速向停機坪跑去。
剛轉身跑了兩步，突然聽到驚呼聲此起彼伏：「天吶，這是什麼東西？是心靈力場么？零號竟然自行建立心靈力場了？真是奇迹啊！」
阿方索聞聽此言，立刻回頭看去，只見零號先前容身的容器已經碎成一地。
奧維利亞貼身趴在防彈玻璃上，不斷用雙拳和額頭敲打撞擊厚達兩寸的強化鋼化玻璃，頭頂上方懸浮著一團雙旋臂心靈力場，正在一刻不停地急劇變幻色彩，猶如萬花筒一般美麗。
她的紅色雙目睜得大大的，流下兩行怵目驚心的血淚，正看向阿方索和他身邊的少女，嘴巴也不停地一張一合，像是在訴說著什麼。
阿方索見此情景倒吸一口冷氣，在少女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后，拉起她頭也不迴向前方跑去。
這名金髮少女，就是少女時的波克隆斯卡婭，此時被阿方索拽著不由自主跑了起來，但她還是邊跑邊回頭看向玻璃后發狂的零號。
終於，少女讀懂了零號的唇語：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寶貝！
2016年某日，土耳其一處荒無人煙的戈壁發生一場劇烈爆炸，沒有任何人知道原因，土耳其政府對此也是三緘其口。
當時，只有十八歲的波克隆斯卡婭，在爆炸發生前的28分鐘跟隨阿方索跑到停機坪，就在她登上撤離飛機的一剎那，突然回想起零號的唇語和她流下的血淚，心中瞬間泛起一種異樣感覺，不由得鼻子一酸，流下兩行清淚。
緊接著，她的淚珠就被「魚鷹」螺旋槳形成的氣流吹散在了天空！